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廢太子已成定局,皇上也不必再如之前那般顧慮,和他說話的時候,厭惡的情緒完全不用再掩飾。
“是兒臣沒有能力,還是父皇不讓兒臣展示自己的能力?”龍昭華冷笑一聲,“這麽多年,父皇處處打壓兒臣,何曾給過兒臣機會?”
“朕不是給了你機會?你打了勝仗不假,可你看看你現在變成了什麽樣子?你覺得,龍轅王朝會想要你這樣的儲君嗎?”皇上也知道他不曾給過這個太子太多機會。
但那都是因爲他心中有怨氣。
原以爲最多五年的壓制,卻在他的背上足足壓了快二十年!
若不是這次的意外,廢了龍昭華的雙腿,他都不知道自己還要被壓多少年。
他是一國之君,卻連自己想要的儲君都無法選擇,和廢物……又有什麽區别?
龍昭華的眸光中跳躍了一道火焰,但很快就熄滅了。
他閉上眼睛,雙手緊緊地抓着輪椅的扶手,木質的扶手被他捏出了清晰的裂痕。
“兒臣明日就會搬出東宮,到宮外去住。”龍昭華仿佛認命一般,垂下了頭。
皇上看到他這個樣子,生平第一次産生了疼惜。
這麽多年,他從未疼惜過這個兒子,隻是将他視作自己的恥辱。
廢了他的太子之位,等同于搬開了壓在他背上的石頭,等同于将這個恥辱丢到了一邊。
但爲何,他卻會有這樣的情緒?
“兒臣告退。”龍昭華說完這四個字,讓風刃推着他出去了。
地上的東西障礙,每過一個,輪椅就會颠簸一下,風刃想要用内力将輪椅提起來,卻被龍昭華攔住了。
既然這是他父皇故意爲難他的,他就該默默承受。
出了禦書房,龍昭華的嘴角才勾起了一抹笑。
别人都會認爲,被廢了太子之位的他,是從雲端掉到了泥裏。
卻隻有他自己知道,這不過……隻是個開始。
皇宮裏眼線衆多,所以林雲染并沒有去東宮。
而是去了後宮。
她才走進壽康宮,就聽到了一陣笑聲。
擡眼看去,太後正和幾個嫔妃說話。
其中一個,正是惠貴人。
她已經被柔妃從冷宮裏救出來了。
杜鵑将實情說出來,清妃因爲欺君罔上,已經被關到了大理寺的死牢,連同她的家人一起,擇日問斬。
杜鵑則被發配邊疆,去了極寒極苦之地。
惠貴人從冷宮出來,皇上見她渾身是傷,龍顔大怒,讓人徹查是誰在暗地裏對她下手。
後宮裏的妃嫔人人自危,生怕會查到自己頭上,紛紛去找惠貴人示好,一時間,惠貴人成爲了後宮裏最風光的人。
不過她受傷的事,還是牽連了幾個妃子,有被降了位分的,還有被禁足的。
皇上預備過幾日就将惠貴人封爲惠嫔,賜住清月軒。
那是清妃之前住的地方。
林雲染并沒有進去。
太後和妃嫔說話,哪裏有她一個民女插嘴的份兒?
她從壽康宮退出來,正巧遇見了柔妃。
林雲染施施然對她行了禮,“民女見過柔妃。”
“既然來見太後,爲何不進去?”看柔妃這樣子,林雲染就知道她在打什麽主意。
是想讓她進去,找個什麽法子羞辱她,讓她在太後面前丢臉吧?
林雲染才沒有那麽傻。
“民女不過是順便來看望一下太後而已。既然太後在與娘娘們說話,民女就不進去了。”林雲染笑着回答。
“順便來看太後?聽你這麽說,你入宮是來見别人的?不知道你見的人是誰,能讓你将見太後說成是順便?”柔妃笃定她進宮是來見龍昭華的。
所以才會如此問她。
林雲染笑了笑,說道:“民女是被皇上召進宮的,方才從禦書房出來。”
柔妃神色一變。
太子都要被廢了,皇上爲何會召見一個一心一意幫助太子的人?
“皇上爲何見你?”柔妃問道。
“這個……恐怕就不能告訴娘娘了。皇上見民女,自然是有要緊的事。民女又怎麽能輕易說出來?”林雲染說罷,對着柔妃欠了欠身,轉身走了。
柔妃看着她的背影,指甲都嵌進了掌心裏。
林雲染從宮裏出來,已經快中午了。
林老夫人以爲這樣她就不會去鄉下了,但她還是堅持要去。
“都這個時候了,還是不去了吧。這路途遙遠,等到了那裏恐怕都是晚上了。就算你能經得起折騰,耀宗也經不起折騰不是?”馮氏勸了林雲染一句。
“如果連這點折騰都經不起,又如何掌管林家?”林雲染看向站在一旁,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的林耀宗。
“你不是還要找大夫嗎?有哪個大夫願意這麽折騰?”馮氏見用林耀宗說不動林雲染,隻得轉而說大夫。
“二嬸又怎麽知道,我找不到這樣的大夫呢?隻要願意出銀子,又有幾個人會不願意去?”林雲染說着,就要帶着林耀宗上馬車。
林耀宗很不情願,抓着林老夫人不願意放開,“我不去!我不去!”
“去看你娘都不願意?怎麽,知道你娘生病了,所以就嫌棄她了?”林雲染看着他,聲音格外冷。
“我沒有爹,也沒有娘。我不會和你走!”林耀宗的話才說完,就被林老夫人賞了一巴掌。
“誰讓你這麽說的?耀宗,就算她以前對你不好,但她怎麽說都是你娘,你不能不認她。”林老夫人那一巴掌打得格外兇狠,林耀宗的臉上出現了五指印。
但她說話的語氣卻很溫柔,好似在和林耀宗講道理。
若是外人看來,一定會覺得林老夫人是個好祖母。
“我……我錯了。可是我……我不要和她去!”林耀宗看着林雲染,眼底滿是恐懼。
林雲染知道,一定是林家人昨晚和他說了什麽,才會讓自己在他眼中變成一個可怕的存在。
“如果你不願意去的話,就算了。我一個人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