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将畫像遞給潘束:“将此畫像謄抄一百份快馬加鞭發往風笛淵方圓一千裏所到各處的關卡,一旦有此人下落立刻捉拿歸案!”
潘束接了畫像低頭看了一眼,應了聲正要退下,忽然被戎修凝眉叫住:“對了,派精兵一百連夜去南嶺搜尋那神秘山莊的下落,打探那裏的消息,一旦有情況,馬上飛鴿傳書!”
潘束連忙應了一聲,怕他還有吩咐不敢妄自退下,兀自等待了一小會兒。
半晌,戎修擰着的眉稍微松了松,對他揮了揮手,他這才匆匆離去。
折騰了一晚上,大家神色都有些疲憊,尤其是顔小茴。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身上中了蠱.毒的原因,她覺得身體遠不如平時了。這一刻不但怕冷怕風,雙腿發軟,整個太陽穴還一陣一陣的疼。但是,看着戎修爲正事糾結的樣子,她一句話都沒說,默默忍了下來。
百裏葉肅看了看戎修,不禁開口:“你也别想太多了,雖然咱們懷疑是淩國人幹的,但是沒有證據口說無憑。好在這幾十個姑娘都平平安安的回來了,從一定程度上來說,也算是好事兒。”
他目光不着痕迹的劃過顔小茴蒼白的臉色,攥了攥拳:“這裏隻剩下捉拿嫌犯了,不如就由我坐鎮收尾吧!小茴身子不好,李姑娘這麽久沒有音信,我父皇和母後都很是擔心。你明日就帶着她們兩個北上回京吧!”
顔小茴見戎修幽深的目光瞟過來,不禁開口:“好了啊,你們兩個!我又不是得什麽絕症了,别總拿我當病人好不好!”
話音剛落,戎修攥着顔小茴的手一緊,對百裏葉肅說道:“我考慮一下,明天給你答複!”
一旁的李淺歌見兩個男人神色嚴肅,探究的目光落在顔小茴臉上,想了想問道:“這位姑娘,你身子不好麽?還是得了什麽病?”
顔小茴張了張嘴剛要回答,就被一旁鐵青了臉的戎修搶了先。隻見他斜睨了李淺歌一眼,語氣冰涼:“我家小茴好的很,收起你這女人八卦的閑心!若是她真有個三長兩短,準是你們一個個咒的!”
李淺歌本來溫溫婉婉的人一下子被激的炸了毛,她秀眉一蹙,大眼睛一瞪:“我說,你這人怎麽不知道好賴啊!再說,我問的是這位姑娘又不是你,你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戎修将顔小茴往懷裏一攬,橫了李淺歌一眼:“我管你問的是誰、是不是關心,在我這兒就是不行!該幹嘛幹嘛去,離我們遠點兒!”
顔小茴見李淺歌本來一番好意結果被戎修當成了驢肝肺,一張俏臉氣的通紅,不禁覺得有些過意不去,連忙越過戎修的肩膀跟她眨了眨眼:“李姑娘,不好意思啊,他這兩天心情不大好,不是針對你!”
李淺歌面色才剛緩和一下,戎修的手臂一下子穿過顔小茴的腿彎,将她整個人橫抱了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行了,甭跟她廢話了!你累了一天了,咱們回駐地去!”
說着,跟李淺歌他們招呼也不打一下,自顧自地大步流星往回走,氣的顔小茴很捶了他一下:“我說我怎麽沒看出來,你這人對别人那麽刻薄呀!人家李姑娘也是關心我,剛剛九殿下也在呢,你那樣說話讓人家姑娘多沒面子呀,而且一點兒也不禮貌!”
