凳子腿掉了出來,林雲染也随之往下一沉。
還好,她在最後時刻奮力抓住了宮牆,沒有摔下去。
但手臂卻被拉傷了。
她就知道,事情不可能這麽順利。
不經曆磨難是絕對不可能成功的。
她被老天送到這裏來,就是來曆劫的。
或許她該回去把自己受的苦都寫下來,看什麽時候夠了九九八十一難。
也許就能解脫了。
先前的聲響沒能被注意,但這一次的動靜不小,想不被注意都難。
看着壽康宮的人向着這邊走來,林雲染趕緊拽繩子。
可是凳子腿卡在了下面的灌木叢裏,林雲染怎麽拽都拽不出來,反而還弄出了不少動靜。
若是被發現了,就算她能逃脫,也沒法再入壽康宮了。
林雲染不顧手臂上的傷,用盡最後的力氣,總算在宮女們趕過來之前,将凳子腿拽了出來。
将作案工具收到手裏,林雲染開始在屋頂上挪動。
她不能待在原地,因爲那些宮女一旦發現是梧桐的樹枝掉了,就會下意識地擡頭往上看。
那她可就藏不住了。
可她又不能懂得太快。
琉璃瓦可比不得别的瓦片,不但更光滑難走,還更容易發出聲響。
她一個不會輕功的人,必須要謹慎再謹慎才行。
好不容易才挪出了宮女們的視線範圍,林雲染正要松口氣,就對上了一雙眼睛。
她心裏蓦地一驚。
但看清了來人之後,又微微松了口氣。
是追夜。
盡管她不知道追夜爲何會出現在壽康宮,但好歹也是個認識的人。
“林小姐?”因爲她的臉修飾過,所以追夜不敢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她。
林雲染苦笑着點了點頭。
她的手臂痛得都快要擡不起來了,還遇上了龍昭華身邊的人。
這到底算一難,還是兩難?
“你怎麽會在這裏?”追夜都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全然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明明應該很容易就發現的。
“我來找太後問一點事。”林雲染壓低聲音回答。
追夜知道她要送給太後的壽禮是什麽,自然就相信了她的說法。
從别人口中得知的,總比不過太後親口說的。
但她居然就這麽闖入壽康宮來,未免也太不顧後果了。
“你怎麽進來的?”追夜好奇,沒有殿下幫忙,她是如何進來的?
“混入給太後賀壽的戲班,混進來的。”林雲染回答。
追夜知道今日有戲班進來,還以爲宮門的人會一個個盤查仔細了才放人。
但一想到林雲染不會武功,她會被這麽輕易地放進來,也不是什麽意外的事了。
“你呢,你爲什麽在這兒?”林雲染可不能光讓他一個人問問題,她也得解一解心中的疑惑。
“阿阮在這兒。”追夜回答。
“你的意思是說,阿阮在壽康宮裏?”林雲染看向不遠處緊閉的房門,“和太後在一起?”
追夜點頭,“我一直都在宮裏注意阿阮的行蹤。最初的時候,她都是待在鳳歡宮裏,哪兒都不去。但這幾天,她開始四處走動,先是去了不少妃子的宮中,今天,則來了這裏。”
“隻是那些妃嫔就罷了,爲什麽太後明知道她是柔妃的人也對她沒有絲毫警惕?還關起門來和她說話?”林雲染不太明白,這阿阮有什麽特别之處,竟然會在後宮裏這般受歡迎?
“她自稱可以通靈。”追夜也覺得這個說法很荒謬,說的時候嘴角都帶着一抹笑意,“那些妃嫔請她,有的是想要見逝去的家人,有的則是想洗清身上的罪孽。”
“洗清身上的罪孽?這不是白白将自己的秘密說給柔妃聽嗎?未免也太蠢了吧?”林雲染用腳趾都能想到這一切是柔妃在背後搗鬼。
但聽阿阮這忙碌的狀态,後宮裏的妃嫔竟然對她沒有絲毫懷疑?
她若是和伽藍一般會瞳術,能控制人心讓她們以爲自己真的見到了想要見的人,林雲染還能理解她們對阿阮的信任。
但很明顯,阿阮并沒有那麽厲害。
她不過就是個普通人,不然當初也不會被他們抓住,更不會中她的招了。
“就是啊,這明顯就是騙人的把戲,但後宮裏的人卻對此深信不疑。誰讓有些人,就是心裏有鬼呢?前陣子宮裏有各式各樣撞鬼的傳聞,鬧得人心惶惶,阿阮出面之後,那些鬼就消停了。想要騙取信任,就這麽簡單。”
先制造恐慌,讓那些心裏有鬼的人惶惶不可終日,再将阿阮推出來,用通靈驅鬼的名義套取那些妃嫔深藏在心底的秘密。
一般人還真想不到這樣的主意。
不愧是柔妃。
這皇宮裏的人,有誰沒做過一兩件虧心事呢?
就算是無意而非真心,也怕會被冤魂纏上吧?
“太後讓她來,又是想做什麽?”林雲染希望太後不過是一時好奇,想讓阿阮試試能不能通靈到她的愛寵。
而不是因爲這宮中的傳言想要将自己的罪過也忏悔一下。
不然,就算她是太後,被柔妃抓住了把柄,也難是對手。
“太後從請她到這裏來,到方才我發現你,一句話都沒有說。”追夜回答。
“一句話都沒有說?”林雲染眯了眯眸子,抓住追夜的手臂,“帶我過去看看。”
追夜看着她的手,一臉爲難,“也沒多遠了,林小姐還是自己過去吧。”
林雲染想說她已經筋疲力竭了,但想想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還是松開了手,自己悄然挪了過去。
她的動作很輕,宛如一直貓。
哪怕是踩在琉璃瓦上,也沒留下什麽動靜。
終于,她到了太後寝殿之上。
她屏住呼吸,用最輕最柔的動作,将面前的那片琉璃瓦揭開,看向了寝殿之中。
太後正閉着眼轉動着手上的佛珠,那樣子與林雲染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沒有區别。
阿阮坐在距離太後不遠的一個蒲團上,神情已經有些緊張了,額頭和鼻尖都冒了汗,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緊了衣角。
看來,太後還是什麽都沒問,似乎是在等着她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