然而,那邊顔小茴定定的看了眼劉氏,反而輕笑了起來,貓兒一般的大眼睛輕輕眯起,慵懶又淡定。
“想拿這些話挑撥我和戎修之間的感情,呵,還真是好手段呢!不過,大夫人你如果真的以爲我顔小茴單憑你幾句話就會猜忌戎修,或者一舉一動就草木皆兵,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和戎修之間的關系跟你和我爹是不一樣的。我們兩個是真心相愛,而你隻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
不出所料,劉氏的神色漸冷,一張因爲人到中年而開始松懈的皮膚居然因爲怒氣而緊繃了起來。
顔小茴滿意的看着她神色的變化,好整以暇的接着說道:“況且,如果我和戎修真的到了你說的那天,相看兩相厭地步,那何苦還要綁在一起?倘若他對我不是一心一意,那這樣的人也不值得我愛,丢掉也沒什麽可惜。”
一席話堂堂正正,說的一點兒猶豫都沒有,那廂龍骨聽了,着實是爲了他家戎小将軍捏了把冷汗。心想着等這事兒了結了,一定要把今日顔姑娘說的話原封不動的轉告給他家小将軍!
那邊劉氏聽了,嗤笑一聲:“呵,真是好笑死了,一個狐狸精的女兒,還跟我講起人生大道理來了!我倒是想看看,等你家戎修真的帶回一個女子回家,你還能不能說出這番話來!”
說着,她臉色忽然一冷,眸色狠厲,仿佛是拿着毒蘋果的老巫婆一般:“你這個小狐狸精,毀了我的女兒,你也得不到好!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顔小茴眯了眯眼,輕聲一笑:“呵,大夫人,事到如今你還要做出這樣一副慈母的樣子嗎?你爲什麽這麽恨我,你心裏應該很清楚!說白了,你一直嫉妒我娘,嫉妒她比你年輕貌美,嫉妒她得到了我爹全部的心。如今,見到我了,你就把她的恨轉移到了我的身上,處處跟我作對。”
她扯了扯嘴角,嘲諷一笑:“别說什麽當初是你把我從鄉下接回來的話,想想當初我娘爲什麽會死,我爲什麽會流落在外,你還能堂堂正正的說出邀功的話來嗎?何況,你把我接回來是爲了什麽,你心裏清楚的很!别以爲我不知道你想用我吸引爹的注意力,把他對柳姨娘的關心轉移到你這個‘慈母’身上來。”
劉氏死死咬着嘴唇,厲聲喝道:“你胡說!”
顔小茴歪了歪頭:“我胡說?如果我真的隻是胡說的話,你爲什麽這麽激動?如今你口口聲聲還說你要殺了我,爲顔海月報仇!且不說顔海月完全是自作自受,單說你!你能拍着胸脯說想殺死我,真的是爲了替你女兒報仇?”
劉氏的目光幾乎噴出火來:“不是還能是什麽?你那該死的娘毀了我的人生,你又毀了我女兒的,我不親手殺了你,實在是難解我心頭之恨!”
顔小茴輕輕一笑:“大夫人還真是母女情深啊!可是有一點,小茴很是不理解。”
聽見顔小茴的話,劉氏下意識覺得她接下來說的話,可能内容别有洞天,心裏萬分忐忑。
眼前的顔小茴,跟她第一次見到的那個怯怯的,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簡直判若兩人。
此刻的她眼神淩厲,仿佛一個不經意的目光就能将她看個通通透透。饒是她這個比她大得多,比她多吃了幾十年鹹鹽的人,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目光讓她心驚!
可是,劉氏這個人,從小就争強好勝,不然也不會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她哪裏會表現出一丁點兒害怕的樣子,目光仍是直直的盯着顔小茴,屏息聽她接下來的話。
顔小茴的眼睛也倏地直直射向劉氏,仿佛兩道冰錐一般,寒氣逼人。
“大夫人既然那麽愛海月姐,爲什麽不想辦法把她從天牢裏救出來,或者想辦法讓她在天牢裏過的稍微舒服些,反而匆匆忙忙收拾了包袱,連招呼也不打一個就要離開了呢?”
見劉氏抿着嘴唇不說話,顔小茴慢慢的挪過一旁的椅子重新坐了下來。
她胳膊撐在桌沿上,單手托腮,輕輕一笑,用仿佛在談論天氣一般随意的語氣輕聲說道:“大夫人你難道不奇怪嗎,爲什麽你等的人,現在還沒到!”
此言一出,仿佛一道驚雷一般,一下子砸在了劉氏頭上,将她整個人炸上了天!她瞪大了眼睛,臉上唇上的血色在一瞬間消失殆盡,整張臉蒼白如紙的坐在對面,整個人呆愣愣的,仿佛一個木偶。
看到她這副反應,顔小茴笑意更深了:“口口聲聲說有多愛爹,多愛海月姐的大夫人,實際上卻一直跟顔府的宋大夫暗通款曲,還連私奔都商議好了,真是有意思極了!”
