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修他們回到京城以後,匆匆忙忙就作了辭,去探望百裏瑛。如今幾個時辰早已過去,卻一點兒消息也沒有。
顔小茴不禁有些擔心,遂吩咐龍骨:“你去戎修那裏打探打探,看看他那邊怎麽樣了。
不知爲什麽,她的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龍骨領了命,連忙閃身走了出去,腳尖輕輕一點,迅速消失在了茫茫月色裏。
屋子裏一時間是剩下顔小茴和崖香、菱香兩個,耳邊是滴滴答答刻鍾的聲音,沒來由攪得人心裏有些煩躁。
菱香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見顔小茴臉色不好,禁不住從旁邊勸說道:“二姑娘,你一路快馬加鞭回京城辛苦了,如今到了家裏,就好好休息休息吧!你看,眼瞅着過一個時辰外面兒的天就要亮了,你可還沒休息呢!”
顔小茴雖然擔心,卻也知道自己此刻什麽都做不了。看着這個樣子,龍骨去了一時半夥也回不來,不如先聽菱香的話,休息休息吧。這麽想着,她被崖香服侍着更了衣,又匆匆洗漱一番,這才躺在了床榻上。
時隔好幾個月重新躺在顔府裏睡覺,顔小茴突然間覺得一切都很陌生。但是,最終她還是抵不過倦意,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顔小茴睡的正香,忽然間世界仿佛開始地動山搖起來,她一個激靈,一下子就從夢中驚醒,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是崖香正坐在床邊奮力搖晃她的身體。
顔小茴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帶着濃濃睡意的聲音問道:“怎麽了?”
崖香抿了抿唇,神色惶恐而嚴肅:“二姑娘,龍骨回來了,說宮裏出大事兒了!”
仿佛平地一個驚雷砸了過來,顔小茴一個激靈從床榻上坐了起來,登時睡意全無!
“龍骨現在在哪兒?”
崖香伸手取過一旁的披風爲她披在肩頭,語氣惶惶:“在外間候着呢!”
顔小茴抿了抿唇,連忙攏好自己的衣服,趿着鞋腳步匆匆的走向外間。
剛掀開門簾,龍骨一下子就從一旁的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身上仿佛還帶着濃濃的寒霜一樣,散發着森然的冷氣。
見到顔小茴,他就要行禮,卻被她揮了揮手止住:“這個時候你就不要講這些虛禮了,你說宮裏出大事兒了,到底是什麽大事兒?”
龍骨臉色不甚好,見她詢問也絲毫不敢隐瞞,連忙說道:“顔姑娘你不是讓我去找小将軍麽?我就直接去了将軍府,到了以後誰想,守門的小将說,小将軍回府沒有多久就接了急诏進了宮。據說……”
說道這兒,他忽然起身走到門口打開門向外看了看,見周圍沒有動靜,這才重新坐回來,壓低了聲音說道:“皇上在園囿遇刺,一直昏迷不醒,宮裏的太醫去了多少個,始終沒有蘇醒的迹象。這些年雖然冊立了二皇子百裏葉鳴爲太子,但是他的功績卻遠達不到即位的标準,其他皇子也虎視眈眈。如今皇上昏迷不醒,江山社稷一時間後繼無人,宮裏一下子就亂了起來!”
說着,他抿了抿唇:“據說現在太子殿下的人馬和五皇子百裏葉青的人馬在皇上的養心殿外面對峙了起來,名義上都是爲了保護皇上。可是實際上的心思,大家都明白。王公公怕出大事,因此特地用皇上之前留下的手谕調遣了小将軍前去護駕。現在是三方勢力對峙,還有一些顯露不明顯的明争暗鬥。小将軍現在,怕是忙的腳打後腦勺了。”
“如果”,龍骨小心翼翼的說道:“皇上能順利蘇醒過來必是大好。然而,如果皇上真的不幸……”頓了頓,他繼續說道:“這可就要天下大亂了!如若處理不好,各皇子之間自相殘殺,威脅百裏朝的江山社稷不說,更有可能讓一些敵國鑽了空子!”
顔小茴聽了這些,一顆心登時一沉。最擔心的事就要成爲現實,顔小茴不禁焦急起來。
她抿了抿唇:“你見到戎修沒有?他有沒有見到皇上?皇上到底嚴重不嚴重?他身邊的那些宮女公公到底靠不靠得住啊?”
龍骨搖搖頭:“皇宮現在大亂,隻有百姓絲毫不知情。現在小将軍忙着,我根本就沒能見到。不過據青白說,小将軍還好。隻不過他現在作爲外臣,也見不到皇上。”
顔小茴不禁擰了擰眉:“這可如何是好?”雖然誰坐這個天下,跟她顔小茴沒關,但是如果這皇宮裏真的亂了,那百裏朝的百姓又豈能安穩度日?
何況,戎修一家都在朝廷爲官,萬一出了實情,他們家家大業大,勢必會成爲衆皇子拉攏的對象,同時,也會成爲衆皇子警戒的對象!
