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密的劍眉,黑曜石般的眸子,高聳的鼻梁,雕刻般的下颚線,不是戎修是誰!
顔小茴傻愣愣的看着他,迷茫了片刻,想不明白這人怎麽會突然間出現在這裏。
跟上一次見面差别很大,今天他穿了一件青白色錦衣華服,領口和袖口都用金色絲線繡了竹葉,如墨的玄發用玉冠利落的束在頭頂,整個人既華貴又有種寡淡的味道,一看身份就非同凡響。
他湖水般的眼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一翹:“怎麽每次遇到你,都會發生一些亂七八糟的麻煩事?你還真是個小惹禍精!”
說着,他的頭倏地向前一傾。
從顔小茴這個距離,甚至能數清他睫毛的根數,她沒來由覺得有些臉熱。正手足無措中,戎修的唇得寸進尺的湊近了她的耳邊,聲音裏帶着濃濃的戲谑:“我的手都僵了,你還要讓我抱多久?”
顔小茴這才發現,面前是男人堅硬寬闊的胸膛,有力的大手也橫在她的腰間,似乎提醒着她這個姿勢有多麽的親密,她霎時跳起來惱羞成怒的推開他:“讨厭!”
聽到她的話,戎修的笑意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更深了。
顔小茴擡手理了理自己的鬓角,瞟了他一眼:“你怎麽會在這裏?”
戎修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我不在這裏,怎麽英雄救美啊?”
顔小茴嘴角一撇,這麽長時間沒見,這人倒是一如既往的思路不正!
不過,對面的大漢可看不下去兩人之間的“你侬我侬”,“眉目傳情”,趁着兩人愣神的功夫上來就抓顔小茴的頭發。戎修眼疾手快,一下子握住了大漢的胳膊,随即手腕一翻有技巧的将大漢的手往後一折,大漢頓時疼的臉都皺成一團。
戎修将顔小茴拉到身後,冷冽的目光落在對面幾個人身上,語氣生冷:“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動手,恐怕不夠君子吧?”
那被折了手的大漢一邊甩手一邊粗着嗓子吼了一句:“哪兒來着臭小子,敢上這來兒撒野,不想活命了你!”
還沒等說完,他身後的一名夥計往前湊了兩步,在他耳邊小聲嘀咕了兩句,大漢立刻就陰笑了起來,擡手摸了摸自己的粗脖子:“呦喂,我說誰有這麽大的膽子敢跟我們動手,原來是戎二爺啊,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還請二爺見諒!隻是你身後這小蹄子今兒口出狂言誣蔑我們鋪子裏賣假藥,實在有損我們藥鋪和我們家公子的清譽,哥兒幾個這才迫不得已稍微教訓教訓她,讓她管好自己那張嘴,還望二爺不要插手!”
戎修往前走了一步,伸出修長的手指替那大漢理了理皺巴巴的衣襟,強大的氣場逼的大漢禁不住後退了一步。
他身材勁瘦,跟對面壯碩的大漢相比不止差了一點,但是他颀長的身材卻明顯占了優勢,加上他清冷的氣質,連顔小茴都被他震了一震。
他輕笑了一聲:“是嗎?本來我戎修不是愛管閑事的人,但是林公子的閑事兒我還真就想摻和摻和!上次他派人打傷了我手下的好幾個兵,燒了我好幾間營房都,這口氣正好從你們這兒出一出!”
說着,一把揪住了大漢的衣領,擡腿就給了他一腳!
藥鋪的人一看動手了,立刻湊了上來,局勢一觸即發,顔小茴下意識緊張的抓住了戎修的衣襟。
然而就在這時,巷口響起一陣哒哒地馬蹄聲,一小群身着藏青色衣服的人遠遠的打馬趕來,一眨眼的功夫就停在了藥鋪門口。
爲首的一名青衣男子利落的翻身下馬,眼睛掃了對面幾個壯漢一眼,對戎修說道:“二少爺,您沒事兒吧?”
戎修整了整衣擺,順勢握住了顔小茴的手,朝幾個壯漢的方向努了努嘴:“他們幾個是林天澤的人,你看着處置!”
青衣男子霎時青了臉,對後面駿馬上的幾名男子招了招手,兩群人馬頓時扭打成了一團。
說是扭打,但仔細看時,顔小茴發現隻是藥鋪的幾個人單方面的在挨揍而已。戎修的手下,雖然都跟他一樣長得勁瘦,但是招招穩準,直沖要害,一看就是受過了專業訓練。
還要看時,眼前一下被一隻大手蒙住了:“女孩子家家的,看着這些也不怕晚上做噩夢,跟我來!”
說着,将手一拽,把顔小茴拉進了一個巷口。
這個巷口顯然比剛才那條路要僻靜,地上鋪着厚厚的青石闆,兩側的矮牆上爬滿了青藤。偶爾有一兩個人從對面走來,看着他們倆悄悄的指指點點。
顔小茴走了半天,才察覺到不對,順着他們的目光這才發現,這厮居然一直牽着自己的手!
