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了又喊,養心殿裏面别說是人了,連個蚊子都沒飛出來過。
百裏葉青爲數不多的耐心已經全然耗盡,将手上的長劍往身旁的小厮手上一扔,整個人撲上去用拳頭狠狠的去砸養心殿的大門!
塗着紅漆的楠木大門瞬間就響起“咚咚咚”的悶響,門上的青銅門環也随着他拳頭的敲起下落發出“稀裏嘩啦”的脆響,驚得殿檐上的飛雀驚叫一聲,撲棱棱的竄上了天空。
百裏葉青嘴裏的話也由大聲叫嚷變成了高聲謾罵,口口聲聲都在讨伐戎修囚禁百裏瑛,挾天子以令諸侯。
眼見越說越離譜,越說他身後的人群越加激動,顔小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心道,該來的終于來了。
本來以爲自己會很害怕很忐忑的,可是等到這一刻真的出現了,顔小茴才驚奇的發現,自己居然出奇的淡定。
而她身旁靜靜站着的戎修,全程冷眼旁觀百裏葉青的所作所爲,臉色連變都沒有變一下,可是顔小茴卻還是敏銳的發現他眼底的冷意更加深沉了,這是他典型生氣的表現。
也許是心情使然,此刻的戎修身着一身戎裝,站在這樣冬日裏的清晨,整個人愈發顯得豐神俊朗,氣勢迫人。
長腿一邁,整個人從容不迫的向那群人的方向走去。
也許是他氣場過于強大,人群中有一個兩個人迅速察覺到他的到來,有心想要扭頭通知身後胡亂敲門的百裏葉青,可是目光悄然一轉,就對上戎修那雙看不出什麽情緒卻莫名覺得懾人的漆黑的眸子。
那幾個人人就這樣怔愣的看着戎修,張大了嘴啞口無言。
這時候若是無意中飛過來一個蒼蠅,恐怕也會被他們無意中吃進肚子裏去。
僅僅百步之遙的距離,百裏葉青還在那裏張口大喊:“戎修,你給本殿下出來?怎麽,有膽子挾持我父皇沒膽子出來了?哼,本殿下告訴你,你拖時間也沒用!别以爲文武百官不知道你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你以爲你圍在父皇身邊就能篡改遺诏了?哼,當我們這些人都是傻子?”
見養心殿裏面還是沒有回音,他不滿的扭過頭來對身後的人招手:“你們這群人是看熱鬧的啊,沒看見這個戎修現在仗着自己手裏的戎家軍已經全然不把皇權放在眼裏了嗎?還不幫本殿下砸開這道門,把那個兔崽子給本殿下揪出來!再晚這百裏氏的天下就要改姓戎了!父皇死也不會瞑目的!”
他這一回頭,目光越過衆人的頭頂,一下子就落在了徐徐走來的戎修身上,見他面色不慌不忙,英氣逼人,與生俱來的貴氣威嚴全然将他也比了下去。他不知怎麽,就覺得自己矮了戎修一大截。
可是,這種念頭緊緊在他腦海裏打了個轉兒,就被他從心底湧上來的火氣陡然間沖散掉,他像是一隻草原上的野豹子,淩厲的爪牙撥開面前擁擠的人群,像是一支離弦的弓箭一般,霍然沖了過來,氣勢洶洶。
可是走到一半的時候,他的視線觸及到戎修的目光,不知怎麽的,腳步就停了下來,一雙眉毛緊擰,氣急敗壞:“戎修,叫了你半天,你鑽到老鼠洞裏了,這麽久才出來?還是你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見我們這些人都來了,在忙着掩蓋罪行啊?”
顔小茴見他一副輕佻的樣子,怒氣沖沖的質問戎修,話裏話外也都是諷刺之意,言外之餘,就是想将挾持百裏瑛的大帽子扣在戎修的頭上。
千般萬般都可以忍,可是這種騎在他們頭上的行爲,顔小茴真是忍不住了。
此刻所有人都在這裏,她懷中揣着百裏瑛臨終前托付的诏書,而戎修作爲百裏瑛信任的人,居然被一個居心叵測的人這樣栽贓陷害,她真是忍無可忍了。
而且,種種迹象已經證明這個百裏葉青就是這一系列事件的幕後之人,在戎修将王公公被抓的風聲放出去之後,這個百裏葉青就迫不及待的領來一群人打算先下手爲強,已經充分将自己的屬性暴露的很明顯了。
既然他不仁,也就不要怪他們不義。
顔小茴此刻也不怕得罪這個人在宮裏受暗算了,反正現在已經撕破臉皮,她總不能太軟弱,讓人覺得她和戎修好欺負!
顔小茴瞥了眼因爲激動而明顯一臉潮紅的百裏葉青,曼聲開口:“五殿下帶着這麽多人前來養心殿所謂何事啊?”
