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小茴看了看他嚴肅的臉色,輕快的一笑:“你們幹嘛一副我馬上就要死了的表情,我現在這不還好好的嘛!”
話還沒說完,戎修一張俊臉僵硬的幾乎要崩壞,想都沒想的開口輕斥:“你瞎說什麽呢!什麽死不死的!以後你少給我提着個字!”
他的手明顯的輕顫了兩下,這個細微的變化落在顔小茴的手裏,鼻尖禁不住一酸。
但是她面色卻依然未變,故意多了些平時不曾有的嬌憨:“你幹嘛兇我呀,我也沒說什麽!”
她瞟了瞟百裏葉肅:“反正現在雖然被下了蠱,但是你也說了,這蠱.毒要七七十四九天才會發作呢!即使沒有解藥也會活到九九八十一天,有将近三個月的時間呢,難道還愁找不到那個‘晏子傅’?”
“再說”,顔小茴眨了眨睫毛,伸手撫上戎修的大手:“那人下了蠱,分明是讓我去求他!到了時間見我沒去,他一定會過來找我的。總之,我倒是不擔心尋不到那人的蹤迹。因此,現今還是去南嶺要緊。一來,你們可以探探那神秘山莊的情形,尋找尋找前太傅之孫女的下落,二來,也可以查查那個晏子傅究竟跟神秘山莊是不是一道兒的。若是一道兒的,順道也能把我的蠱.毒解了,算是一舉兩得!”
戎修五指張開與顔小茴十指緊扣,嘴角緊抿:“萬一,不僅沒尋到李泉溫大人的孫女兒,還浪費了你的時間怎麽辦?”他忽然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的看向前方:“不行,我得上書跟皇上請罪,讓他另派人選營救李泉溫大人的孫女兒,我要一心一意追查那晏子傅的下落,絕不能讓你出一絲一毫的差錯!”
顔小茴連忙拉了拉他的手:“你這人怎麽這個樣子呢!我說了這麽半天你原來一點兒也沒聽進去呀!你說皇上把這個任務交給你,你沒辦成,就這麽又交付上去了,日後皇上還怎麽能委以大任!我不同意,我絕不能讓你因爲我的事,斷了你的前程!”
戎修控制了又控制,終是忍不住情緒爆發。他猛然站起身子,走到桌邊狠狠捶了下桌子!隻聽“哐啷”一聲,那桌子竟然一分爲二,一下子被劈成了兩截!
他眸中閃着晦澀難明的神色,像是有一簇簇的小火苗在閃爍:“你怎麽就不明白呢!前程算什麽,若是沒有了你,一切就都沒有意義了!”
他忽然大步走過來一下子擁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整個人攬了過去!
戎修緊緊抱着她,目光低垂,發現自己的環在她腰身上的雙手居然止不住的顫抖,他用一手壓在另一隻手上,卻還是控制不住。他禁不住苦笑一聲,他戎修十幾歲開始就随父親上陣殺敵,什麽血雨腥風都見過了,從不曾想象自己居然還有害怕到如此地步的時候!
百裏葉肅看着互相擁抱的兩人,略微偏了偏頭,低頭思忖了下,忽然眉頭一蹙:“小茴,你記不記得上回在輕雲山的時候,我身體裏也中了蠱,後來還是森林裏的一位老太婆爲我解得!你說,如果去找她的話,你是不是就有救了呢?”
話音一落,戎修目光突然一亮,一下子睜大了眼睛:“輕雲山上的老太婆?那我們趕緊北上!”
顔小茴按住了就要起身的戎修:“你先别急,那老婆婆脾氣有些古怪,找她的話,恐怕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來,不知道她還在不在山上,二來,她也是爲了戎修擔心!
她如今身體中了蠱.毒,是很想盡快想出解救的辦法。可是,另一方面又怕戎修因爲她左右爲難,耽誤了正事。
百裏葉肅仿佛看出她的煩惱,以手握拳放在嘴邊輕咳了一聲:“你們倆隻管去吧,這裏的事,不如就交給我!”
