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讓他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對自己而言并非是什麽壞事。
但也有可能……并非是什麽好事。
祁王找來溫水,一點點将她臉上的妝容擦去。
“像,太像了。難怪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你很熟悉,哪怕你面對我時并不是這張臉,我也覺得你很熟悉。因爲你是茹婉的女兒!你怎麽會回到這裏?”
祁王的聲音裏滿是驚喜,仿佛找到了什麽失去已久的寶物一般。
“自然是回來報仇。”林雲染看到他的反應,知道自己賭對了。
祁王對她好,并非是因爲對她有什麽心思,而是覺得她身上有一種熟悉感。
而那種熟悉感,來自于林夫人。
“報仇?這麽多年過去,當初那些人都已經死得差不多了,還有什麽仇可報?”祁王搖了搖頭。
“可有人和我說,我的仇人都還活着。”林雲染看出他搖頭時的心虛,他顯然是在說謊。
他說謊,或許是爲了她好,不想讓她冒險。
但她既然到了這裏,就必須要報仇雪恨。
“誰告訴你的?長楓?”祁王嗤笑一聲,“他爲了讓你幫他做事,肯定會對你說謊,你如何還能相信他的話?”
“那我該相信誰?你?”林雲染學着他的樣子笑了笑,“你好像忘了我方才和你說過什麽。你臉上任何細微的神情,我都不會錯過。所以你到底是在說實話,還是在說謊,我清楚得很。”
祁王臉上的笑意頃刻間凝固了。
“就算他們還活着,又豈是你輕易能動的?”祁王歎氣,他說謊,不過是爲了她好。
“那你爲何要冒險?退隐這麽多年,卻因爲太後重病重新回來,爲的并非是什麽權力或是地位,隻是想要殺了她,對吧?”這個困擾了她許久的問題,而今終于有了答案。
這麽多年,除了她,還有人記得林夫人和她的母妃在這裏遭受的一切,并且想要爲她們報仇。
林雲染心裏卻很不是滋味。
被人記住,卻也給人帶來痛苦,終究不是什麽好事。
“你……你就和茹婉一樣聰明。”祁王很是無奈,遇上這樣聰明的丫頭,他還要怎麽說謊?
“既然知道我聰明,就該明白,我有辦法讓自己平安無事。”林雲染看了一眼水盆裏映照出的那張臉,“我和我娘,真的很像?”
“很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怎麽,你娘沒有給你留下什麽畫像嗎?”祁王的眼中隐約有淚光。
“畫像是有,但看着并不真切。我都不記得她到底什麽樣了。當初她能離開,你肯定幫了很大的忙吧?”不然傳聞不會說她死了。
“編了一個謊話而已,算不得幫了很大的忙。遺憾的是隻能救下一個。”祁王語氣悲涼。
“但這件事,卻不是你最爲後悔的事。那最讓你後悔的事,到底是什麽?你和尹長楓的母妃之間發生了什麽?”林雲染問道。
怪不得她好奇,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她要是無法知道答案,心裏肯定會一直欠着。
“這個,是我和他之間的恩怨,與你無關。若是他當真想要殺了我,就讓他親自來,無需别人代勞。”祁王的神色變得更加悲傷了。
好像那才是最爲觸動他的事。
“他若是能親自解決掉你,也就不會讓我來了。”林雲染依舊想要挖掘出他和尹長楓之間的事,“所以,到底是什麽恩怨?”
“她的母妃,是爲了救我而死的。但在他看來,卻是我害死了她的母妃。而我想,我無論怎麽解釋,他都不會聽的。”當初尹長楓質問他的時候他太過悲傷所以沒有否認。
如今想要解釋,他哪裏會聽?
“原來是這樣。”林雲染沒有再問下去,她知道自己若是問了,必然會将祁王的傷疤揭開。
他能說到這個份兒上,已經很不容易了。
“若是找出證據,說不定他會相信你說的話。”既然這不過是一個誤會,隻要能找出證據來,澄清了不就行了?
“這麽多年,他一直都以爲是我殺了他母妃,所以才一步步變成如今這樣子。我欠他的太多了,若是他想殺了我……我不會怨言。反正我原本就欠他一條命。”祁王卻不想再解釋什麽了。
“你是欠他母妃一條命,而不是欠他。他母妃是心甘情願救你的。她就是爲了讓你活下去才犧牲了自己,對她來說,你就是她生命的延續。隻要尹長楓明白這一點……”
“他不會明白的。”祁王打斷了林雲染的話,“我知道你的好意,也知道你想要報答我,但是不必了,這是我的事,和你無關。我會盡快找人将你身體裏的蠱蟲取出來,而後送你離開。”
“不必了。就像你說的,這是我的事,和你沒有關系,我想做什麽是我的自由。既然我到了這裏,就也一定要報仇雪恨你才行。”林雲染仰着臉,臉上是和他一樣的倔強。
“你讓我怎麽說你才好?”祁王歎了口氣,“你可以不走,但你身體裏那隻蠱蟲……”
“我早就取出來了。”林雲染在祁王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祁王一怔。
“你覺得我會是那種将威脅留在自己身上的人嗎?我連噬心蠱的痛都能忍受,這蠱蟲的痛對我來說根本就沒有什麽,隻需要忍耐一小會兒時間,就能将它取出來了。”
“所以你方才是裝的?”祁王回想起她方才的樣子,實在是想不到有什麽破綻。
她太厲害了。
“沒錯。很容易就騙過了你。所以你也别擔心我在這裏會有什麽事了。這裏沒一個人能鬥得過我。”林雲染揚唇一笑。
“龍昭華呢?”祁王幽幽地吐出了三個字。
這三個字讓林雲染愣在了當場。
“原來,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存在?”她還以爲祁王是剛剛才知道她的身份。
不過,他并沒有詢問林夫人的下落,說明他知道林夫人早就已經過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