她小臉一紅,連忙把手從他的大掌裏抽了出來,心髒卻撲通撲通直跳。她暗自鄙視自己,自從來了這裏,年齡變小了不說,臉皮好像也跟着變薄了,跟男人握個手都能臉紅心跳的。
戎修隻覺得掌心一空,看着她有些不滿:“喂,不帶這樣的吧,立刻就劃清界限,簡直是過了河就拆橋!”
顔小茴瞥了他一眼:“誰過河拆橋了,咱們倆萍水相逢的,在街上拉拉扯扯,要是讓有心人看見了,我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戎修輕笑了一聲,忽然一把抓住她纖弱的雙肩,将人往牆上一推,接着前傾了身體把她逼在了牆角,唇角帶着不明意味的笑:“拉個手你就不願意了?之前咱倆在潭水寺裏還抱過呢,你忘了?若是有人傳你的謠言,不如我就委屈下,将就将就你?”
當她是什麽人了!明明生氣,但是此刻他語氣裏流露出的意思還是讓她紅了臉。她用手撐住他的腰,往前推了推,居然沒推動,氣的她屈起膝蓋在他腹部狠狠頂了一下!
戎修冷不防被她戳了個正着,立刻捂着肚子慘叫了一聲:“嘶,疼死我了!你這小野貓的性格還真是一如既往!”
顔小茴一脫開他的鉗制連忙躲得遠遠的,抱着雙臂看着蹲在一旁的人,莫名覺得有些尴尬。若說跟這個人不熟吧,但是短短兩次見面接觸都很親密。若是說跟他熟吧,她卻除了他的名字之外一無所知。
想着剛剛他也算是救了她一回,顔小茴覺得不好就這麽走開,不然真成了過河拆橋了。
她清了清嗓子:“喂,你沒事兒吧,我也沒使多大勁兒啊!”
見他表情真的痛苦,她忍不住往前湊了湊:“很疼嗎?”
戎修扶着牆緩緩的站了起來,狹長的桃花眼斜了斜她:“廢話!你忘了半個月前我這兒剛受過傷啊,還是你幫我醫治的呢!”說道這兒,他不知是想起了什麽,臉色陡然間有些泛紅。
顔小茴沒注意他的異樣,經他這麽一提,也想起他之前小腹受傷的事兒來了,連忙走過去扶住了他:“對了,我都忘了問你,你傷口怎麽樣了,中的毒後來又複發了嗎?”
戎修瞥了她一眼:“本來已經長好了,但是剛才挨了你這麽一下,估計又要裂開了!你說吧,怎麽補償我?”
本以爲顔小茴會内疚,誰想她突然間變了臉,擡手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活該,誰讓你不安好心!”
戎修卻突然間輕笑起來,原本冷着的一張臉陡然生動了起來,連眼角都是彎彎的。
顔小茴被他笑的發毛,扁着嘴嘟囔了句:“笑什麽啊,對了,我跟你說,剛剛那藥鋪好像是林丞相兒子開的,看起來挺有淵源的,你爲了幫我打傷了他的人,日後會不會惹麻煩啊?”
戎修整個人懶懶的倚在牆上,眉毛一挑,嘴角還泛着笑意:“怎麽,你擔心我啊?爲了救你本少爺不惜得罪丞相的兒子,這就是話本裏常說的,唔,‘沖冠一怒爲紅顔’!有沒有被感動到想以身相許?”
顔小茴瞪着大眼睛斜了他一眼:“喂,我跟你說正經事兒呢!”
戎修斂了笑,倏地站直了身子,目光清冷的飄向前方,語氣也淡淡的:“我今天也不光是爲了救你,前段時間林天澤養的一群小流氓在我的營地尋釁滋事,我早就想教訓教訓他了。我不怕他找我麻煩,反而怕他不找,不然我就沒有正當理由收拾他了!”
他頓了頓,唇角複又一彎:“所以,你沒必要爲我擔心!”說着伸手掐了掐她的耳尖。
顔小茴惱怒的打掉他的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喂,我說你就不能站着好好說話,不動手動腳的呀!”
戎修收回了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臉:“好好說話可以,隻是我今兒也算救了你一回,你不打算請救命恩人吃個飯、喝口茶什麽的嗎?”
一提到喝茶,顔小茴一拍腦門,忽然想起顔海月還在茶樓等着呢!這下可好,耽誤了這麽長時間,不知道她是不是急壞了!
她猛地站直了身子:“上次我救了你一回,這次你救了我一回,按理說我們應該是扯平了,誰都不欠誰的了。我還有事先走了,飯你還是自己吃吧!”
說完,跟他擺了擺手,提起裙擺就往巷口跑。
戎修站在郁郁蔥蔥的圍牆下,衣襟上仿佛還沾染着她身上的香氣,看着她的背影一轉眼拐過巷角,突然間愣了一下,擡手給了自己一巴掌:“又忘了問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