顔小茴一愣:“這怎麽行?那神秘勢力那麽複雜,至今還摸不清他們的背後,究竟隐藏着什麽!你貴爲皇子,萬一出了什麽事,我們怎麽跟皇上交代!”
百裏葉肅對着她暖融融的一笑:“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從小沒了娘,一直是看着别人眼色長大的。明争暗鬥我見得多了,那些人哪那麽容易就能對付得了我!”
他輕歎一聲:“你就安安心心的讓阿修陪你北上吧!你們就去找那老婆婆去,我呢,同時派人尋找那人的下落,雙管齊下,兩不耽誤!”
顔小茴還想說什麽,被他揮手打斷:“你什麽都不要說了,就這麽定了!”說着,他看了看天色,從椅子上站起了身:“瑞香今天受到了驚吓,睡的一直不怎麽安穩,現在也不早了,我去看看她!”
說着,就要從房間裏走出去。
然而,正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接着,一名小将一下子推開了房門,呼哧帶喘的站在了門口。
戎修一愣,接着眉頭一蹙,冷聲呵斥:“做什麽這般匆匆忙忙的,後面有鬼攆你嗎?”
小将擡手抹了下額頭的汗:“回、回将軍,特大消息!”
戎修瞥了他一眼,揚了揚眉:“什麽特大消息?你今兒若是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就等着回去領三十軍棍吧!”
那小将跑的急,大冬天的居然出了一頭的熱汗,正随着額頭滾落下來。不過,一聽見戎修這話,他也來不及擦,連忙回道:“小将軍,我們一行六人剛剛沿着縣城街道巡邏,走到南街的時候,忽然間聽見一間民房裏傳來‘嗚嗚’的哭訴聲!我和小李子決定不對勁兒,就走到門口踢了踢門,詢問了一聲!誰知裏面沒有人回答,到時候哭聲更大了!”
他頓了頓:“結果,我們一行踹開門進去,您猜怎麽着?”
戎修臉色一冷,語氣也沉了下來:“你能不能把話一氣兒說完,别給我賣關子!”
那小将聽了也不惱,而是将兩隻手一拍,臉上有掩藏不住的喜色:“一進去,我們發現裏面全是麻袋,足有幾十個!更神奇的是,每個都會動!那嗚嗚的聲音就是從那麻袋裏發出來的!結果我們哥兒幾個将麻袋口解開,裏面個頂個都是水靈靈的大姑娘!”
這下不止戎修,連百裏葉肅和顔小茴也是一驚!
戎修連忙追問:“麻袋裏怎麽會裝着人?那都是些什麽人,你帶回來了嗎?”
小将連忙回答:“我們巡邏隊兒裏有個認識其中一個女孩,那女孩正是此前西街煤老闆失蹤的女兒!我們一問才知道,這些女孩基本都是咱們風笛淵前段時間失蹤的那些個!”
見戎修臉色陡然一變,他連忙說道:“由于人太多,我們幾個分頭行動,他們在南街看着那些女子呢,我先跑回來傳信兒的!将軍您看,這事兒該怎麽辦?”
戎修濃眉一挑:“此前追查了這麽久,這些失蹤的女子都沒有下落,可是如今,幾十人卻突然間都出現了,真是可疑啊!那幫人,究竟是打的什麽算盤?”
百裏葉肅走過來,跟他對視了一眼,不禁開口詢問門口垂手侍立的小将:“你們有沒有核對那些女子的身份?裏面有沒有李泉溫大人的孫女兒李淺歌?”
小将搖搖頭:“小的着急報信兒,還沒來得及呢!九殿下,小将軍,你們要不要去看看?”
戎修瞥了眼小将:“當然要去!對了,那間民房是什麽人的,把人給我叫來!”
小将連忙點頭:“是!”
