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李嬸卻仿佛被她說的話激怒了,上來就用她健壯的胳膊狠狠推了她一下,将菱香生生推了個趔趄。
顔小茴和崖香緊緊咬住嘴唇,才勉強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出來。
那邊李嬸向前邁了兩步,不顧菱香的掙紮粗暴的将她的衣帶扯開,力道之大幾乎将菱香身上的衣服撕裂開來。
就在這時,從菱香身上“啪嗒”一聲掉下來個小紙包。
顔小茴隻來得及瞥見外面泛黃的草紙,就讓李嬸的一雙胖手撿了起來,不由分說的揣進了懷裏。
菱香想伸手去搶回來,卻被李嬸一個胳膊肘撂倒,未幾,李嬸仿佛不解氣般的狠狠揪住了菱香的耳朵,湊近她的耳邊說了幾句什麽,菱香才慢慢老實了。
李嬸見她垂着頭乖乖坐在地上,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頭也不回的從她身邊走了過去,徑直進到了裏面的小廚房。
顔小茴見地上的菱香慢慢爬起來,一雙眼睛仿佛沒有焦距一般,飄忽的落在地面上。身上的衣服被扯開了,露出裏面白色的中衣,膝蓋和屁股那兒都是土,狼狽極了。
但是,她仿佛恍然不覺,像是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一般一步一挪的走進了她自己的房間,并将房門緊緊關上,不留一點兒空隙。
顔小茴不禁疑惑,這兩人究竟是在幹什麽?那黃紙包裏面的東西究竟是什麽,讓菱香這般失魂落魄?
崖香也跟她同樣迷惑不解,隻好站在岩石上繼續往裏面看。
不多時,李嬸端着個托盤從小廚房晃晃悠悠的走了過來,托盤裏面放着個青花瓷碗,裏面裝着黑褐色的液體。
這東西,顔小茴再熟悉不過了,分明是中藥。
等等!
她瞬間聯想到剛剛李嬸和菱香兩個人争執的紙包!這倆人莫不是要給柳姨娘下毒吧?
這個想法一閃現出來,顔小茴臉色瞬間就凝重起來!
其實,也不怪她将人想的這麽壞,隻是這顔府的人居心叵測,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何況,這李嬸雖然是柳姨娘身邊的心腹,但是,究竟她心裏是不是跟柳姨娘一條心,誰又能說的清楚呢?
她能想到的,身旁的崖香自然也想到了,隻見她連忙從大石頭上跳了下來,轉身就要走。
顔小茴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聲音壓的極低:“崖香,你要去哪兒?”
崖香擰眉:“我要進去看看那碗藥,看看裏面是不是放了什麽東西!不是最好,若是,菱香就攤上大事兒了!我們幾個是一起買來的,上回茗香偷東西被柳姨娘抓到打了闆子,後來随随便便配了個小厮,這回菱香要是出事兒就更完了!隻要我在,就絕不能讓這種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說着,将顔小茴的手往下甩了甩。
顔小茴從善如流的松開了這隻手,另一隻卻像八爪魚一樣又纏了上來。
崖香見顔小茴臉色陡然一沉,她身子瑟縮了下,但還是硬着頭皮開了口:“二姑娘你不知道,我們幾個從小被伢子賣到顔府,相依爲命情同姐妹,關系就像我跟二姑娘你這樣。”說道這裏,她抽泣了一聲:“二姑娘你若是出了什麽事我肯定會出手,菱香出了事,我也不能不管啊!”
她反過來伸手抓着顔小茴的手腕晃了晃:“二姑娘,你剛剛也看到了,菱香她不是自願的,是被逼的,這事兒肯定裏面有蹊跷,我得去看看!不然到時候柳姨娘真出了什麽事兒,東窗事發,到最後替罪羊肯定是菱香!”
顔小茴深深吸了口氣:“我知道你爲菱香的事兒着急,但是,你沒想想後果就打算這麽冒冒然的進去?進去以後怎麽說?說我剛剛爬牆頭看見你們倆鬼鬼祟祟了?到時候李嬸來個死不認賬,或者把罪過都推到菱香身上怎麽辦?亦或者根本就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分明就是咱倆自己吓自己,倒時候咱倆爬牆頭偷窺的事兒倒說不清了!”
崖香顯然沒想到這一層,她帶着水光的眼睛一眨一眨,像小動物一樣可憐。
半晌,她咬了咬唇:“那我直接進去,說幫二姑娘你找東西行不行?”
顔小茴沒好氣的伸出食指輕戳了下她的額頭:“人家說柳姨娘在休息不方便開門,直接告訴你沒有怎麽辦?你根本連進都進不去,就别提看藥碗裏放不放東西了!”
崖香聽了,扁着一張嘴幾乎要哭了,伸手緊緊抓着顔小茴的衣袖哽咽着嗓子:“二姑娘,那你說該怎麽辦?我是真擔心菱香!”