劉氏面色蒼白,手心上沁出的冷汗幾乎将整個袖口濕透,她整個人也禁不住顫抖了起來。
然而,她還是不肯服輸一般,氣急敗壞的大喊:“他,難怪他到現在都沒來,你究竟把他怎麽了!不許動他,聽見沒有,不然我一定殺了你!”
顔小茴捋了下額前的碎發,手指在空中劃了半個圈兒最終放在桌子上,食指有節奏的在桌面上敲了敲。
這個思考時下意識的小動作跟戎修一模一樣,顔小茴本人卻并不知情,倒是對面的龍骨看了個清清楚楚。
“咚咚”敲桌子的聲音落在此刻的劉氏耳中,仿佛被無限制放大了一般,連着她心裏的煩躁和憤怒也被放大了無數倍。
她幾乎氣急敗壞:“聽見沒有,放了他!”
顔小茴倏地收回食指,手指順勢握拳,攥緊,緊接着臉色也跟着倏地一冷。
她擡起頭,淡淡的看着面前被龍骨和小白兩個人鉗制住的劉氏,淡淡的說道:“大夫人,你好像誤會了。我叫你大夫人,隻是順從之前的稱呼,并不意味着你還是顔府的當家主母。所以,同樣的,也并不是你讓我放了他,我就會放了他,我還沒好說話到那種程度!”
見劉氏鼻翼翕動,胸膛起起伏伏,顯然已經被她這輕飄飄的幾句話激怒。顔小茴故意笑的更加張揚,連眉宇都飛了起來:“退一步講,如果你真的還是顔府的當家主母,你這樣背地裏跟府裏的大夫譚通款曲,說出來恐怕浸豬籠都不夠!”
劉氏嘴唇緊咬:“你到底想幹什麽?”
顔小茴身子慵懶的往椅背上一靠:“我想幹什麽?是你想幹什麽,所以我才不得不幹什麽!”
見劉氏的臉緊緊繃着,顔小茴左手卷了卷腮邊的碎發,狀似随意的問道:“想知道我是怎麽發現你們兩個不尋常關系的嗎?”
劉氏臉色倏地一黑,顔小茴嘴角的笑意,也冰冷了下來。
其實,早在幾個月前,崖香無意中說起劉氏和宋大夫身上的味道相似,顔小茴就覺得奇怪了。
宋大夫一介外男,年紀不小了卻還是單身,輾轉打聽了一下,卻發現更奇怪的是,他是個十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老宅男,花樓柳巷那種地方更是不去,常常是一個人呆在府裏。
如果真的如那些人所說,那他身上的香味兒又是哪來的呢?
而據崖香說,劉氏和柳姨娘二人身上的香都是自己調制的,有一陣更是在誰配的香更好這件事上糾結暗鬥了很久。
幾個疑點綜合下來,顔小茴當時腦中就有個不敢說出來的狂想。但是她不敢說,生怕說出來,别人會以爲她是瘋子。
所以,顔小茴就派了龍骨他們悄悄盯住宋大夫。卻發現他除了例行去各房醫人之外,并沒有什麽特别的。後來劉氏去尼姑庵,他也沒有設麽特别的反應,仿佛一切都是顔小茴想多了。
直到前段時間顔海月出事被關到天牢,宋大夫這才出現端倪,他開始頻繁出現在顔小茴身邊,狀似無意的找顔小茴說話,可是,一向跟衆人沒什麽交流的人,突然間性情大變,不能不讓人起疑。
在這個宋大夫下手之前,龍骨悄悄潛入到宋大夫的住所,發現他房裏收拾了衣服細軟,藏在床下。衣櫥裏還有一包白色的粉末,那是蒙汗藥!
顯然是想要對誰下手!而結合他這段時間異常的行爲,顔小茴和龍骨都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這個宋大夫要下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顔小茴!
龍骨想也沒想,就将那包粉末調換了,并從将軍府加派了人手來顔府暗中保護顔小茴。
那宋大夫隻要一有動作,他預備立刻就抓他個現行!
然而,等了又等,奇怪的是,那宋大夫居然,一直都沒有動手!
既然一切都準備好了,他不動手,又是什麽原因呢?
不光顔小茴,龍骨也想不通!
更想不通的是,這個宋大夫究竟爲了什麽,這麽恨顔小茴?
顔小茴想來想去,當時眼睛一眯,果斷吩咐龍骨:“查!派人去查這個宋大夫!把他這輩子從出生到現在,祖上到親朋好友,都給我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