戎修披上了件大氅,回首看見顔小茴正掀了被子要下床,連忙走過去按住她的肩膀:“天色太晚了,你歇着吧!我和九殿下趕去處理了,馬上就回來!”
顔小茴伸手拉住他的衣角:“你就讓我跟你一起去吧,不然留我一個人在這裏又要胡思亂想!”
戎修瞄了瞄她手腕上的镯子,垂了眸,伸手拿過一旁的狐裘披在她的肩上:“那好,但是,一旦你身體有什麽不适,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雖然那蠱.毒說是第四十九天的時候才會出露端倪,但是,誰也不能保證中途有什麽變化。
顔小茴見他緊張過度的神情,不禁又心酸又甜蜜,忙伸手抓緊狐裘的邊角,将自己整個人縮了進去。
此時雖然已經夜深人靜,但是因爲出洞了不少小兵小将,南街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聽見動靜,都不免前來湊個熱鬧。更多的人,是因爲自家丢了姑娘,聽說這裏關了幾十個姑娘,特特趕來認親,一時間将本就不怎麽寬敞的巷子變得更加擁擠。周圍充斥着絡繹不絕的議論聲,呼叫着自家女娃兒閨名兒的哭喊聲!
見幾人過來,大家都認出戎修,不禁都擁了過來:“小将軍啊,求求您爲我們做主啊,把我們女兒還回來吧!早日查到真兇啊!”
戎修好脾氣的一一回應:“鄉親們放心,本人一定會給各位一個交代!”
說着,把守的小卒們連忙閃開身子讓出了一條道兒。
戎修衣訣一飄,整個人邁進了這間民房。
這是個老式倉庫,據說是房主原來是個米糧商人,這裏就是用來囤積米糧的。後來生意不景氣,這裏就空了出來,上個月租給了一個葵國商人。
一進門,就見屋子靠右側的牆角蹲着幾時名女子,一個個都瑟瑟發抖,身上雖然穿着統一樣式的衣服,但是幾乎每個人都灰頭土臉,狼狽極了。
潘束正拿着個失蹤少女的名冊一一核對人名兒和相貌,見戎修等人進門,連忙點點頭。
戎修走過去,沉聲問道:“怎麽樣,人都對得上嗎?”
潘束指了指其中的一部分:“這邊都是名冊上有的,這邊的,還沒核對完!但是,經過清點,這裏的人數跟風笛淵失蹤少女的人數相同,應該是那些人将她們原封不動的送了回來!”
戎修對他揮了揮手,示意他繼續。
潘束連忙照着名冊核對下一個人:“李敏之!”
有個小小瘦瘦的身影連忙舉了舉手,諾諾的回道:“是我!”
顔小茴見到,這些女子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驚吓,一個個都面有郁色,像是受驚了的小兔子一般,神色惶然。唯有其中一名女子,整個人倚在一旁的牆角站立着。她的臉上髒兮兮的,但是一雙眼睛格外清亮,像是一隻梅花鹿一樣,不停的打量戎修幾人。
不同于其他女子,這個人顯得格外鎮定。仿佛周遭這一切,與她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不多時,潘束指着畫冊上最後一人,問道:“李淺歌?”
她這才動了動,有些慵懶的擡了擡手:“是我!”手腕很是白皙。
潘束劍眉一擰:“你就是前太傅李泉溫大人的孫女兒?可算找到你了,你不知道,自從知道你不見了,連皇上和皇後娘娘都驚動了!”
李淺歌微微挑了挑唇角:“是麽,那淺歌在此要多謝皇上、皇後娘娘的關心了!”
戎修走上前來,視線在衆女子面上一掃,最終落在李淺歌面上:“能不能說說,你們當初都是如何失蹤的,失蹤的這段時間又是怎麽過的?如今怎麽突然間又回來了?”
