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小茴被他眼中的情緒感染,愣在一旁,嘴唇蠕動了下居然說不出“不是”的話來。
她無法想象自己若是他,過着好好的日子突然間被抓到這裏,一呆就是大半年,說不定這一輩子都走不出去離不開,她會變成什麽樣!
仿佛看出她眼中的糾結,錢紫楓忽然咧嘴一笑,露出點兒流裏流氣的商賈痞相:“你不說也沒用,我猜都猜的到!我就奇怪嘛,他那樣的人從來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怎麽今兒突然間就轉性了!必定因爲你們是一夥兒人的原因!”
見顔小茴面露不解,錢紫楓的下巴朝窩在牆角睡覺的男子點了點,了然一笑。
他像是知曉什麽秘密似的,湊近了顔小茴:“被關在這裏的人都說他是當今聖上流落在外的九皇子!我就說嘛,堂堂皇子被抓了進來,聖上怎麽可能不派人來營救!”
顔小茴驚愕的看向角落裏的人,半晌才回過神來:“怎麽吧,既然是皇室貴胄,哪有淪落到這種地步的!”
錢紫楓白她一眼:“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跟我裝糊塗!我在這裏少說也被關了一段時日了,外面兒那群狗崽子隔三岔五的就請他出去喝喝茶,試圖用他要挾上面。可這人的脾氣不知道像誰,倔的很,一個金字兒都不往出吐,愣是死活都不承認也不否認,土匪頭子沒招,就動了刑。更可怕的是,即便用了刑,這人還是什麽都不說,簡直像塊啃不動也咽不下去的骨頭!别看這被關押的人裏頭三教九流都有,但是沒有一個不怕他的,上了刑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一聲都不吭,這種狠角色誰敢惹?”
仿佛想從顔小茴口中套出點兒有用的東西來,錢紫楓别有深意的說道:“而且他出了名兒的不愛搭理人,今天卻特意爲你出了手,這裏面要說沒什麽,我還真就不信!”
也許是顔小茴的目光過爲灼熱,牆角裏的人好像有感應似的,忽然間毫無預兆的睜開了眼。
眸子如井水般平靜無痕,哪有一點兒睡意,顔小茴被看的心裏一跳,連忙轉了眼狀似不經意的打了個呵欠,對錢紫楓心不在焉的擺擺手:“你說的什麽,我真不知道。這麽晚了我都困了,有事兒還是明天說罷!”
說完也不理在一旁又擠眉又弄眼的人,兀自找了塊還算幹淨的空地兒席地一躺。雖然微阖了雙眼,還是能感覺到一股平靜但不容易被忽略的視線一直盯着自己的後腦勺。
她知道這視線來自哪裏,可是她不敢回頭。
她不知道錢紫楓說的話裏有多少屬實,那個人究竟是不是九皇子。如果是的話,他怎麽會被關進這裏呢?不是的話,爲什麽又有這種傳聞呢?而最讓她感到好奇的是,他能用一個小石子就發出這麽大的力來,應該武功相當了得。這樣的人怎麽會被抓進這裏,還在這裏呆着這麽逆來順受呢?
他對自己出手相救,又是爲了什麽?
她輕輕歎了口氣,顔小茴啊顔小茴,你現在被關在這裏,情況比他也好不了多少,居然還想這些有的沒的。不知道戎修那邊怎麽樣了,不會被大當家的什麽人識破吧?他究竟什麽時候來救她啊!
腦袋裏稀裏糊塗的想着這些,沒過多久,終于抵不過睡意昏昏沉沉了起來。
忽然哪裏砰的一聲巨響,将她和周圍的人一下子驚醒!
大殿的大門忽然間被人從外面打開,顔小茴定睛一看,居然是阿鳳!
她整個人被雨水澆透了,仿佛落湯雞一樣狼狽,空洞的眼神沒有焦距一般落在顔小茴身上,慘然一笑:“你說對了,得不到他的心有什麽用?他喝醉了,你過去照看他吧!”
顔小茴一怔,這是發生了什麽事,這姑娘居然一下子想開了?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能出去了?她登時心情大好!
說實在的,這裏面,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了。
她撐着手從地上站起來,遠遠看見阿峰打着油紙傘從外面匆匆忙忙的走過來,目光往阿鳳臉上一落,陡然間擰緊了眉毛:“鳳姐姐,你這是怎麽弄的!難不成那小白臉欺負你了?我這就去找他算賬,非讓他給你個說法不可,不然小爺我打死他!”
阿鳳忽然間張開雙臂抱住他的胳膊:“你别去!他都喝的人事不醒了,看見我還說喜歡的不是我,讓我離他遠點兒!我再糾纏下去有什麽意思,你就給我留點兒自尊吧!我現在,隻是傷心!爲什麽他喜歡的就不是我呢!”
阿峰忽然間咬了咬牙,額頭的青筋抽動了兩下:“鳳姐姐,他不喜歡還有我呢!我要你!”