戎修俯身低頭噙.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兒,得償所願吃了口蜜這才開口:“我又不是隻對她這樣,我是對除了你的其他女人也這樣!”所以,剛剛不是他故意針對李淺歌,而是他一直就隻對她顔小茴一個人溫柔。
顔小茴聽了這話,不知爲什麽心裏突然甜絲絲的。她擡眼看了看某人近在咫尺的側顔,流暢優美的下颚線,嘴角帶着淡淡的弧度,心裏的弦像是被人“砰”的一聲拉緊了。
她轉了轉眼珠,越過戎修的肩膀看了看他身後不遠不近跟着的幾個小兵,然後趁人不注意伸手将他的衣領往下一拉。
戎修隻覺一道小小的力度将自己的脖子拉了過去,他的頭順勢一低,唇上就是一暖。
戎修一雙桃花眼暮地瞪得老大,連顔小茴蝴蝶般顫動的睫毛都看的請清楚粗,鼻間都是她淡淡的芳香!
等他反應過來,眸色裏突然劃過繁星一般流光溢彩!
他兩隻有力的臂膀将顔小茴抱得更緊了一些,喉結動了動,幾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動,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她一眨不眨,嘴角不自覺的上揚:“你這是……”
沖動過後,遲來的是鋪天蓋地的羞澀。此刻被戎修這樣一眨不眨的看着,顔小茴的心仿佛馬上就要跳出來一般,眼神亂飄了兩下,忽然負氣般的撅了撅嘴,試圖用小脾氣掩蓋自己的慌亂和羞澀。
她伸出食指戳了戳戎修的胸膛:“怎麽了,還親不得你啦!”
她難得主動,此刻戎修覺得心田上方綻開了無數絢爛的煙火,幸福滿溢,連忙俯身低頭,用額頭輕輕碰了碰她的:“親得,這世上你是第二個能随便親我的女人!”
顔小茴一愣,嘴角不知不覺僵硬了一下。
戎修見狀,心裏幾乎大笑出聲,張口在她小小的鼻尖兒上輕咬了一口:“傻丫頭,另一個是我娘!你不會連我娘的醋都吃吧!”
好啊,這人肯定是故意說這個逗她的!顔小茴擡眼狠狠地瞪了他一下:“誰吃你的醋,少臭美了!”
戎修哈哈大笑出聲,腳下一快,三步兩步回了駐地。
顔小茴一覺醒來,外面已是陽光大盛,暖暖的陽光照射在枕旁,這冬日倒顯得不那麽冷寂了。
崖香見顔小茴醒來,連忙放下手裏的活計走到了床榻邊:“姑娘,你醒了,餓不餓?”
顔小茴看了看天色,約莫此時已經午時,她活動了下睡的有些僵硬的脖子,半擁着被子坐了起來:“我睡了多久,你怎麽沒叫醒我?”
崖香服侍她穿好了衣服:“小将軍說了,你身子弱,需要好好休息,囑咐我不要吵醒你。”
顔小茴卷起袖口,撩起銀盆裏的水洗了臉,半晌接過崖香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臉。
“真是的,我哪裏有你們想的那麽虛弱!”
崖香深深看了眼顔小茴,悄悄抿了抿唇。
昨天晚上睡着睡着,她忽然聽見顔小茴在夢中哭鬧呓語。她連忙趿拉了鞋子撲到顔小茴身邊,但見她面色蒼白,額頭上都是冷汗,兩手不住的亂揮:“不要,我不想死,給我解藥……”
崖香連忙伸手搖晃她的身子,好半天,顔小茴才平靜下來。
此刻,她看着顔小茴神色平靜,一副什麽都沒發生的模樣,不禁心下一酸。
中了蠱.毒,想比她心裏比其他人都害怕難過吧?然而,明明心裏脆弱的不行,她卻怕别人擔心,死都不肯說出來。
她不禁有些自責,如果她時時刻刻行好丫鬟的本分,顔小茴就不會落單,那晏子傅也就不會有機會得逞了!
顔小茴看崖香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不禁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愣什麽神兒呀,戎修他們呢?”