話音一落,其他女子都支支吾吾,更有甚者,仿佛想象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一個個都嚎啕大哭起來。
一個女人哭起來尚且嬌柔可憐,倘若幾十個女子一起哭起來,那就像是突然間爆發了山洪沖毀了決堤一樣!
潘束被她們哭的頭疼,禁不住濃眉一擰:“我說你們這些個,哭什麽哭啊,如今都回來了,也安全了!還不把事情經過都交代一番,好讓我們早日捉拿壞人,爲你們報仇!”
雖然話很是在理,但是他常年在軍營裏,面對的都是些糙老爺們,這些小姑娘聽了,哭的反而更厲害了!
潘束無奈的摸了摸鼻子,一臉苦惱的向戎修求救:“将軍,您看這……”
戎修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正有些爲難,那廂一個女聲突然開口。
衆人定睛一看,卻是李淺歌,隻見她瞥了眼哭哭啼啼的衆女子,清朗的聲音說道:“我是今天中秋夜在咱們縣城看花燈回家的時候,在巷子裏被人從背後打昏了頭。等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坐上了馬車在山裏搖搖晃晃的行駛。”
她漂亮的大眼睛眨了一眨:“當時不光有我,還有這裏的六七個姐妹,都擠在一起。車廂被人做成了鐵籠子的模樣,上了好幾道大鎖,還在外面罩了一個黑布簾,想逃是逃不出去的。前面趕車的車夫,更是一句話都不跟我們說!”
她聲音頓了頓,似是回憶到什麽比較痛苦的地方,話語突然艱難了起來:“半路上,有姐妹想借小解的時間逃跑,沒想到被車夫逮到,當場就打死了。剩下的,隻要話多不滿,他就給喂藥,吃了藥,幾天幾夜都醒不過來。”
她停了下,稍微閉了閉眼:“就這樣,我們被帶到一個山下,然後被人蒙了眼睛滿山的走。等到蒙在眼睛上的布被人拿下的時候,發現到了一個山莊!”
她伸手在衆女子身上比劃了一圈兒:“你也看到了,我們穿的都是一樣的衣服,那個山莊的人,幾乎穿的跟我們一樣。整個山莊,像我們一樣的人,大概有幾百。可是,管事的卻不允許我們閑聊,隻能從平時極爲簡短的交談中,以口音判斷,這些人幾乎來自百裏朝全國各地,均是十三四歲到十七八歲的女孩子。”
“我本來以爲他們是要把我們關起來的”,說着她忽然語氣一轉:“可是,時間長了,才發現,他們将我們分成了好幾撥,有的教茶藝,有的教琴歌……我覺得,他們可能讓我們學好這些東西,爲他們辦事。”
顔小茴聽了,心中陡然一動,原來這李淺歌也是被人抓去那個山莊學了東西,這跟宋紅花的情形是一模一樣的!
戎修顯然也想到了這點,揚眉問道:“那你們又是如何回來的呢?你可還記得山莊的位置?”
李淺歌仿佛料定了他會這樣問一樣,攤了攤手:“我也覺得奇怪呢!在那裏呆了幾個月,忽然間有一天,山莊裏的人一大批一大批的消失了!掌事的嬷嬷也越來越少。最終,我們這些山莊裏唯一剩下的幾十個姐妹,某天吃了一頓晚飯以後,再醒來發現别人裝在麻袋裏,又是在路上了!”
說着,她蹙了蹙眉:“隻不過沒想到的是,我們居然被送了回來!”
她嚴肅的抿了抿唇角:“那運送我們的車夫和山莊的人都極爲謹慎,不但對于山莊的位置絕口不提,每回還都是将我們的眼睛蒙上,或者給我們喂了藥,所以,具體位置,我們是不知道的。”
“而且”,她忽然擡頭,定定的看着戎修:“我覺得,就算你們找過去,也不會得到什麽的。從山莊裏的人突然消失,到我們這次被原封不動的送回來,我覺得,他們是收手了!依那些人的習慣,是不會給你們留蛛絲馬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