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艱難地将線穿到針眼裏,而後别過身,縫補起了自己的傷口。
那一針又一針,仿佛并不是刺在她身上一般,她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一直到最後一針完成。
可就在她将針線放下的瞬間,她所有的支撐似乎用盡了,蓦地暈了過去。
能撐這麽長的時間,已經很不容易了。
太醫們行醫這麽多年,都沒見誰在縫合傷口的時候不哭天搶地的。
林雲染身爲一個女子,膽識和勇氣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皇上,不如先讓林姑娘到偏殿去休息吧。她都傷成這樣了,怕是……”奚公公看着林雲染這臉色慘白的樣子,實在是不忍心,故而上前爲了她說了句話。
“扶着她去休息吧。”方才林雲染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了眼裏。
對于這個女子的佩服,又多了一層。
如果她能成爲太子妃,對龍轅王朝而言,絕對是一件好事。
但她卻偏偏不願意。
原本想用柔妃這事磨一磨她的利爪,哪知道她一來倒是先把他給吓着了。
“等她醒來,送一碗參湯給她。”皇上留下這句話,就離開了鳳歡宮。
林雲染一到偏殿,就睜開了眼睛。
她根本就沒暈過去,不過是爲了逃避給柔妃治病,裝暈的而已。
可這樣的躲避隻是暫時的。
想要徹底擺脫柔妃,還得費些心力。
就這麽逃肯定是逃不出去的,要她廢了自己的手她也舍不得。
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能暗中幫她一把。
不然她隻能天亮以後,見招拆招了。
反正,她手頭有柔妃的把柄,大不了玉石俱焚。
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好過。
這麽想着,林雲染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已是天亮。
外頭的平靜告訴她,這一夜無事發生。
看來這一劫她還是得自己扛。
“林姑娘可醒了?”門外傳來了宮女詢問的聲音。
“醒了。”林雲染淡淡回了一句,門就被推開了。
宮女走進來,伺候她梳洗穿衣,又爲她端來了一碗藥膳。
藥膳散發着難聞的氣息,一股子苦味,不過隻要裏頭沒毒,苦就苦吧。
林雲染一口氣把藥膳喝光了。
長痛不如短痛。
宮女怔怔地看着她,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柔妃特意囑咐在藥膳裏加了一把黃連,這藥膳的味道有多苦,她是知道的。
但眼前的人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将藥膳喝了個精光。
“娘娘的情況可好些了?”林雲染看到宮女呆滞的樣子,不由好笑。
“娘娘,還是老樣子,一天都沒個什麽清醒的時候。”宮女說話的時候眼神閃爍,一看就是在說謊。
太子被廢才不過十來日,柔妃就重新得到了恩寵。她原本該利用這恩寵爲她的兒子鋪路的,卻用來對付她。
林雲染欲哭無淚。
喝了口冷茶壓了壓嘴裏的苦味,她站起身來,向着柔妃的寝殿而去。
這一夜并沒有奇迹發生,她所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柔妃的臉色看着比她的還要蒼白幾分,爲了裝病真事下足了功夫。
林雲染拿出一枚銀針,正要往柔妃身上戳,一旁的宮女就将她推開了。
她也不惱,慢悠悠地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笑意盈盈地問道:“不是讓我來爲柔妃娘娘治病嗎?怎麽還要推人?”
“讓你診治,是要你診脈開藥的,你一來就拿出銀針是什麽意思?娘娘可是千金之軀,哪是你輕易就能動的?”宮女說着話,額頭上的冷汗都冒了不少出來。
可見她心頭有多緊張。
林雲染勾了勾唇,“可我就隻得這一手針灸之術,我還以爲娘娘讓我來,是想讓我幫她針灸呢。我可不懂其他的治病之法。”
宮女被她噎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才好。
“如果不讓我爲娘娘針灸,那我就隻能告訴皇上,娘娘這病我沒法治……”林雲染收起銀針,轉身向着外頭走去。
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一聲——
“站住!”
裝睡的人醒了。
“娘娘一日裏沒多少清醒的時候,這時候居然醒來了,說話聲音還中氣十足,看來我的功勞不小啊。”林雲染轉過身,幽幽地說道。
“本宮隻是不想錯過這個醫治的機會而已。好不容易才請了你來,自然要讓你爲本宮診治開藥以後,再讓你走。”柔妃虛弱地說完,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和方才那個厲聲呵斥她“站住”的仿佛不是一個人。
林雲染在心裏翻了無數個白眼。
“民女也想爲娘娘醫治,可民女并不會醫術。隻得這一手針灸推拿的手法,對娘娘的病症怕是不會有太大的起色。”林雲染不卑不亢地說着,眼角眉梢盡是爲難。
“本宮讓你入宮來治病,也正是因爲你會針灸。宮中的太醫治不了本宮,京城的名醫也治不了本宮,而你與他們的手法不同,興許能讓本宮好起來。”柔妃也不是個好對付的,短短幾句,就讓她不知該如何回應了。
好像還是她給自己挖了個坑一樣。
“若是娘娘願意一試,民女自然不會推辭。”林雲染倒是想看看,柔妃的膽子有多大。
如果隻是診治了開個藥方讓人抓藥來,柔妃不必冒險喝藥再誣陷她醫治無方,害她病情加重。
但要是用針灸的法子,銀針可是要紮到她身上的。
林雲染走過去,将手腕上的針囊取下來,一根根細長的銀針,在乎柔妃面前擺開來。
她用的銀針是特制的,縱然柔妃想讓她用别的,她也有理由推辭。
“娘娘……”一旁的宮女看到那麽多亮閃閃的銀針,吓得不輕。
柔妃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反倒是安慰起了那膽小的宮女來,“不怕。她是來爲本宮治病的,又不是來害本宮的,怕什麽?”
“是啊,民女是來爲娘娘治病的,娘娘若是好了,民女的賞賜自會是少不了的。”林雲染說罷,蓦地歎了口氣,“就是不知道,若是娘娘沒能有所好轉,我又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