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西夷那邊的探子和細作送來的消息,西夷軍在本月十九至二十左右會舉兵來襲,因此這兩天裏燕軍一派肅穆,嚴陣以待,人人都隻等着敵軍到來,好暢快地厮殺一場,爲皇上報仇。
然而好幾天過去,西林關外卻仍然不見動靜,探子傳來消息,西夷軍營地十分安靜,似乎并不打算出兵了。
慕連城不由大失所望,很快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軍中有西夷的奸細,這是我早就清楚的,但我隻以爲他們隐藏在底層的士兵當中,沒想到在我軍的将領之中也有一位。”
一旁的宋亦楓同樣是神色嚴峻,愁眉緊鎖,對慕連城的話不置可否。
知道皇上安然無恙,并且制定了誘敵深入之計的,隻有軍中的那些将領,如今西夷畏而不動,問題必然是出在他們身上。
可問題是,當日到場的将領有十二位,究竟哪一個才是内奸呢?
宋亦楓首先就想到了一個人:“該不會是蔣天霸吧?他原先就是勻州的土匪,跟西夷人來往甚密,我看他倒挺有做内奸的潛質和理由。”
慕連城搖搖頭,頗爲肯定地說道:“應該不會是他,以前他當山大王時,确實跟西夷人有來往,但如今他都是大燕堂堂的威武将軍了,前途無可限量,還何必去幹這種叛國通敵的勾當?”
“皇上好像一直都對蔣天霸挺信任的,就因爲他是你一手提拔起來的嗎?”宋亦楓似笑非笑地看過去,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一把破折扇搖啊搖的,故作風雅。
“可以說是吧,蔣天霸這些年的變化是有目共睹的,再說,他要是想叛國,上次又怎會主動請纓去突襲西夷後營?”
“話是這麽說,可是人心隔肚皮,你怎麽知道,他這不是以退爲進,先博取大家的信任,再暗中下黑手呢?”
慕連城微微蹙眉,上下打量了宋亦楓一番:“你今天怎麽就專門針對蔣天霸呢?”
“我還想問皇上爲何總護着蔣天霸呢。”宋亦楓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一雙桃花眼閃亮亮的,好像會說話。
這話聽着像有弦外之音啊……
慕連城眯了眯眼睛,皮笑肉不笑,緩緩問道:“宋參軍該不會是在吃醋吧?覺得朕待你不夠好?”
這……宋亦楓吓得一激靈彈跳起來,像見鬼了一般,拔腿就跑。
“皇上,我先行回軍營了,你,你好好養傷!”
鳳輕狂剛從廚房拿了藥過來,就看見宋亦楓逃命似的跑出來,本想問出了什麽事,奈何他實在跑得太快,一溜煙就沒影兒了。
“奇了怪了……”她進了慕連城的房間,一邊把藥遞過去,一邊納悶:“宋亦楓跑這麽快幹什麽?還一臉驚悚?是不是你跟他說了什麽,把他吓着了?”
慕連城微微一笑,也不隐瞞,放下就把方才的對話說給她聽。
鳳輕狂的臉色變得不太美妙,眼睛死死地将他盯着,好半天才問:“慕連城,你該不會是男女通吃吧?”
“噗~咳咳咳……”一口藥噴了出來,把慕連城嗆得眼冒金星,差點回不過氣。
鳳輕狂連忙過去給他拍背順氣,氣惱道:“這藥可是熬了好幾個時辰呢,這麽一大口給噴了,多可惜啊?”
慕連城擦了擦嘴角,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抱着怨念看向鳳輕狂,無奈道:“皇後娘娘語出驚人,把在下吓到了,咳咳……”
“我這不是随口開個玩笑麽?你還當真了?”鳳輕狂拿來帕子,将他胸前衣襟上沾到的藥汁擦掉,随即又嘻嘻一笑,“皇上要是變心了,盡管跟我說,我雖然心眼小,但該有的風度還是不缺的,我可以退出,成全了你和宋亦楓。”
慕連城的嘴角又是一抽,“你還來勁了是不是?”
