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當然不是。”江明澈連連否認,眼珠轉了幾轉,解釋道:“我是爲你擔心,你都在青燕鎮幾個月了,天天跟我待在一起,皇上必定心中有氣呢,你若是再不去找他解釋清楚,隻怕你們夫妻之間的誤會與隔閡隻會越來越深。”
鳳輕狂不禁莞爾:“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還是好好接受治療吧,我先出去了。”
她掩上房門,心下歎了一口氣,慕連城是要去見的,畢竟他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且身份還非同一般,隻是,她最近總想起一些事,全是一些慕連城對原來的鳳輕狂不好的記憶,她開始懷疑慕連城是不是真有秦洛他們說的那麽好,有時候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應該繼續跟他在一起。
這幾個月裏,鳳輕狂的記憶已經恢複将近一半了,她記得自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在現代死了,靈魂穿越時空附在了原主身上,原主在鳳家受苦,遭受欺淩,整天追着還是太子的慕連城轉,結果人家正眼都不給一個,冷酷得很,京城的人還把她當笑話看。
至于後來的事情,她就一概沒想起來,當然,除了磕到腦袋,醒來後發生的一切。
要不是身邊人的存在,她甚至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那天醒來才穿過來的。
就這樣,時間又平靜地流逝了兩個多月。
沈大夫終于給出了一個讓鳳輕狂安心的結論:“江公子的傷已經好了六成,如此休養下去,頂多再過個兩三月,就可痊愈了。”
“真的?”江明澈搶在鳳輕狂前頭,一臉喜悅地問道。
“當然,老夫什麽時候騙過你們?”沈大夫笑眯眯地說,“不過公子要切記,這幾個月裏不能用重力,可也要保持适當的活動,注意休息,藥也不能停,否則很可能前功盡棄。”
江明澈颔首道:“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那就好。”
鳳輕狂見狀,懸了近半年的心總算放下了。
待沈大夫走後,她坐到江明澈身旁,笑着說:“看吧,我就說過人不能放棄希望,奇迹還是會發生的,你看看你現在,總算知道我沒說錯了吧?”
江明澈看着她,目光溫柔似水,由衷地笑了。
“是啊,還好你沒有放棄,逼着我看大夫,否則哪有今日?說起來,我最該感謝的人,就是輕狂你了。”他握住她的手,故意朝她湊近了一點,笑得愈發燦爛,并帶着點暧昧。
“輕狂,我快痊愈了,這都是你的功勞,我應該好好感謝你才是。”
鳳輕狂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幹笑兩聲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你不必,不必記挂在心裏,隻要你從今往後平安順遂,我就放心了。”
這人今天怎麽有點不對勁?湊這麽近做什麽?
“你不要走了,好不好?”江明澈的目光突然變得殷切起來。
“什麽?”鳳輕狂呆愣在當場,先前他不是都已經放下了嗎?怎的忽然間又說這樣的話了?
江明澈緊了緊手,柔聲說:“之前我說的讓你回去找慕連城的話,都是假的,我是以爲自己沒機會痊愈了,不想連累你,才說出那些話,現在我就快好了,我真後悔說過那些話,輕狂,你就當沒聽到過,以後一直留在我身邊,可好?”
“這……”鳳輕狂連忙抽出手,霍然起身,與他錯開距離,頓時又驚又惱,“當然不行!先前咱們就說好,以後隻做普通朋友的,你難道忘了?”
“那是你一個人的意思,我可從來沒有跟你達成共識過。”江明澈顯得有些可憐,語氣中透着委屈。
“不管你是否接受,你我隻能是朋友,江明澈,這種話我不想再多說一次了。”鳳輕狂隻覺得心累。
本以爲他看開了,等手上的傷好後,她就能放心離開,以後各自安好,偶爾還能聯系,見一兩面,就像世上大多數的朋友那樣。
現在看來,她要是繼續待下去,非但對江明澈養傷沒有多少幫助,反而會令他更加放不下往事,越陷越深,這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看來,她是時候離去了。
沉默半晌後,鳳輕狂重新坐回了原位,堅定道:“江明澈,過兩天我就離開青燕鎮了,希望你聽從沈大夫的醫囑,好好治傷,早日康複。”
“你說什麽?過兩天就走?”江明澈不舍地望着她,滿臉沮喪,“是因爲我方才說了那番話,你才臨時決定這麽快離開的吧?”