崖香這才回過神來,連忙答道:“哦,小将軍一大清早就來咱們房裏了,守在姑娘身邊看了好一會兒,剛剛被潘統領叫出去了。”
想着睡夢中戎修曾近來過,還盯着自己的臉看了好一陣,顔小茴的臉頰一下子就染上了一層紅霞,連身上都熱了起來。
崖香端起水盆,推開門将水潑到院子裏。
透過門縫兒,顔小茴看見百裏葉肅正從房間裏走出來,神色嚴肅,連腳步都比往日快很多。
她叫上了崖香,想都沒想就跟了上去。
到了前廳,見戎修和潘束都在。戎修看見她,眉頭一蹙,走過來把她拉到身邊坐下:“你怎麽過來了?”
顔小茴搓了搓有些微冷的手,輕聲說道:“看見九殿下,我就跟過來了!”她看了看神色不怎麽好的戎修,試探性的問道:“出什麽事兒了?”
戎修将她手拉過去放在膝蓋上,用溫熱的手掌包裹住:“派去南嶺的人已經找到神秘山莊了!”
顔小茴倏地瞪大了雙眼:“怎麽這麽快?”
戎修也是眉頭一皺:“南嶺離這裏本來就不遠,派去的人昨晚出發,一路快馬加鞭今天到達也實屬正常。不過,讓我都沒有想到的是,這個神秘山莊居然那麽簡簡單單就被找到了!傳回來的消息上寫着,咱們的人一到南嶺,就發現很多樹的樹枝上刻着符号,他們按照那符号一路找上去,沒一會兒就找到了那山莊!”
顔小茴稍微思忖了下,将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怎麽會這樣?宋紅花和李姑娘都說那山莊的人謹慎的很,每每都是将他們眼睛蒙住才帶他們上山下山。在樹上留下那麽明顯的符号,不像他們平時的行事作風啊!”
戎修食指在椅背上叩了叩:“呵,我就說覺得這點可疑!那符号看起來不是很新,但也沒有很舊,估計也就是這幾個月左右留下來的。依我看,十有八.九是故意留給咱們的!”
說着,他伸手将桌案上一小張皺巴巴的紙攤到顔小茴面前,顔小茴接過來一看,隻見紙上畫着一個符号,看起來像是一朵兒什麽花。至于到底是什麽花,她倒不甚清楚。
一旁的百裏葉肅将她手中的紙條接了過去,看了一眼眉頭就打了結:“呵,這些人做的也太明顯了!這明明就是葵國有名的杜鵑花圖案,分明就是想讓我們懷疑葵國。可是,哪個葵國人會把暗中做事會這樣大剌剌的留下這樣的圖案?簡直跟直接落款葵國差不多了!”
戎修唇角抿了抿,嘲諷一笑:“現在有兩個可能,一是淩國人冒充葵國人行事,試圖将我們的注意力引向葵國。二麽,就是恰好相反!葵國故意留下這些線索,以此來栽贓淩國。呵,不管究竟是誰幹的,都不是省油的燈!”
百裏葉肅眉頭蹙的更緊:“那山莊真的人去樓空了,可發現什麽别的線索沒有?”
戎修搖搖頭:“那些人走的很幹淨,除了個山莊連個紙片兒都沒留下來!呵,真是奇了怪了,那麽多人,說沒就沒了!咱們的人也詢問了山莊附近的百姓,那些人居然都說那山莊鬧鬼。有人曾去過山莊,不過再也沒有回來過,對于他們來說,那裏根本就是一個禁地,甚至連提都不想提!”
百裏葉肅嘲諷一笑:“呵,這些人弄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倒是真的将淳樸的山民糊弄住了!”
戎修伸展了身子,仰靠在椅背上,眉頭緊鎖,不知在想些什麽。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接着是守門小将的吆喝聲。
戎修動了動眉頭,冷眸一眯,揚聲問道:“怎麽回事?”
門外一個小将利落的跑了進來:“回将軍的話,畫像上的那個葵國人抓到了!”
顔小茴一愣,眉頭一蹙:“怎麽這麽快?在哪兒被抓到的?”
