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離開以後,冷宮外頭的那幾個人也跟着離開了。
龍昭華帶着林雲染落在了惠貴人面前。
林雲染爲她取下了手上的竹闆夾,然後從她的衣服上撕下一塊來,用身上帶着的藥膏處理了她的傷口,然後爲她解開了身上的繩索。
“爲什麽救我?”惠貴人一雙紅腫的眼睛看着她,用嘶啞的聲音問道。
“想看看,你值不值得救。”林雲染笑着回答。
“什……什麽意思?”惠貴人被林雲染抹在她手上的藥膏痛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差點沒痛暈過去。
要不是林雲染處理傷口的動作很娴熟,她不知道還要承受多少痛苦。
“你可還想回到後宮?想重新得到寵愛?”林雲染問道。
惠貴人咬着嘴唇,沒有說話。
林雲染并不知道惠貴人在被打入冷宮之前是什麽情況。
但她都進了冷宮,還有人不願意放過她,必然是将她當成了莫大的威脅,才會不惜毀了她的臉,毀了她的手。
“我還能回去嗎?”惠貴人看着自己那雙傷痕累累的手,用其中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臉,“我都變成這樣了,皇上連看都不會看我一眼,我要怎麽回去?”
“那可不一定。我給你用的藥,是宮裏最好的。再用上這世上最好的脂粉,遮住這道傷疤,不會是什麽難事。至于你這雙手,隻是傷了皮肉,養一陣子,就能好了。”
林雲染的話才說完,惠貴人就笑了起來——
她并不是高興,而是冷笑,還帶着幾分嘲諷,“說得倒是簡單。誰能讓我在這裏好好養傷?她們可都是恨不得我能馬上死在這裏。”
“想要讓她們放心,也不是什麽難事。”林雲染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來。
那是她擔心自己會脫妝,特意帶在身上爲自己補妝用的梳妝盒。
她走到一旁,取了一點泥土來,用水稍微潤了一下,貼在自己手背上,然後用梳妝盒裏的胭脂水粉,還有手裏的銀針,在泥巴上塗塗抹抹修修,不一會兒,一道猙獰的傷疤就呈現出來。
若不是親眼看到林雲染用泥巴和手裏這一堆東西做出了這道傷疤,惠貴人肯定不會懷疑這道傷疤有假。
“若是你臉上有這麽一道傷疤,她們就不會懷疑你了吧?至于你的手,我想你知道該如何僞裝,才能讓人看不出來它已經好了。比起殺了你,她們應該更想看到你這樣活着。”
林雲染淡淡然說完,将梳妝盒和銀針都收了起來,唯獨将藥膏留下了。
“這些藥膏,應該足夠讓你的臉和手恢複了。等你的手好得差不多了,我會教你如何畫這道傷。在傷口上塗一層舒痕膠再畫,傷疤很快就會消失不見了。”
林雲染還沒有得到她的回答,就已經将之後的事都安排好了。
龍昭華站在一邊,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個字。隻靜靜看着林雲染的一舉一動。
她用泥巴和脂粉在手背上畫出傷疤的時候,龍昭華都忍不住在心裏贊歎了一聲。
哪怕是太醫來了,都無法一眼看出那傷疤的真假。
更不用說後宮裏那些人了。
“你爲什麽想讓我回到後宮?”惠貴人并不是沒有注意到林雲染身邊地人,但她不覺得龍昭華有什麽值得幫助的。
這個太子有多不受寵,并不是秘密。
無論他再怎麽争搶,這太子的位置,遲早也是會旁落的。
“自然是爲了幫你,也是爲了幫我。當然,如果你順便還願意幫一幫他的話,最好不過。”林雲染能看出她對龍昭華的不屑,嘴角揚起一抹偷笑。
龍昭華這太子當得實在是太失敗了。
“你是什麽人?”惠貴人看她這打扮,不過是個普通的宮女,樣貌也沒有什麽特别的地方。
但那一雙眸子,卻讓人看得不忍移開目光。
這樣一雙眸子,不應該長在這樣一張臉上。
惠貴人看着她手上的傷疤,又看了看她的臉,“你……這張臉并不是真正的你,對吧?”
“惠貴人果然聰明,不用我提醒,就看出來了。入宮多有不便,所以隻能換一張臉。”林雲染在自己地臉上用力抹了一下,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指痕。
“你還沒有回答我上一個問題。”惠貴人驚愕地看着她手上的脂粉,在心裏猜測起她的樣貌來。
“我不太确定惠貴人是不是見過我。我是如今的林家當家人,林雲染。”林雲染說出自己地名頭,一旁的龍昭華沒忍住笑了一下。
她以前總說自己是林家大小姐,最近似乎都換成了林家的當家人。
這兩個身份都是她,但給人的感覺卻不同。
林家大小姐,在很多人看來,都是個悲劇。在茶餘飯後被人提起時,隻會聽到幾聲嗤笑。
而作爲林家當家人的她,短短的時間,卻交出了一份讓人格外滿意的答卷。
不管是還上了林家欠下的巨債,還是解決了林家藥鋪的危機,又或是做出了媲美芙蓉館的胭脂,每一件,都沒法讓人質疑她的能力。
“林雲染?”惠貴人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成親當日被淩王修了的……林雲染?”
“看來,惠貴人到冷宮已經有段時間了,所以都不知道這段時間已經有了很多改變。”林雲染倒是一點都不介意她對自己的印象。
肯定有不少人對她都是這樣的印象。
也不知道她要做多少事,才能将這印象給扭轉過來。
“我來這裏,已經一月有餘。也是因爲這一個月的時間,皇上都沒有過問,所以她們才敢這樣肆無忌憚地對我。”惠貴人的眸光裏閃過一抹痛意,“他竟然真的……一句話都沒有過問。”
這心該有多痛多傷,林雲染都不敢想。
但越痛越傷,就越有動力。
隻有這樣刻骨的傷和痛,才能支撐她一直走到最後。
“難怪你不知道,如今的我,已經不再是之前的我了。”林雲染輕笑一聲,将手背上那道傷疤輕輕揭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