鳳輕狂撇開視線,終究是不忍傷他的心。
“不是,我其實早就決定離開了,隻是一直沒找到個好的時機跟你說。”說着,她沖他露出一絲笑意,“你的傷快好了,身邊又有的是人服侍,我留在這兒也做不了什麽,反而礙手礙腳,還礙江小姐的眼,不如離開的好。”
江明澈微微垂下頭,沉吟片刻,歎道:“在你心裏面,終究是皇上更重要,我早該清楚這一點,何苦自不量力呢?”
“江明澈……”
“我沒事,”他擺擺手,擡頭來時,又是滿臉笑,隻是笑得很勉強罷了,“你既然決定要走了,那就走吧,我不會攔你,祝你一路順風。”
說罷,先起了身,扭頭走開,留下鳳輕狂一人在原地空歎息。
三日後,鳳輕狂收拾了本就不多的行李,準備離開青燕鎮。
小宅門口,馬車旁。
江明澈看着鳳輕狂,心情很是複雜,心裏有千言萬語想說,可臨别之際,出口的竟隻有一句話:“輕狂,一路保重。”
“你也要保重。”鳳輕狂微笑道,“我走之後,你要像之前一樣,配合大夫治療,争取盡早康複,等我有空閑了,還會回來檢查你的治療結果的。”
“好,我等你來。”江明澈輕笑一聲,給了鳳輕狂一個輕淺的擁抱,随即便分開。
“時候不早了,快啓程吧。”
鳳輕狂輕輕颔首,沖一旁的江樓月微點點頭,轉身上了馬車。
秦洛坐在車廂口,揮鞭催動駿馬,在幾名手下的護擁下,往遠處駛去。
看着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視野裏的馬車,江明澈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消失,隻剩下無盡的惆怅。
“在的時候天天趕她走,如今人家真走了,你又舍不得了吧?”江樓月在一旁打笑道。
江明澈收回視線,不肯承認:“我早就做好了送她走的心理準備,沒什麽舍不得的,隻是她走了,宅子裏就冷清許多,一時間不适應而已,況且,我也不曾趕她走,是她自己要走的。”
“你假裝要她留下,那天還故意說那些話,難道不是變相地趕她走?”江樓月撇嘴道。
“我不想讓她再爲我浪費時間,想她早點離開而已。”江明澈轉身往回走,蓦然歎了一口氣,“既然決定放手,就要放得幹脆利落,拖泥帶水的沒好處。”
江樓月扯住他的衣袖,非常認真地問:“哥,你是真的決定放下了嗎?不隻是說說而已的?也不是因爲手傷沒好,不想連累鳳輕狂才這麽做?你不會,過後又反悔吧?”
“你什麽時候見我爲做了決定的事情反悔過?”江明澈直視着她,目光無比堅定,“在輕狂的事情上,我從未言棄過,但一旦放手了,那就必定是認真的。”
聽他這麽說,江樓月心底裏最後的一絲疑慮也打消了,随即笑着說:“那等你傷愈後,咱們就去找爹娘,一起平平淡淡地過日子,好不好?”
“好。”
離開青燕鎮之後,鳳輕狂還沒有決定好該去哪裏,據秦洛說,目前慕連城人在勻州,可她既想見此人,又不太想見,相當矛盾。
馬車行至一岔路口時停下,秦洛探頭進來問道:“娘娘,咱們是回京呢,還是去勻州?”
鳳輕狂又猶豫了一下,下定決心道:“去勻州吧,去勻州。”
她失憶之前的一段時間就是在勻州想來去了那兒,看到那裏的環境,對恢複記憶會有所幫助。
然而……并沒有。
進到勻州地界後,鳳輕狂看見的隻有漫天的風沙,白天熱得死,晚上凍得死,每天都要在心裏面抱怨好幾遍,自己當時是怎麽想的?好端端居然跑到這鬼地方來,早知道就選擇回京了。
一個月後,一行人抵達了翠縣,再次住進之前住過的驿館。
秦洛還特意給鳳輕狂安排了同一間院子和房間,想看看是否對她恢複記憶有幫助。
結果,當然是沒有。
不過,這也無妨,畢竟來日方長。
“皇上還在西林關軍營,屬下已經派人去通知他了,想必明後天的樣子,皇上就會來與娘娘相見。”
“會嗎?”鳳輕狂心裏有些忐忑,“上回我與皇上鬧得那麽僵,最後不歡而散,他多半還在氣我吧?”
秦洛笑道:“皇上豈是這麽小氣的人?事情過去這麽久,他肯定早就忘了。”
“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