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皇上下手?參與造反?
這些事鳳輕狂确實未曾聽聞過,此時乍一聽見,難免震驚。
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要她棄他不顧,她真的做不到。
“罷了,你不幫我救人,我自己去便是。”鳳輕狂說罷就怒沖沖地要走。
秦洛見狀連忙追出去将她拽住。
“娘娘,你不能亂跑,跟我去客棧!”幾個月的奔波,好不容易才把人找到,要是再弄丢了,她可就死也難以贖罪了。
鳳輕狂卻鐵了心要去救江明澈,用力将她的手甩開,怒道:“我說了要去救人,别攔着我!”
“不行!”
“放開!”
兩人就這樣在人家醫館門口拉拉扯扯了半天,招來許多過往百姓的注意,好在兩個都是女子,否則大家指不定還會以爲他們在當衆打情罵俏。
秦洛實在沒辦法了,隻好先假裝妥協,敷衍着道:“娘娘,你先跟我回客棧,然後我再派人去救江明澈,這樣總行了吧?”
“你真的會?”鳳輕狂質疑道,一雙眼睛緊盯着對方,半晌都不移開,“不,你是在騙我,你根本不會去救人,我不可能把江明澈的性命交到你手裏。”
她甚至懷疑,秦洛會在找到江明澈之後,背着她對他下毒手,因爲方才她清楚地捕捉到了她眼底那一閃而過的殺氣。
“我……”秦洛暗暗吃驚,想不到這人失去了記憶,觀察力還是那麽敏銳,居然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真正意圖。
但跟她去救人是不可能的,放她走更加不行。
既然怎麽都說不通,便隻有來硬的了。
“讓開,我……”鳳輕狂一句話才出口,就感覺後頸被狠擊了一下,緊接着兩眼一抹黑,失去了意識。
秦洛歎出一口氣,說了句抱歉,将人背回客棧去,把她安頓到客房後,又給她喂了些安神助眠的藥物,讓她能睡得久一些,免得在皇上抵達之前醒來,再鬧着去找江明澈。
至于江明澈,秦洛當然不打算去找,她才不會爲了一個不相幹的人浪費人力和時間。
接下來,她就親自守在房門口,坐在石階上開始發愁。
等皇上來了,該怎麽跟他開口-交代皇後娘娘目前的狀況?
慕連城一個月前就從京城啓程,出來找尋鳳輕狂了,日前也正到了邬州地界,距離秦洛等人并不遠,在收到秦洛派人送去的口信後,立即便馬不停蹄地趕至,于當夜淩晨就趕到了邬州城。
走進客棧的時候,正是剛過子時,夜深人靜。
見他風塵仆仆地快步走進,秦洛忐忑地站起了身,拱手施了一禮:“皇上。”
“人呢?”慕連城頂着一張被風塵覆蓋了、顯得憔悴的臉,一開口便問:“輕狂在哪兒?”
秦洛指指身後的房門,道:“就在裏面,還在睡呢。”
慕連城二話不說,一撩衣袍便要進去,不料秦洛又将他叫住:“皇上,那個,有件事,屬下要事先跟您交代。”
“何事?”慕連城預感到一絲不祥,俊臉微沉。
“就是,”秦洛緊張得掌心都出了汗,“皇後娘娘她,不久前頭部受傷,導緻暫時失去記憶,以前的事,她一概都不記得了,也就是說……”
“她連我也不記得了?”慕連城的心涼了半截。
“是。”秦洛說着跪了下去,“屬下護主不力,皇上降罪。”
對慕連城來說,這固然是個噩耗,但畢竟人找到了,此乃最大的安慰,隻要人好好的,其他都沒那麽重要了。
沉吟須臾,他歎了一口氣,說:“你們已經盡力了,起來吧。”
“謝皇上開恩。”秦洛躊躇片刻,又說:“還有,據屬下所知,江明澈也在邬州城,目前就身在知府姚琮的府中,好像是受了不輕的傷,皇後娘娘這段時間正是與他在一起。”
江明澈。
慕連城默念了這個名字好幾遍,拳頭越握越緊,鳳眸間迸射出一股殺氣,令人不敢直視。
“暫時不必去管他。”
說罷,慕連城輕手輕腳地推門進了客房,秦洛則繼續守在門外。
屋裏隻桌上點了一盞油燈,光線很暗,他緩緩踱步過去,沒靠近一步,心跳都會加速一點,直到到了床邊,俯首望着被窩裏睡得正熟的人,他的心猛地揪痛起來。
她的臉時紅腫着的,明顯是才被人打過。
他深吸一口氣,在床沿坐了下來,盡管光線很暗,隔盡了還是可以看見鳳輕狂眼角的淤青以及被打爛的唇角,這張臉明明是腫了,他卻一眼就看出她瘦了。
随即,他握住鳳輕狂的手,手腕小了一圈,果然是瘦了。
“輕狂,都怪我,沒有保護好你,對不起……”她一定吃了很多苦,尤其失去記憶,沒有可以信任的人在身邊幫扶,這段時間又落在鳳輕舞手裏,真不知她是怎麽挺過來的,如果他在的話,她又豈會遭受這些苦難?
