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實卻總是事與願違,縱使他萬般不情願,顔小茴最終還是被卷了進來,因此,他知道,他必須要承擔起保護她的責任,縱使周圍環境再血雨腥風,也要爲她撐起一片安甯的天空。
在顔小茴的一再追問下,戎修終于開口:“我派人暗中探查了王公公,發現他除了在平時居住的西街官邸之外,在東南郊的寬窄巷子裏面還有間别院。那間别院足有整個養心殿占地面積那麽大,亭台樓閣青磚碧瓦,單是門口的石階就是白玉的,單憑他一介内官是絕對不可能購置得起的。”
顔小茴眉頭一皺:“那這别院是哪兒來的呢?”忽而想到什麽,将聲音壓的極低,試探性的問道:“難道他私挪了宮中的銀兩?”
戎修搖搖頭:“内官隻是侍奉皇上的,并不怎麽接觸宮中錢财銀兩,他應該并沒有什麽機會私挪。何況,這般明顯的事兒,他作爲幾朝元老,怎麽可能犯那麽淺顯的錯誤。”
他英氣的眉峰微微巒起:“據探查,那間别院并不在他名下,而是一個永州商人在六年前所購。然而,這幾年卻是由王公公居住使用的。更奇怪的是,那永州商人自購置了這座别院之後,就再沒在京中出現過,皇上每每賞賜的珍寶古玩也都被王公公放置在這間别院裏,俨然是他自己的一個珍寶館。所以,那永州商人究竟存不存在,很值得懷疑,也許,那人根本就是一個幌子。”
顔小茴聽了,忽然覺得有些不不對勁兒:“那王公公總去這間别院,就沒有人覺得奇怪嗎?你也說了,明明以他的那些俸祿是不可能購置下來的,難道就沒人去查他這别院的來源嗎?還有,那永州商人購置了這間别院以後去哪兒了,到底是個什麽身份,難道都沒有人覺得可疑嗎?”
戎修遙遙頭:“王公公這人行事向來謹慎小心,每年去那間别院的次數有限,而且總是打着去郊外避暑山莊的旗号遮掩過去的,保密得極爲徹底。如果不是我派去的人從他車夫身邊下手,恐怕連我也查不出什麽東西來。而且,他可算是皇上身邊除了林丞相和我爹以外最紅的人物了,就算是有人聽見風聲,起了疑心,誰又敢跟他過不去呢?”
說到這兒,他眉頭一擰,似乎有些無奈般的輕呼了口氣:“再說那個永州商人,已經是六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還帶着人在西南戍守,不在京城,所以并沒有這個人的确切底細。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了,即使想查,也沒有那麽容易了。”
顔小茴聽了,不禁有些洩氣,扁着嘴嘟囔道:“那這麽說,所有的線索到這兒就斷了嗎?難道就沒有什麽辦法接着查下去了嗎?”到底在背後指使他的人是誰呢?
戎修見她仿佛一顆水嫩的小白菜忽然間萎靡不振的樣子,不禁輕笑一聲,擡手揉了揉她的額發:“你忘了我之前說的話了?縱使沒有證詞,我也知道他們背後的人是誰!”
聽到這個,顔小茴這才像是枯木逢春一般一臉驚喜的跳到他面前,扳着他的胳膊急切的求問:“真的?這麽說你還有其他發現,快告訴我!”
看着顔小茴仰着頭,睜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溫熱的身子也緊緊貼着自己。戎修忽然喉嚨一緊,他連忙低下頭斂了斂心神,挫敗一笑。
戎修啊戎修,你的抵抗力真是越來越弱了。她隻不過是随便看了看你,既沒撩撥也沒調戲,你居然就如此心神不甯,真不知道原來那個淡定自若的人去了哪裏。
戎修一邊腹诽自己,一邊把這些現在要不得的亂七八糟的心事收起來。
他清了清暗啞的嗓子:“咳,别院這處想要查出些有用的東西比較難,但是,我派去的人悄悄潛入了别院發現有一間暗室裏面陳列的許多古董珍玩,除了皇上賞賜的之外,有一大部分都是皇上賞賜給五皇子百裏葉青的。”
顔小茴心裏一驚:“真的?怎麽能确定那東西就是五殿下的呢?”