事情,好像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
龍骨見她臉色不好,禁不住從旁輕聲安慰:“顔姑娘,你不要太擔心了。戎家是百裏朝幾朝元老,任誰做了皇帝,都不可能虧待了戎家的。所以,小将軍不會有事的。”
顔小茴緩緩的點點頭,可是她又怎麽可能真的那麽輕易就放了心?
結束了跟龍骨的談話,她禁不住皺了皺眉。如今,怎麽才能緩解下現在的局勢呢?
然而,一直到天色大亮,她也沒想出個頭緒來。
由于前一天晚上回府太晚,她沒有見到顔海生的人。
因此,這一早上,想着反正再也睡不着了,她禁不住穿戴好走到了顔海生的院子。
一進門,就看見他正坐在椅子上喝茶。也許是紛紛擾擾的事情太多,幾個月不見,他仿佛蒼老了很多,身形也消瘦的很。不知怎麽,這副情形落在她眼裏很不是滋味兒。
倒是顔海生看見她,将手中的茶盞往旁邊桌子上面一放,對她親切的招招手:“早就聽說你回來了,這一次出去怎麽樣啊,有沒有受苦?”
顔小茴走過去坐在他身邊,對他輕輕一笑:“沒有受苦,一路上好着呢!”
顔海生這才有些欣慰的點點頭:“其實你們走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奔着找戎修去的。本來還沒成親,我不想讓你們倆接觸太多的。但是發生了這麽多事,難得你又這麽喜歡他,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成全你們了。畢竟,兩個投緣的人在一起,太不容易了。”
許是這段時間經曆了很多離别,他的眸色有些抑郁。但是,隻是一瞬間,就一笑而過。
顔小茴見他雖然不似原來那般威嚴,但是卻仿佛多了少許人情味兒,不禁也是心下一歎。
不多時,外面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顔小茴回頭看時,卻是顔海月邁着步子走了進來。
她見着顔小茴也是一愣,但是瞬間嘴角就挑起了一絲嘲諷的譏笑,連個招呼也不打徑直從她身邊走過,像是視她爲空氣一般。
顔海生見了她,不禁眉頭一擰:“見了你妹妹,怎麽不說話?”
顔海月譏諷一笑:“妹妹?把我娘逼去了尼姑庵的妹妹嗎?可真是我的好妹妹啊!”
顔海生聽了,臉色一沉:“你說的這是什麽話?你娘之所以去庵裏,那是因爲我們上一代的事,再說你娘做錯了事,自己主動提出來去庵裏靜思。這些你怎麽反過來怪到你妹妹身上了!”
顔海月冷哼一聲:“在她沒出現之前,咱們一家可是和和美美的。自從她出現在咱們家,攪得家宅不甯,如今分崩離析!”說着,她轉過頭恨恨的瞪着顔小茴:“這回你開心了?”
顔小茴見她這般不講理,禁不住秀眉一擰:“海月姐姐你如果這是這般想的,那麽當妹妹的也沒有辦法。隻不過,這一切本就是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如今全部清算到我身上,恐怕不公平吧?再說,海月姐姐你扪心自問,你如今這般恨我,究竟是爲了大夫人呢?還是爲了其他人呢?”
這個“其他人”,顔小茴雖然并沒有明說,但是她們兩個都心照不宣,同時想起了戎修!
顔小茴眼睛盯着氣呼呼的顔海月一眨不眨:“如果是爲了大夫人,那我本身也是受害者,隻能說大夫人現在是冤冤相報,自食其果罷了。如果是爲了其他人,那麽,根本就是你在妄想本就不屬于你的東西!如今你口口聲聲說打算和三皇子成親,我希望這是你經過深思熟慮以後得出的結果!”
顔海月聽了她的話,眉頭一皺:“呵,口口聲聲說的好像你是受害者似的!我告訴你,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這個人的!所以,我的事兒不用你管,用不着你假惺惺的!”
顔海生見姊妹二人對峙起來,禁不住淡眉一擰,沉聲喝道:“你們這是幹什麽,還嫌這個家不夠亂嗎?”
說着,本就虛弱的身體因爲動氣陡然間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顔海月連忙走到一旁去拍他的後背,試圖爲他順氣兒。好半天,顔海生才漸漸緩了過來。
顔海月像一根柱子一樣在一旁杵着,見顔海生臉色漸漸恢複,硬邦邦的甩過來一句話:“聽說宮裏出事了,我要去看看三殿下!”
顔海生雖然如今不在朝廷爲官,但是人脈還在。宮裏發生了什麽事,他清楚的很。這個危機的時候,顔海月去了宮裏着實是很危險。這麽想着,他立刻就擰了眉:“不許去,宮裏現在被戎家軍和禁衛軍團團包圍着,你去了能幫上什麽忙?現在宮裏那麽亂,三殿下估計也無暇顧及你,你就不要去添亂了!”
顔海月今天卻仿佛跟鐵了心要較勁一般,梗着脖子闆着一張臉分毫不讓:“不,我就是要去!你若是不答應,那我逃也要逃出去看看!有能耐您就派專人整日看着我,我看他們能不能看的住!”
顔海生想不到她這般任性,禁不住瞪了瞪眼:“你!”