思及此,慕連城越發内疚,越發覺得自己這個夫君做得不稱職。
幾個月來高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一路奔波積攢下的疲倦一股腦席卷而來,又在鳳輕狂身邊守了很久,慕連城終是挺不住,不知不覺間打起了瞌睡。
直到天明時分方醒。
然而從昨天下午就開始睡了的鳳輕狂依舊沒有蘇醒的迹象,慕連城不禁心生擔憂,于是連忙出門吩咐人去請大夫。
秦洛正好趕過來,趕緊跟他說清楚:“皇後娘娘昨天情緒有些激動,屬下擔心她傷到自己,便給她喂了些助眠的藥物,藥量下的大了些,至少要等中午才醒呢。”
“情緒激動?”慕連城劍眉微蹙,露出一抹狐疑之色,“這是爲何?”
“這個……”秦洛尋思着,這叫她怎麽開口好呢?怎麽不能告訴皇上,說皇後娘娘爲了去找江明澈,心急如焚,不肯跟她走吧?
“屬下也不清楚,娘娘不肯說。”先糊弄過去再說。
慕連城思索了一陣,皺眉道:“那就先讓她睡着吧,準備一下,一個時辰後,朕要去一趟府衙。”
說着往另一間客房走去,踱了兩步又說:“對了,把鳳輕舞也帶上,她,還沒死吧?”
“沒有,正關着呢。”
“那就好。”
回房洗漱了一番,又用了點早膳,慕連城又去看了鳳輕狂一會兒,見她還沒醒,便囑咐秦洛親自盯着,自己則前往州府府衙。
然而令慕連城沒想到的是,知府姚琮并沒有在府衙,據衙内的公差所說,他人應該還在府裏。
現在已經快到巳時了,按照大燕統一的應卯時間,他本應早已到了府衙,此時卻還不見人影,乃屬于嚴重失職。
慕連城相當惱火,當即亮明了身份,拿出蓋了皇帝印鑒的手書來,闆着臉道:“本官乃是皇上親派到南方各州巡查的欽差,我就在這兒等着,立刻派人去把姚琮給我叫過來!”
皇帝畢竟身份敏感且招搖,爲了低調也是爲了自身安全,不到萬不得已不能亮出,因此他走之前才給自己準備了這麽一份手書,以防不時之需。
因爲他此番出來是爲找尋鳳輕狂,非是辦公,本以爲手書多半派不上用場,沒想到一來到邬州就用上了。
公差們見了手書,個個吓得手抖臉白,一聲不敢吭,立刻有人飛奔而出,往姚府去了。
慕連城獨自坐在大堂之中,一邊飲茶一邊思索着什麽,而鳳輕舞則被押着,站在門口,臉色灰白,眼皮耷拉着,形容憔悴,像很快就要死了一樣。
約莫是知道即将大禍臨頭,姚琮慌亂了,絲毫不敢耽擱,隻過了一炷香左右的工夫,外面就傳來急促的步子聲響,一個身着暗紅官服的老頭子踩着碎步小跑進來。
他先是瞅了慕連城兩眼,大概是覺得他年齡與想象中相差太遠,一時驚詫,但很快又垂下頭去施禮。
“邬州知府姚琮參見欽差大人。”
慕連城冷冷地打量了他兩眼,又冷冷地“嗯”了一聲,再冷冷地說:“姚大人真是閑适得很呢,都日上三竿了,還在府裏享受天倫,要是年紀太大導緻精神不濟,顧不上公務了,大可以向朝廷上書辭官,何必占着這麽大一個官位,耽誤事兒呢?”
姚琮一愣,額上冷汗直冒,這句話的言下之意,是要革了他的官位嗎?
“大人見諒,今日福利出了些事,下官急着處理,這才耽擱了,平日裏,下官應卯是很準時的,從不曾遲過,而且府衙内的公務事,下官打理起來也不在話下,下官精神頭還好着呢。”
“哦?那這麽說來,你還挺勤快的?”慕連城翹起唇角,眸中溢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隻是不知今日你府裏發生了什麽了不得大事?連辦公都能耽誤?”
“這……”姚琮支支吾吾半天,沒擠出一句完整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