戎修眉峰像是兩道起伏的山巒一般,嘴角也緊緊抿着:“之前西海國曾贈送皇上一顆西海夜明珠,可謂是整個九州之地現在發現中的夜明珠裏最大的一顆。皇上得了以後,賞賜給五殿下嘉獎他那年築堤防洪有功。那年是西海國的世子親自來京城朝賀,還是我一路夾道護送的,所以印象很深。然而,派去的人回複說,那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現在卻在王公公的别院裏。而且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奇珍異寶,都是從五殿下手中流動過去的,這其中的迂回曲折,不得不讓人起疑。”
天色一點兒一點兒亮起來,東方開始出現一片片魚鱗狀的火紅的朝霞,太陽,就快要從地平線上升起來了。
時間一點點流逝,這宮裏的危機就更加緊迫。
戎修視線落在朝霞掩映之下的養心殿上,微微揚了揚眉:“我現在已經安排人手将整個别院暗中包圍住了,一旦有确鑿的證據,那麽,那裏面的東西都是呈堂證物。”
說到這兒,忽然有什麽東西撲棱棱從頭頂飛了過來,顔小茴一時不防,被突然間出現的東西吓了一跳,她剛要張口驚叫忽然發現頭頂那撲棱棱的小東西原來是隻鴿子,正是戎修之前用來傳遞機密消息的信鴿。
戎修熟練的解開鴿子腳上綁着的腿箍,将裏面藏着的紙條拈在手裏展開,匆匆一掃,他的臉色就凝重了起來。
顔小茴看着他的臉色,就知道那上面寫的東西肯定非常重要。
見戎修抿着嘴角不說話,她不禁有些着急:“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
戎修飛快放飛手中的鴿子,順手從懷裏摸出個火折子來将手中的字條瞬間燒成了灰燼銷毀掉。
看着手上的灰燼都随風飛灑在空氣裏,戎修這才開口說道:“之前派去的人又傳來消息了,說王公公在懷甯的山裏還有塊土地。”
顔小茴迷茫的眨了眨眼:“官宦之家哪個沒點兒土地,這有什麽奇怪的?”
戎修扯了扯嘴角:“有錢人置辦些土地收取地租并不奇怪,奇怪就奇怪在他這土地居然在懷甯。”
懷甯?顔小茴努力從腦海裏搜尋有關懷甯的信息,費了半天勁兒終于想起來曾在某本地理志上看到過有關懷甯這個地方的記載,由于懷甯是在百裏朝西北一個極爲偏遠的小地方,極爲鮮爲人知,她這才好不容易想起它來。
據說,這個懷甯是個方圓幾百裏的小城,周圍都是連綿起伏的山丘,氣候又幹旱少雨,種糧食都不适合,因而可以算是整個百裏朝最偏遠窮困的幾個地區之一。因此,想比百裏朝其他地區,這裏的人口也更加稀少,幾乎整個小城隻有幾十戶人家,可謂是天高皇帝遠。
這麽一分析,顔小茴倒是真的覺得有點兒奇怪了。
先不說王公公這購置土地的銀錢從何而來,但是購置土地的地點,就讓人覺得很奇怪了。
第一,在百裏朝多數官員或者商人都購置一些閑散土地再租給其他人耕種,每年靠收取地租賺取一些利銀。可是,懷甯這個地方不管是糧食還是蔬菜都不适合種植,人口又少,王公公購置土地租不出去,又有什麽用呢?
第二,購置土地基本上都是想賺些銀錢的,那麽,王公公爲何像朝中的其他大臣一樣在京城附近購置土地,反而舍近求遠跑到西北弄了一塊那麽貧瘠荒涼的土地呢?
僅僅這兩條,就讓人覺得懷疑了。
然而,戎修的下一句話,仿佛就給這個看似并不合理的事情找到了一個很好的理由。
“據探查,王公公在懷甯的那塊地包括附近的幾個山頭,而最近有當地人在那附近的河流裏發現了金子。”
顔小茴大驚,一瞬間瞪大了雙眼:“什麽?那你的意思是,王公公其實是奔着懷甯的金礦去的?”
戎修點點頭:“很有可能是這樣,而且,還有一點要緊的發現就是,懷甯所在的西北一帶,剛好是五皇子所在的封地。所以,雖然現在并沒有什麽證據證明王公公實際上和五皇子暗中勾結,但是,這一切不是太巧了嗎?如果說兩人之間一點兒關系都沒有,很難說的過去。”
顔小茴咬着嘴唇點了點頭:“沒錯,我之前就一直在猜想,如今皇位的有力繼承人除了太子、三皇子、五皇子之外,就是九皇子了。太子雖然在位那麽多年,可是皇上卻一直沒有松口,加之近年來他屢屢失誤,皇上其實已經放棄了他,也難怪诏書上不是他的名字。而王公公之前偷換诏書,诏書上寫的是三皇子的名字,顔海月也一口一個三皇子指使她的,所以,很顯然他們是想栽贓陷害三皇子。”
她頓了一頓,沉了口氣這才說道:“那麽,讓王公公如此賣命的人,就隻有五皇子或者九皇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