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說窮寇莫追,曹天成此時已經到了山窮水盡,他剛剛說的話絕對不是危言聳聽,十有八九真能幹出這種事兒來的!
顔小茴剛剛挨了他一劍,半圈的脖子火辣辣的疼,心髒都提到了嗓子眼兒,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曹天成劍下的亡魂!
戎修不着痕迹的輕輕吸了口氣,剛向前走了半步,就被曹天成機警的阻撓了,他拖着顔小茴的身體往後挪了挪,目光掃視周圍的所有人:“你幹什麽?我警告你不許再往前來,不然我現在就下手殺了她!”
戎修懸在空中的右腳緩緩落回原地,揚了揚眉:“曹族長,想必你也意識到了,現在這鳳凰島上已經不是你的地盤了。所以,你還别真的以爲單憑你手上這些人質就能威脅到我。從百裏朝建朝以來,我們戎家的老祖宗就幫着百裏氏打天下,可以稱得上百裏氏的左膀右臂,立下了汗馬功勞。今日,若是能平定鳳凰島,即使你手上的這幾名皇親國戚沒能被我保護好,聖上念在我們戎家幾輩立下的功勳上,也絕不會怪罪我的!”
他忽然傾身靠在了一旁的椰子樹上,一臉沉着,仿佛真的不在意曹天成手上的這些人,語調不緊不慢:“再說說這幾年,爲了平定周圍的疆域,皇上分别将三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多次派往了邊疆,其中三皇子在兩年前很不幸隕落在了西疆。你想想看,爲了疆域的安定,皇上可是連親生骨肉都舍得的!”
他面無表情的掃過顔小茴:“更何況是個寒門出身的太傅之女呢?”
顔小茴的心一涼,有些摸不清戎修的真實想法,莫不是他真的打算放棄營救他們這幾個人質了?
一旁的瑞香公主和桃然早就哭了起來,柳天澤更是在心裏大罵戎修,隻恨自己手腳被綁了起來,不然早就撲上去給這家夥一拳了!
曹天成也有些慌亂,早在聽到風聲說公主一行要在海上出遊的時候,他就趕緊派死士行動,上船神不知鬼不覺的綁架了人質。可萬萬沒想到,還沒等自己做出下一步的安排,這戎修就掌握了自己是密謀者的事實,追上了鳳凰島。更沒想到的是,自己處心積慮綁架的人質這姓戎的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他抓了顔小茴脖子的手緊了一緊,視線紛亂的掃向戎修和他身後的小兵。
他緊張的樣子落入戎修眼中,倏地站直了身體,向前走了兩步:“我可以好心的提醒下曹族長,想要抓個有重量級的人質,公主或者朝臣之子還真就不夠格。你若是想拿人質來做籌碼跟皇上談判,倒不如将人質換成我。我大哥前些年在西疆打仗廢了腿,如今戎家隻有我一個健全的兒子。若是我被抓了,我們戎家說什麽都會讓皇上營救我的,到時候你想提什麽條件,都能被滿足!”
他說的沒錯,戎家是百裏朝的重臣,連皇家都要忌憚幾分的。曹天成莫名有些動心,可是直覺這裏面有鬼。
他本能的搖了搖頭:“你甭想蒙我,我才不會上當。再說,你這狐狸會乖乖當我的人質?”
戎修雙手負在背後,身形在月色下顯得極爲修長。
他彎了彎唇戲谑一笑:“怎麽?你很怕我?”
曹天成身子一僵,頓時惱羞成怒:“我會怕你?當年我随我父親打仗的時候,你還蹲着玩兒泥巴呢!換就換,我今兒還真就要拿你當人質了!”
他身後的倭人急了,連忙給他使眼色:“族長,使不得啊,這家夥腦子裏指不定想什麽彎彎繞呢,絕對不能答應他!”
戎修輕佻的瞟了那人一眼,語氣狂妄:“呵,看來不論是主子,還是手下人,都一樣膽小如鼠!就這樣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膽子,連一點兒風險都不敢擔,能做成大事才怪!”
曹天成徹底被他激怒了:“娘的!我今兒還真就不信邪了,換人質就換人質!”他伸手指了指一旁劫持瑞香公主三人的倭人:“把這幾個給我放了,我今兒就抓戎修了!”
見他執意,那幾個倭人咬了咬牙,終是一跺腳松開了瑞香公主三人。
他們才一放手,瑞香公主他們連身上的繩子也來不及解,連滾帶爬的沖向了自己人那邊。
戎修看一眼此刻唯一還在倭人手裏的顔小茴,對曹天成輕輕一笑:“好了,現在,由我來交換她!”
曹天成眼睛快速的眨了幾下,屏息緊張的看着戎修,忽然伸手将顔小茴往前一推,枯枝般的手出其不意要搭上戎修的肩膀。
戎修反應卻比他還快,抱着顔小茴往旁邊一轉,彎身一下子躲過了曹天成的大手,腳下快速的後退了幾步。
正在這時,一直消失不曾露面的青白忽然間在暗道出口上方的叢林裏探出了頭,接着身後竄出幾個小兵來,拿着刀劍和倭人短兵相接。
曹天成一邊揮舞着劍反抗,一邊目眦欲裂的大罵:“戎狐狸,你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居然算計我!”