顔小茴不禁也咬了咬唇,她還擔心自己呢!這碗藥裏面若是真放了什麽東西,柳姨娘有個三長兩短,萬一湊巧被别人發現自己的地契掉在了聽風齋裏,她就是跳進黃浦江也洗不清了!更何況,這個時空裏還真就沒有黃浦江!
她将手放在崖香的手上稍微安撫了下她的情緒,思來想去,對她招了招手。
避免有心人進入到這小樹林裏,兩人将剛剛放在牆角用來墊腳的兩塊大石頭重新搬回了原地。還來不及伸手拍拍身上沾滿的灰塵,顔小茴就拉着崖香的手沿着小樹林走向的聽風齋的後院兒。
柳姨娘的卧房就緊貼着這後院,高高聳聳的,微翹的房檐上雕刻着不知名的屋脊獸。
顔小茴帶着崖香在後院兒的小樹林裏尋覓了好幾圈兒,終于找見了棵緊挨着柳姨娘卧房的大槐樹。
當下說一不二的就将腰帶解了下來。
崖香見她衣衫松散,不安的在小樹林裏左右逡巡了一番,壓低了嗓音小聲說道:“二姑娘,你這是幹什麽啊?”
顔小茴一邊将解下來的腰帶一抛挂在了老槐樹粗壯的樹枝上,又将腰帶的兩頭打結兒,一邊回頭對崖香說道:“你别愣着啊,快點把你的腰帶也解下來給我,光用我一個人的還不夠!”
崖香将信将疑的也将腰帶解了下來,遞給顔小茴,被她接過去依照剛才的模樣同樣挂在了樹枝上。
顔小茴将兩隻手撐在腰帶結成的圈兒裏使勁兒壓了壓,似乎在試探着腰帶的承受能力。
崖香見一個腰帶懸在了她大腿處的位置,一個懸在了她的肩窩,瞬間就明白了顔小茴的意圖。她是想用這兩個腰帶做成兩個秋千模樣的梯子。
見狀,連忙也湊了上去試了試這腰帶的承重量,不想卻被顔小茴伸手拉到了一邊:“我順着這個‘梯子’爬到上面看看裏面情況怎麽樣,你在下面不要動,幫我放放風!”
崖香看着高高的樹和圍牆,又看了看高聳的屋脊,凝眉搖搖頭:“二姑娘,還是換我來吧,我爬上去看看,上面太危險了,萬一掉下來怎麽辦?”
顔小茴搖搖頭:“不行,你這丫頭毛毛躁躁的,萬一被人發現了肯定露餡兒,還是我來吧!”
說着也不理崖香的争辯,不由分說的撩起裙擺,一邊扶着樹幹,一邊将腳踩在腰帶結成的圈兒上。
腰帶承受了她的重量陡然間被拉長繃直,仿佛稍微一動就會掉下來一般。由于是單腳踩在腰帶上,身體随着腰帶晃來晃去,在空中蕩來蕩去的,看的崖香一陣心驚,禁不住湊過身子伸手将腰帶穩穩托住。
有了她的協助,顔小茴的身體顯然平衡了不少,她趕緊将另一隻腳踩在了另一個腰帶上,跟它搖搖晃晃較了好一陣子的勁兒終于爬上了後牆。
顔小茴抹了抹頭上的汗,回首對崖香揮揮手:“我上去了啊,等我!”
說着,順着院牆踩在柳姨娘的屋檐,身子匍匐在上面手腳并用的爬了上去。
好在這屋頂雖高,卻并不很陡,她幾步就爬到了正中間。目光在屋頂上逡巡了一圈兒,估摸了下柳姨娘床榻的位置,緩緩的移了過去。
她将兩隻手互相搓了搓,把因爲緊張和忐忑而生出的汗水擦了下去,這才用指尖小心翼翼的摳開了房頂處的一塊瓦片,微微漏出了一條縫兒,順着這空隙朝柳姨娘的屋裏看了進去!
視線在下方尋找了一圈兒才看見躺在床榻上的柳姨娘,由于一側的床幔拂落了下來,顔小茴看不清她的臉,隻能看見她蒼白纖細的胳膊順着床榻垂下來,平時保養得極好的指甲不知什麽時候褪了色,斑斑駁駁的,像是年久失修的銅門掉了老漆。
顔小茴蹙了蹙眉,在柳姨娘身邊看了一圈兒,床頭桌角都沒有那碗藥的痕迹。她心裏不禁一沉,難道說她剛剛和崖香耽誤了太長時間,藥已經被柳姨娘喝下了?
正焦急着,裏間和外間的月亮門處,風鈴叮鈴一響,接着一隻胖手将珍珠門簾一掀,端着隻藥碗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