小将不敢亂看,隻盯着戎修回道:“剛剛端午他們巡邏的時候,在永明客棧發現一個人很是眼熟,走過去發現竟然真是!連追了他幾條街,這才抓到他!像是昨天把那些姑娘運回來,還沒來得及跑!”
這犯人出現的也太快了,仿佛是故意撞上來的一樣。顔小茴視線一瞟,不期然在空中跟百裏葉肅的視線交彙,他點了點頭,顯然也是覺得有些蹊跷。
不過,戎修神色卻一絲變化也無,仿佛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般。
他對小将揮揮手:“讓端午把人帶上來!”
小将領了命,連忙跑開了!
不多時,那個名叫端午的小将和幾個人簇擁着,押解着一名異族男子走了進來。
這人跟昨天賈永春描述的那張畫像上的男子有九成相似,身着一身百裏朝男子常穿的交領長衫,頭發緊緊束在綸巾裏,不過外漏的頭發明晃晃的顔色依然洩露了他的異族血統。
也許因爲葵國是海島上的國家,他的膚色顯然比百裏朝的人要黝黑一些,眸色很淡很淡。即使胳膊被幾個男人扭着,他依然呲牙咧嘴的掙紮,樣子像一頭十足的野豹子,仿佛稍微一松懈,他就會伸出爪牙狠撲過來!
端午等人七手八腳的将他往地上按:“見到我們九殿下和将軍,還不跪下?”
男子玩兒命似的掙紮,因爲大聲呼嘯聲音有些發啞,帶着些異族人的軟調調,聽起來跟他淩厲的面色看起來很是不搭:“放開我!我犯了什麽罪,你們抓我!我是葵國人,不是你們百麗人,見到你們國家的貴族,爲什麽要跪?跪也是跪我們國家的王!”
端午見他執拗,伸腿在他膝彎處狠狠一踢:“少廢話,現在在百裏朝,就得按照百裏朝的規矩做事兒!你們葵國人那一套,還是等你有命回去再說吧!”
男子一個不妨,膝蓋“哐”的一聲磕在了地上,疼的他咬牙切齒。不過他愣是咬緊了牙關,一點兒聲音都沒發。
隻是抽了口氣,惡狠狠的盯着端午和戎修等人,掙紮着還要往起站!
可是,他一個人哪裏是身邊這麽多人的對手,剛一掙紮就被身後的小将重新按了下去。
他氣的胸口起伏:“你們這群野蠻人!我到底犯了什麽罪,你們這樣對我!等我回去,我一定要禀告我們的王,讓他替我讨個說法!”
戎修對端午等人揮了揮手:“放開他!”
端午猶豫了一瞬,支支吾吾說道:“将、将軍,這人脾氣烈的很,放開的話,他一定會跟您上眼藥的!”
戎修拿起桌上的茶盞,淺啜了一口,冷眸一瞥,端午被眼神威懾立刻就放了手。
那葵國人見身上沒了禁锢,一個激靈就從地上爬了起來,表情有些頤指氣使:“這就是你們百裏朝的待客之道嗎?呵,都說百裏朝有句俗語,叫遠來是客。想不到,你們就是這麽對待客人的!”
戎修冷眸一擡,不動聲色的将這人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這句俗語說的是不錯,隻是如今有樁拐賣女子的案子,不巧你正是最大的嫌疑人。因此,要想我們用待客之道待你,還需你洗刷了罪名才行。”
葵國人眉頭一擰:“你是說那幾十個女子失蹤的案子?那不是我幹的!”
戎修揚了揚眉:“哦,你也知道這件事兒?”
葵國人不屑的撇了撇嘴:“你們昨天晚上在南街弄出那麽大動靜,幾乎城中近半數的百姓都去了,我想不知道也難!”
說話間,門口小将又押上一個人來,正是那房子的房主賈永春。
隻見他走進門口,半眯着眼睛觑了觑那前廳正中間站着的男子,伸手就是一指:“九殿下,小将軍!沒錯,這就是跟我租房子的那個葵國人!這小子化成灰兒我都認得他,絕對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