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小茴心裏一驚,立刻從炕上翻身坐了起來,身體突然間的大動作令她眼前一陣暈眩,她捂着頭強自适應眼前的不适,語氣帶着十足的惱怒:“怎麽回事,誰同意你私自進我房間的!”
話音剛落,忽然間從指縫中看見立在炕邊的桃然,尾音在空中一拐陡然卡住。
然而,說出去的話卻像潑出去的水一般,收不回來了。
桃然也沒料到她會突然發火,吓的一抖,手裏拿的東西差點掉在地上!
她咬了咬唇:“對不起,顔姑娘,吓到你了嗎?剛剛我都睡下了,忽然戎小将軍敲門叫我出來,說聽見你屋裏有動靜,好像是身體不舒服,囑咐我趕緊過來看看。我敲了兩下門見你沒反應,又蒙這頭,以爲你暈過去了,一着急就私自走了進來,一時逾矩了,還望顔姑娘見諒!”
顔小茴本來以爲來的人是難纏的柳天澤或者戎修,想也不想的就發了火,沒想到歪打正着将氣撒在了一片好心的桃然身上,頓時心裏湧起一陣愧疚,連忙将被子往裏拽了拽,在炕沿處給她騰了個地方。
“原來是桃然姐姐,快請坐!真是不好意思,我剛剛肚子疼暈暈乎乎的躺着,猛然間聽見動靜還以爲有壞人進來了呢,說話一時沖了點兒還希望姐姐别放在心上!”
桃然連忙擺手:“顔姑娘快别這麽說,這麽晚了有人突然闖進房間,又是住在如此陌生的環境裏,任誰都會吓一跳的!姑娘心裏提防着壞人也是應該的,是我想的不周到一時間唐突了。”
一席話說的顔小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隻好微微一笑,将話題轉了轉:“公主睡下了?”
桃然點點頭,“早就睡了,好些日子沒出宮了,今天坐了這麽長時間的馬車,整個人都累壞了。我還沒給她按摩完身上,她就倒在枕頭上睡着了!”
她伸手探了探顔小茴的額頭:“倒是你,怎麽了?難道是今天白天在馬車上嗖着了涼風受了寒?”她把手往下一拿,看見手上一片濕漉漉的,眉毛立刻蹙在了一起:“怎麽出了這麽多的汗!”
顔小茴搖搖頭赧然一笑:“沒什麽大事兒,就是月事來了,現在肚子疼的很,熬過去這一陣就好了!”
桃然顯然不贊同,瞪了她一眼:“都疼成這樣了還是小事兒嗎?姑娘家年輕時候要是不注意保養的話,年紀大了要吃苦頭的!你不是懂醫術麽,怎麽遇到自己的事兒就馬馬虎虎、得過且過了呢!”
她将手裏的一盒銀針打開:“還好出宮時,我順手把銀針帶上了。你可别小瞧我,我爹原來也是大夫呢,沒入宮前我也跟着他學了不少本事,一般的頭疼腦熱都治得好。你把衣服撩起來一下!”
顔小茴聽話的側過了身子,任桃然熟練的将針慢慢刺進她的承漿、大椎等穴位。大概半柱香的時間,她覺得下腹的墜痛不再那麽難忍了,又喝了碗桃然用小爐子熬的紅糖姜水,這才迷迷糊糊的沉沉睡去。
隻是在臨入夢的前一刻,她腦中竟然不自覺的還想了想,不知道戎修最後究竟是在哪兒睡的!
第二日清晨,陽光從竹窗悄然滑過她的枕邊,顔小茴換好了衣服又簡單洗漱了下,輕輕推開了房門。
經過昨夜的針灸,她的小腹已經完全不疼了,隻是四肢還是軟弱無力,臉色依舊有些蒼白。
瑞香公主他們正在備車喂馬,見她來了立馬招手:“就等你了,今天我們得抓緊時間上路了,最好趕在午時之前到達碼頭,再換船渡海去名泉山莊!再晚些若是趕上天黑,海浪太大會有危險!”
顔小茴一邊上馬車一邊問:“還要乘船?那咱們的馬車怎麽辦?”
林天澤在一旁一踩腳蹬,翻身上了馬,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名泉山莊是咱們百裏國有名的皇家海島,到了碼頭自然有我們的人管理好馬車馬匹,你不會無知到以爲我們堂堂大百裏國的公主出遊,随行照顧的就我們這幾個人吧?看你的長得細皮嫩肉的,我還真沒把你當成鄉下來的,不過你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還真是跟鄉野村婦沒什麽兩樣!”
顔小茴瞬間黑了臉:“鄉野村婦怎麽樣,看你這副樣子恐怕連鄉野村婦都趕不上,不知道的人見了你,估計還以爲是叢林裏沒進化好的野猴子偷穿了人的衣服呢!以後遇見有賣香蕉的姐姐我肯定掏銀子給你多買幾筐,讓你回家慢慢吃,幫你早日實現當人的願望!”說完,一撩車簾,将林天澤扭曲的臉隔在了外面。
一旁的瑞香公主和桃然聽了笑成了一團,連戎修和青白都彎了唇角。
林天澤雖然不知道“進化”是什麽意思,但是聯想到後面她口中的“野猴子”也能估計出來不是什麽好話。從小到大還沒有人敢當着他的面兒罵他呢,當下氣的臉色鐵青。
見自己的随從小酒也在偷笑,連忙一個虎目瞪過去:“笑什麽笑,當心老子心情不好抽你!”
小酒一聽趕緊收了笑,理了理缰繩翻身上馬。
顔小茴卻絲毫不關心林天澤的想法,兀自拿了塊桌上的點心墊了墊胃,正覺得口幹,想喝點水。忽然從車簾外掉進個圓滾滾的東西,一下砸在她頭上,疼得她一抽氣。
“什麽東西!”
