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你沒事吧?”月兒注意到她手上的傷,眼淚都掉出來了,“奴婢這就去拿藥過來。”
“不用了,不過一點小傷,不礙事。”林雲染揉了揉手腕,咬着牙看向跪在地上的人,“你說,你到底爲什麽要這麽做?”
“我原本……原本是想要救人的,誰知道……誰知道沒有能救成。”阿遠痛哭流涕,說的話含糊不清,但林雲染卻聽清楚了。
卻也更糊塗了。
他換了藥方上的藥,原本是想救人?
“你會醫術?”林雲染看着這個瘦弱的阿遠,怎麽看都覺得平庸。
更不用說他年紀還不大,就算會醫術,又能有多精湛?
“我……我爹會,我跟在他身邊,也學了不少。”阿遠抽抽噎噎地回答。
“所以,你換了藥方上的那一味藥,是因爲你看出那方子有問題?”林雲染都要氣笑了。
半壺水響叮當,也想學人治病救人?
這下好了,不但将人給作沒了,就連林家都要跟着陪葬了!
“那藥方本就有問題。銀蘿草和五味子一同入藥,隻能加重病情,開藥方的人考慮得并不周全,自以爲自己按着病情對症下藥了,卻沒有想過這兩味藥有沖突。”阿遠抹了一把眼淚,“所以……所以我才将銀蘿草換成了石霖草。”
“可恰恰是換了之後,病人不治而亡了。你當真懂醫術嗎?你知不知道你這麽做,會有什麽後果?她給了你藥方,你按着藥方上的藥抓給她,有那麽難嗎?”
林雲染閉上眼睛,長出了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平緩下來。
錯誤已經鑄成,說再多都沒有用。
不如想想要怎麽彌補,才能将損失降到最小。
“大小姐,我知道錯了。你把我送到衙門去吧,所有的錯我一個人承擔!”阿遠給她磕了好幾個頭,但聲音聽着,卻帶着不甘。
“要是所有的問題能讓你一個人承擔就好了。我早就把你送到衙門去了。可你這麽做,害的并不隻有牛大山一人,還有整個林家!我已經讓人關了所有的藥鋪,恐怕以後……都不能開了。”
林雲染怎麽都沒想到,她好不容易才救回來的林家,又這麽陷入了火坑裏。
就算藥鋪不能開了,那麽多藥材,也不是一個小數字。
還不知道要用多長時間,才能從别的地方賺回來。
那麽多人等着看林家敗在她手裏。
那麽多人等着看她的笑話。
她一定不能就這麽認輸!
“怎麽會這樣?”阿遠顯然也沒想到自己的“好心”,居然會造成這麽嚴重的後果。
“你可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着林家?一旦被他們抓住了任何把柄,就是緻命的。”林雲染搖了搖頭,隻覺得腦袋都快要炸開了。
她爲什麽會遇到這麽多事?
就不能讓她安甯一天嗎?
“我……我要是知道,就不會那麽做了。我也不知道,救一個人,會付出這麽大的代價。這人還沒能救成。”阿遠頹然地癱坐在地上,臉上滿是後悔。
林雲染見他到了這時候,都還在信誓旦旦地說自己那麽做是爲了救人,忽然覺得,或許……他說的是真的!
“你說,這藥方裏,銀蘿草和五味子相克,不能用在一起,是從哪裏看來的?”如果能找到依據,這事就還有轉機。
“不……不是我看來的。是我跟在我爹身邊這麽久,自己悟出來的。”阿遠知道自己這麽說會讓林雲染失望,但他的确沒有在醫書上看到過這個内容。
林雲染剛剛燃起的希望,就這麽熄滅了。
她的心仿佛被人扔到了冰水裏,拔涼拔涼的。
“京城有不少名醫,我想,他們之中肯定有人知道這一點。大小姐可以去找他們作證。”阿遠提議道。
找京城之中的名醫作證?
這倒是一條路。
林雲染将藥方寫了好幾份出來,讓林府的人拿到京城何處,去詢問名醫。
但得到的結果都是,五味子和銀蘿草一起入藥并不會有任何副作用。
林雲染徹底絕望了。
“還有一個人。”阿遠聽了那些人傳回來的消息,原本也很失望,但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她的醫術比這些人都高,她肯定知道這兩味藥不能一起用!”
林雲染卻已經連問都懶得問了,隻微微擡了下眼皮。
“淩王的側妃慕容嫣。聽聞她和神醫未央都師承醫聖公孫雲雀,她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兩味藥不能一起用,大小姐若是去找她,就能證明藥方有問題了!”
林雲染差點沒把手邊的茶杯扔到地上。
居然讓她去求淩天墨的側妃?
慕容嫣是醫女沒錯,還在戰場上救了淩天墨一命。
若不是這樣,他們兩個人也不會認識。
淩天墨更不會在成親那日給她休書,迎娶慕容嫣進門。
這對她而言,是莫大的恥辱!
讓她如何去求慕容嫣幫忙?
可……事情到了這一步,她也沒有别的路能走了。
說不定,慕容嫣會樂意出手呢?
都說她是個溫婉善良,知書達理的人,不如就去碰碰運氣?
盡管心中有萬分不甘,但去試試又不會要命。
她不能讓林家就這麽毀了。
太不值得。
“大小姐?”阿遠見她沒有回答,猶豫着喊了她一聲。
“你先在府上住下,若是這藥方當真有問題,我會放你走。但如果藥方沒問題,是你擅自改動,才給林家帶來這麽大的麻煩。我絕不輕饒!”
林雲染說完,拿着藥方走了出去。
外頭已經是夕陽西下,她走在林家去往淩王府的路上,蓦地想到她從淩王府走回來的那一日。
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卻也異常堅定。
她說過,她會讓淩天墨後悔。
可如今,卻要讓他看笑話了。
林雲染走到距離林府還有十來米遠的地方,就走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