顔小茴見顔海生漲紅了臉,氣息明顯不順,連忙走過去爲他輕輕撫了撫背。略微斟酌了一下,這才說道:“不如我和海月姐一起去看看情形吧,我們兩個人也算是互相有個照顧,不行我立刻就帶她回家。”
顔海生雖然不想同意,卻也知道顔海月現在脾氣大漲,任性的很。如果真的不能如她的意,那麽她什麽事兒都能辦的出來。
他看了看顔小茴,不禁輕輕一歎:“那好吧,你們兩個,一定要注意安全。還有,縱使你們之間有多大的仇,但是你們始終是姐妹,這個,千萬不要忘了!”
顔小茴垂下眸子眨了眨眼,半晌輕輕點頭:“爹,您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那廂,顔海月用鼻子冷哼一聲,從她身旁走過,語氣不善的說道:“不是說去宮裏嗎?那就别磨蹭了!”
顔小茴伸手輕輕窩了下老爺子的手,這才匆匆忙忙跟上了。
一路上,顔海月兀自在前方走的飛快,出了顔府,走的更是衣訣翻飛。
顔小茴跟在後面,不禁無奈一笑,張口叫住她:“海月姐,你不是就想這樣子一路走到皇宮吧?”
說着,她伸手指了指停在顔府對面的馬車:“實際上,我今天本來也想跟爹說去宮裏看看的,所以,已經提前備好了車馬。”
顔海月停下腳步,瞅了眼咫尺之外的馬車,又橫了眼顔小茴,嘴角譏諷一笑:“反正,我是不會謝你的!”
顔小茴輕輕一笑:“你這種性格,如果突然間對我說個謝字,還真的蠻奇怪的。我本來就是順路帶上你而已,所以,這個謝字,還真就沒有必要!”
她言畢,弓着身子一下子鑽進了馬車裏。
留下顔海月望着她的背影緊緊的咬了咬牙,半晌還是抿着嘴跟着坐了進來。
顔小茴以手托腮,看着繃着臉坐在對面的顔海月,忍了忍,還是禁不住開口:“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作爲妹妹,我還是想問你一句,你真的喜歡三殿下嗎?”
顔海月冷睨了她一眼:“怎麽,喜歡不喜歡有什麽關系嗎?我若是不喜歡他,喜歡戎修,你難道會把戎修讓給我嗎?”
顔小茴愣了下,然而,很快就恢複了神色。她一雙澄澈的大眼睛看着顔海月一眨不眨:“戎修不是一件東西,不是我想讓就能讓的。他喜歡我,我喜歡他,我們倆本身就是兩情相悅,這和認識的時間長短沒有關系。也許的确是你先認識他的,但是他不喜歡你,就隻能算是你的一廂情願而已。試圖用一廂情願去留住一個人,這不是愛,是束縛!”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而你和三殿下,如果沒有感情,我奉勸你不要亂來。”
顔海月橫了她一眼,面露譏諷:“你以什麽立場跟我說這些?以搶走我心愛之人的妹妹的身份?呵,真是笑話!我也再最後告訴你一回,我的事兒輪不着你指手畫腳!”
顔小茴抿緊了嘴唇看着對面的顔海月,可是她卻早已繃着臉閉上眼睛,仿佛不屑再與她多言。
顔小茴心裏重重一歎,卻也知道,顔海月現在怕是恨她恨到了極點,怎麽也不可能将自己的話聽進去的。
不知過了多久,她們倆所乘坐的車馬來到皇宮外。往日裏威嚴的皇家宮殿此刻仿佛陰雲罩頂一般,讓人透不過氣來。
而平時宮外把手的禁衛軍仿佛在一天之内多出了十幾倍一般,将整個皇宮外圍圍了個水洩不通。
顔小茴不禁在心裏暗忖,這宮裏,怕是要發生大事了。
馬車停下來的瞬間,早有身着暗紅色的禁衛軍手執長劍走了上來,對馬車内沉聲冷喝:“裏面是什麽人?”
外面的車夫立刻說道:“是兩位姑娘,想要入宮!”
那禁衛軍冷喝一聲:“把車簾掀開!”
說罷,外面一柄長劍粗魯的挑起了車簾,外面兩名禁衛軍眯着眼睛朝馬車裏看來。
顔小茴想了想,這禁衛軍可是皇上周邊的人,平時難免傲氣。另外,如今百裏瑛昏迷不醒,百裏朝的江山社稷到底由誰繼承還沒有個定數。這禁衛軍雖然不掌握什麽大權,卻也是不能忽略的一方勢力。因此,他們說不定早就暗自支持了某位皇子,因此要格外小心,想好說辭才行。
另外,這些禁衛軍跟戎修他們戎家軍并不是一個隊伍裏的,現在若是提起戎修恐怕并不一定好用。而且,戎修現在肯定是各個勢力争搶的對象,她若是明晃晃去找戎修,恐怕會給戎修帶來麻煩。不如,還是先不提戎修的好。
至于三皇子百裏葉臣,雖然可用,可萬一這禁衛軍并沒有跟百裏葉臣站在同一個隊伍裏,那就遭了。
思來想去,目光無意間落在顔海月袖口裏的帕子上,忽然腦筋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