他張了張嘴,仿佛要說什麽,視線陡然一轉,忽然看見站在殿内瞠目結舌的顔小茴,臉色一沉:“你還呆在這兒幹什麽,難不成你還舍不得這裏了?”
顔小茴強自忍住驚訝,連忙提着裙子邁出了門檻。
臨出門前,她本能的向牆角裏的那人看去,那人卻仿佛知道她會回頭一樣,居然勾了勾唇對她淡淡的笑了笑!
帶着錯愕的心情被人一路領到一個黑黢黢的房屋門口,她回頭沿着走過來的路回望了下,遠處大殿的門已經緊緊關閉了,隻有微弱的燈火從上方窄窄的天窗傾透出來,剛剛那裏發生的一切好像是場夢。
顔小茴回過頭伸手輕輕敲了敲門:“戎,我進來了?”
半晌都沒聽到回音,顔小茴試探的推了推門,沒想到手輕輕一搭,虛掩着的門“吱呀”一聲就開了。
顔小茴邁步進去,鼻間一下子嗆進濃郁的酒氣。
眼睛在黑暗的室内掃視了一番,終于看見趴在床上的人影。
顔小茴将門闩從裏面插好,這才緩步走了過去。床上的人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渾身都是酒味兒,連衣服上都撒了好些。頭歪在枕頭上,一動不動,腳上還穿着靴子。
她伸手推了推他:“戎,你醒醒,脫了鞋再睡!”
因爲怕隔牆有耳,她不敢叫他的真名兒,好在“秦榮”和“戎修”裏面都有個“戎”的音,就是被人聽見了也不會起疑。
也許是醉的深了,怎麽推他居然都沒醒。
顔小茴心裏一歎,罷了,念在他潛伏在一群土匪裏這麽不容易的份兒上,她就勉強照顧照顧他吧!
顔小茴伸手把他斜在床下的兩條腿搬回床上,又順手把他的靴子脫掉。
這麽一動作才發現,自己身上這身濕透了的衣服實在是難受極了。她瞟了眼床榻上醉的不省人事的戎修,咬了咬唇走到屋裏的衣櫃裏翻找了下,還真找出件兒幹爽的女裝來。雖然做工和布料都很一般,但是總比她身上這件兒濕透了的強。于是想也不想的将身上的濕衣服通通換了下來,穿上了幹爽的衣服,又拿着帕子将頭發從頭到尾擦了一遍,攏在頭上。
收拾好了自己,她坐在床榻邊,視線落在戎修身上。他仿佛很熱的樣子,鼻子和嘴裏呼出的氣都是灼熱的。她想了想,将手裏的帕子浸泡在一旁的水盆裏擰了擰,将他的臉扶正,輕輕擦拭起來。
誰想到,手才碰到他的臉,手腕一下子被剛剛還昏睡不醒的人緊緊抓住了!
他微微一用力,顔小茴一下子着力不穩,腳尖一晃被他攬在了身前緊緊擁住。
手掌下是他強勁有力的心跳,顔小茴的心跟着一抖,看向他的臉。目光熠熠炯炯有神,哪有一點兒爛醉的樣子!
顔小茴氣惱的咬了咬唇:“喂,你沒喝醉呀!”
戎修忽然彎唇一笑,環在她腰間的手兩手交叉,更緊的攬了一攬:“我若是喝醉了你想幹什麽?”
顔小茴伸手去推他的胸膛:“大半天沒見,你怎麽還是這麽不正經!既然沒喝醉,我也不用伺候你了,快放開我!”
戎修有些不滿的看着她:“剛剛你不是還叫我‘戎’來着麽,那麽親密,這會兒怎麽一下子就變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從那群人輪番灌酒下逃出來的,别看我現在神志清楚,其實也喝了不少。你這沒良心的,虧我心心念念的,居然一點兒都不心疼我!”
也許是真的喝多了,他的語氣帶着大男孩般不着痕迹的撒嬌,聽在顔小茴耳朵裏,心禁不住跟着一軟。
她偏過臉躲過他灼灼的目光:“叫你‘戎’不是怕别人聽見麽,不然我還是叫你‘喂’好了!”
戎修将嘴角一抿,枕在枕頭上的腦袋向前一傾,忽然間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兒。約莫停了半晌,他忽然将臉一偏,張口在她的左臉臉頰上咬了一口,離開時一副恨得牙癢的樣子。
顔小茴捂住自己的臉,哭笑不得:“幹嘛咬我!”
戎修擰着眉跟她叫嚣:“咬的就是你,咬死你得了,誰讓你都不明白我的心!”而且,連他好不容易說出口的表白都沒聽到!
不理她的掙紮和反抗,他伸手将她的小腦袋扣在他的脖頸,輕輕的閉上了眼:“不明白也不會放你走的,剛剛我可都看到了,這下不成親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