百裏葉青快速的眨了下眼,右眼明顯比左眼快了那麽半拍,雖然動作一閃而逝,卻還是被顔小茴精準的看在了眼裏。
“當然是來探望我父皇,這個戎修一直以我父皇身體虛弱爲由,禁止我們前來探望。以本殿來看,他根本就是懷着狼子野心!”
說到這兒,他忽然一頓,臉色陡然一青,微微揚起了頭,輕蔑的看了眼顔小茴:“你算是哪根蔥啊,居然敢跟本殿下這麽說話,活膩味了你!”
顔小茴聽了,扯了扯一邊的嘴角:“五殿下真是孝順至極啊,居然将朝中的文武大臣都請了過來,哦,皇後娘娘居然也請來了。”
百裏葉青本來怪她主動張口說話以下犯上,然而聽見顔小茴這麽一說,剛剛鐵青的臉色倏地悄然轉晴:“做兒臣的探望父皇,這不是應該的麽?”
顔小茴了然的點點頭:“确實應該,帶着這麽多人一起來,還帶着這麽多抄家夥的禁衛軍,整個養心殿的前院兒,已經擠滿了人。知道的是五殿下前來探望,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五殿下帶着人來砸養心殿了呢!”
百裏葉青臉上本來還有點兒得意之色,不料聽到最後,陡然間反應過來,顔小茴哪裏是在誇他,分明就是在嘲諷她!
百裏葉青臉色一片青黑,語氣萬般不爽,甚至想要撲上來把她撕碎:“你是個什麽東西,居然膽敢這樣跟本殿下說話!你知不知道你這是以下犯上,本殿下隻要揮一揮手,立刻就會把你關進天牢,永世不得超生!”
顔小茴聽了,不禁沒有害怕,反而輕輕一笑,嘴角微微映出兩隻小梨渦。
隻是,她笑的越是甜美,百裏葉青的臉色越黑。
顔小茴看着百裏葉青氣的直磨牙,笑的越發開心,更是不怕死的回嘴:“我當然相信五殿下有這個能力,五殿下直接或者是間接送到天牢裏的人,恐怕不止一個兩個了吧?”
百裏葉青揚手一揮,“刺啦”一聲脆響,他已然一把抽出了小厮手裏捧着的長劍,劍身閃耀着烏青的寒光。
“你活膩味了是不是,你以爲本殿不敢殺你?”
他死死盯着顔小茴,怒氣沖沖的撲上來。
然而整個人才邁出幾步,就迎頭對上一個高大的身影。
戎修面部表情的瞥了眼他手裏的長劍,波瀾不驚的說道:“五殿下,我的女人,你還動不起!”
他的音調一點兒沒變,但是在場所有的人都聽出了他話語裏的不快。
百裏葉青冷笑一聲,動了動握劍的手指:“戎修,我叫了你半天,你也不敢出來,你以爲我會怕你這個縮頭烏龜的威脅嗎?”
顔小茴聽着他居然這樣侮辱戎修,氣的牙齒咬的咯咯直響。
戎修卻仿佛渾不在意一般,甚至還勾唇輕笑了下:“五殿下帶了這麽多人來養心殿,緣由是探望皇上,可是,戎修來的時候,卻是看見你在用力的砸養心殿的門,仿佛要把整個養心殿拆卸掉一樣。五殿下,你就是這麽探病的?”
“還有”,他嘴角那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瞬間一斂:“五殿下你剛剛說戎某什麽來着?”他擰了擰眉,既像是在苦惱,又像是在回憶。
隻一刹那,他仿佛腦中叮鈴一響,眉頭倏地一展:“哦,對了,五殿下你說戎某篡改遺诏,還說皇上死都不會瞑目的。”
說着,他目光陡然淩厲的一掃,像是無數把小刀子一樣,嗖嗖嗖的朝百裏葉青身上射去。
他語氣一沉:“遺诏,隻有皇上駕崩,留下的诏書才會被稱爲遺诏!五殿下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你是在詛咒皇上麽?”
話音一落,百裏葉青帶來的那群大臣陡然間炸開了鍋,一個個小聲嘀咕了起來。
雖然每個人的聲音都不大,可是聚集在一起嗡嗡聲就不絕于耳,登時亂作一團。
百裏葉青聽了,臉色陡然一白,然而他很快鎮定下來,手上的長劍淩厲的朝前一揮:“戎修,你這是栽贓!呵,本來本殿下不想說的,想念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份兒上留你一條生路,可是,你居然膽敢這樣栽贓誣陷本殿,那也就别怪本殿不客氣了!”
說着,他視線在周圍文武百官面上一掃而過,聲音高高揚起,力圖确保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得見他的聲音。
隻見他一邊的嘴角微微一翹:“本殿接到線報,說你暗害了我父皇,還篡改了诏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