戎修輕笑了一聲,雙臂抱在前胸,好整以暇的看着狼狽的曹天成:“呵,跟本就是小人的人過招,還要講信用嗎?你怎麽會以爲我堂堂戎家二公子會真的委身求全給你當人質,真是再沒有比你再愚蠢的人了!”
曹天成氣的整個身上的血都湧上了頭頂,可是就算他再抵抗,也抵不過對他來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百裏人,沒一會兒就和其他幾個倭人一樣,被緊緊壓制住了。
戎修眸色一冷,吩咐潘束:“留活口回去跟聖上禀報再做裁奪,先綁好了帶到船上,派幾個人嚴加看管,其餘的人撤島返航!”
潘束扯了扯身上的腰帶,一邊招呼衆士兵撤退,一邊拍拍胸脯:“将軍你放心吧,我親自看管這幾個兔崽子,絕對平安無事的帶回京城去!”
戎修點點頭,跟青白一起并肩往回走:“命人點支穿雲箭通知顧老參軍,可以把島上另一側的埋伏的士兵收回來了。另外,此番辛苦你了,要不是你中途想方設法從倭人手裏逃出來,咱們也不能這麽順利按着上遊河流的走向找到他們的暗道出口!”
青白瞟了眼前方瑞香公主的背影,又快速的垂下眼簾:“将軍,看您說的,我這不也是爲了盡快救人麽。柳公子和瑞香……公主,怎麽說都是千金之軀,萬一出點差池,你我都不好交代!”
青白看了眼一旁呲牙咧嘴摸脖子上傷口的顔小茴,悄悄靠近戎修:“這回顔姑娘好像也受到了不少驚吓,将軍你什麽時候抽空安撫安撫。女孩子家家的,膽兒都小着呢!”
戎修不自在的斜了他一眼,拿腔作調:“據我所知,瑞香公主的膽兒好像比顔小茴還小,剛剛我故意激怒倭人的時候,她好像都吓哭了。你這個青梅竹馬,是不是也該抽空安撫安撫啊?”
青白的臉一紅,伸手指了指前方:“咳,我去看看潘束那邊需不需要幫忙,這倭人狡猾的很,可千萬别讓他跑了!”
話音剛落,腳上就像裝了風火輪一樣跑遠了!
戎修撓了撓頭,扭頭看向兩步外的顔小茴,她身上髒兮兮的全是泥水,連頭發都亂蓬蓬的,像是被霜打蔫了的小野花,哪還有平時牙尖嘴利的小野貓模樣。
本來修長白皙的脖頸上,現在被深深劃了一道血口,血液凝結在傷口上,留下一道深深地紅痕。也許是太疼了,她不住的蹙着眉用手撫上脖頸的傷口,卻在真正碰到的瞬間呲牙咧嘴,這副樣子落在他眼裏沒來由覺得格外礙眼。
他禁不住走過去,伸手一掌拍掉她撫在脖子上的手:“别用你的髒手碰傷口,本來人長得就不好看,日後脖子上若是落下一個醜疤估計就更嫁不出去了!”
明明擔心,但話到了嘴邊卻不知爲什麽就言不由衷起來,他大掌在袖子裏悄悄握了拳,真想捶自己一下!
顔小茴本來就渾身都疼,聽見他的話撇了撇嘴:“你放心,我就算醜到嫁不出去了,老死在家裏,也不會糾纏你的!所以,小女就不勞您戎大将軍操心了,您哪涼快哪呆着去吧!”
她扁着嘴搓了搓兩隻手,看着身上髒兮兮的裙子,不用想也知道現在多狼狽,伸手往袖子裏掏了掏,袖口裏的帕子卻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如今想擦個臉都難。
正在歎氣,忽然戎修拿着什麽白花花的東西在她眼前亂晃,她擡眼一看,這不是自己丢了的帕子嘛,上面還被崖香繡了自己的閨名,什麽時候到了他的手上?
正要伸出手去抓,他的手反而一下子倏地舉高了,顔小茴伸手夠了兩下愣是沒摸着。
她立刻黑了臉:“戎修!你當這是在訓練狗嗎?趕緊把帕子還給我!”
戎修看她的小臉髒兮兮的,眼睛卻亮晶晶的,忽然間覺得心癢,特别想逗逗她:“又口是心非,其實看見你的帕子被我撿到了,心裏正偷着樂呢吧?那話本裏不都是這麽寫的麽,小姐若是看上了某個窮秀才,都會偷偷摸摸的把繡了閨名的帕子當成定情信物故意扔在秀才的必經一路上,一來二去就勾搭上了。你的心,我都懂,以後不用這麽含蓄也行!”
顔小茴鄙視的看他一眼:“你好歹也是個将軍,一天不看兵法,淨看些情情愛愛的雜書,說出來我都替你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