她一邊揉了揉腦袋,一邊彎腰撿掉在馬車車廂裏,滾到腳邊的東西。拿起來一看時,原來是個皮質水壺,沉甸甸的有些墜手,即使隔着厚厚的表面也能感到裏面熱乎乎的。
顔小茴迷茫的掀開車簾,正看見策馬跟在馬車邊的戎修。
見她看了過來,他反而将臉扭到了另一側,陽光照耀下的俊臉顯得有些泛紅:“唔,不是特意給你準備的。剛巧青白灌了熱水,我覺得太燙,随便扔給你了!”說完,将鞭子一甩,黑馬蹭的一下竄到前面去了,濺起一片揚塵。
青白跟在他身後策馬趕上,路過馬車時對她咧嘴一笑,莫名有些意味深長。
顔小茴回身打開壺蓋,淺酌了兩口,溫熱的水流過她的喉嚨,連冰涼的指尖好像都暖了起來。
坐在對面的瑞香公主靜靜看了她半晌,語氣幽幽地:“戎修哥哥對你很特别。這個水壺是他第一次随戎将軍西征的時候,小勝了一場,戎将軍爲了嘉獎他的勇氣送給他的。這麽多年一直帶在身邊,形影不離。”
顔小茴暗自乍了乍舌,怎麽就忘了這公主好像對戎修有點意思來着!她說這番話分明就是有些吃味了。顔小茴舉着水壺,繼續喝也不是,放下又顯得太刻意,一時間僵在了那裏。
半晌抿了抿唇:“那個,我和戎修不是那種關系!”
瑞香公主看了她一眼:“我知道!我隻是提醒你小心一些,外面那兩個人,随便哪個你都招惹不起!”
顔小茴半眯了眼,在心裏腹诽:“我最招惹不起的,恐怕是你吧!”
太陽剛轉過頭頂,幾人就按照預計抵達了碼頭。一下車,海風就夾雜着濃濃的鹹濕味兒撲面而來,不遠處湛藍的海水在陽光下波光粼粼。碼頭邊停泊着一隻巨大的二層木船,在廣闊無垠的海面上很是顯眼,海風将船帆吹得獵獵作響。
将馬車和馬匹交付好,幾個人依次上了船,接着船槳一撥,眨眼間木船就暢遊在了海面上。
顔小茴和瑞香公主在甲闆上欣賞了一陣兒海景,沒過一會兒岸邊的亭台樓榭就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茫茫的海平線。
顔小茴扭頭問倚在船橼的戎修:“我們天黑之前能到島上嗎?”
戎修逆着光,臉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能到的。”
那一刻顔小茴不知道,這一句話竟一語成谶。
許是天生嬌貴身子弱,剛剛還在船上興奮的手舞足蹈的瑞香公主,陡然間臉色就變得慘白,雙手緊緊扶着晃動的船橼,猛然間眼前天旋地轉,連站都站不住,隻能癱坐在地上。
顔小茴連忙招呼桃然:“不好,公主暈船了,快扶她回房間!”
兩人連忙攙扶着她進了房間,服侍她仰頭躺倒在床榻上。
顔小茴囑咐桃然:“你用手幫她按摩按摩頭皮、臉和脖子,直到搓出汗。我去船上問問有沒有備用藥,有的話一并幫她拿過來。”
見她點頭,顔小茴連忙跑到船艙下面順手逮住了一個船上的小厮,那人聽了緣由有些爲難:“我們也是今兒早上突然間接到通知,說上面的人要用船,一時間手忙腳亂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備藥,你先随我過去看看吧!”
顔小茴連連點頭:“不需要什麽太名貴的藥材,松脂或者硫磺就行,一小點就可以!”
那小厮突然間将腦門一拍:“啊,硫磺有啊,你等我一下!”說完匆匆跑了過去。不多時折返回來,手裏拿了一包紙包。
顔小茴打開紙包,摳了一點兒粘在小手指上,細嗅了嗅,果然是硫磺沒錯,連忙謝過了小厮往公主的房間走。
彼時瑞香公主已經平靜了不少,身上被桃然摩挲着發了不少汗,隻是稍微一動就幾欲作嘔,頭暈目眩。
顔小茴讓她躺好,把她的衣襟稍微撩開,将硫磺細末敷在了她的肚臍上,蓋了層棉紙。又看她喝了滾熱的生姜水這才放心。
一出門,正遇上戎修,他抿了抿唇角,向緊閉的房門看了一眼:“公主怎麽樣了?”
顔小茴舉了舉剩下的半包硫磺:“敷了這個已經睡下了,過一陣就好了!”
戎修将紙包接過打開一聞,臉色陡然一變:“這硫磺你從哪兒來的?”
顔小茴被他異常的反應吓了一跳:“船艙裏一個小厮給我的啊,怎麽了?”
戎修的臉色冷的慎人,目光仿佛有什麽在翻湧:“百裏國有明文規定,皇家船隻一律不得攜帶硫磺入内,違者杖責六十!這船上上下下到處都是木頭,粘火即燃。萬一不小心走了水,可就是大事!”
顔小茴也被吓到了,看着這滿眼的木制品,張了張嘴:“不能吧,你别吓我!可能那小厮也隻有這麽一小包硫磺,你拿去扔到海裏處置好了不會出事的!”
但是,仿佛是爲了印證戎修的猜想,甲闆突然被上面的人踩的咯吱咯吱作響,頭頂傳來躁動不安的腳步聲,有聲音在大喊:“不好了,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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