他一把将鳳輕狂拽進懷裏,在她白皙的臉蛋上偷了個香,笑着說:“朕要是變心,對象也必然是女人,朕對男人了沒興趣。”
“真的麽?”鳳輕狂哼了哼,抓住另外一個重點,沒好氣道:“這麽說來,你還是有變心的可能了?”
“怎麽敢?有你在朕的身邊,其他女子朕連看都不看一眼的,怎麽變心?”慕連城注視着她,眼神溫柔得簡直能透出水來。
鳳輕狂丢給他一記白眼,嗔道:“油嘴滑舌,淨會說好聽的,這種男人啊,往往口不對心,一肚子壞水,誰知道你心裏想的是什麽?”
慕連城歎了一口氣,表示自己很無辜。
兩人膩歪了一會兒,鳳輕狂直起身來,把另外半碗藥喂給他喝了,準備出去叫人來收拾一下房間,卻聽慕連城忽然說道:“我一會兒準備去一趟西林關軍營,軍中的内奸一日未曾查出,我就一日無法安心。”
“你不會是要騎馬去吧?”鳳輕狂驟然變了臉色,兩道秀眉輕輕皺着,眼中已有愠色。
“當然不會,我是去軍營辦事,又不是去找死,”以慕連城現在的狀況,騎幾十裏馬下來,這十來天的休養都白費了,他還是心裏有數的。
“我乘坐馬車前去,雖然耗時一些,但安全。”
聞言,鳳輕狂的臉色這才緩和一些,“你自己知道就好,之後是不是就打算在軍營長住了?”
慕連城颔首道:“我的傷也逐漸好了,在軍營生活不成問題,況且還有很多事等着我處理呢,暫時得留在那邊。”
沉吟片刻後,鳳輕狂歎息道:“既然你堅持要去,我也不好阻攔你,可我也實在不能放心……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一起去?”慕連城睜圓了眼睛,好像在懷疑自己的耳朵。
“怎麽了?我不能去嗎?”鳳輕狂想了想,大燕的軍規裏,好像沒有不準女人進軍營那一條吧?
慕連城爲難道:“不是不能,是不方便,軍營裏一群大老爺們,突然見到一個女人,還不全都分心看你去了?朕的皇後豈是給他們看的?”
他其實是覺得軍營環境不好,怕她去了不習慣,況且一個女兒家在男人堆裏也确實不方便。
“那我裝扮成男人,做你身邊的一名随從不就行了?”鳳輕狂是打定主意要跟着去了,“我喬裝的技術可是一流的,絕對不會有人看出來!”
“可是……”
“沒有可是,就這麽說定了,我這就去換衣服!”
于是乎,在慕連城尚未同意的情況下,鳳輕狂就女扮男裝,厚着臉皮跟上了馬車。
慕連城無可奈何,人都已經跟過來了,他總不能把她踢下馬車去,隻能帶着她一起去軍營。
最近他的精神狀況不是很好,走了沒多會兒就打瞌睡了,鳳輕狂拿了毯子給蓋上,輕聲道:“想睡了就睡吧,養養精神,等到軍營後,你恐怕就沒什麽時間休息了。”
她現在穿着的男裝并不大合身,又寬又大套在身上,更顯得她嬌小玲珑,臉上還抹了一層黑粉,又在鼻子下方粘了一塊胡須,唯有一雙眸子還跟原本一樣亮晶晶,乍一看就是發育不良好的瘦弱男子,即便是以前就相識的人,見了她這副裝扮,恐怕一時半會兒也認不出來。
慕連城見了,隻覺得有點喜感,忍不住吃吃地笑。
鳳輕狂瞥他:“你笑什麽?又不困啦?”
“我笑你這個裝扮逗趣。”慕連城打笑了還不夠,還要手欠地去扯扯她的小胡子,方才心滿意足地閉眼小憩。
“差點讓你給扯掉了,真是的!”鳳輕狂翻了個白眼,把小胡子扶扶正。
可能是馬車颠簸的緣故,慕連城沒睡多久就醒過來,然後倚在軟枕上發愣。
“你想什麽呢?”鳳輕狂好奇地問。
“在想,究竟誰才是想敵軍洩露軍機的内奸。”慕連城緩慢地答道,黑眸幽然,臉上沒什麽表情,薄唇微微地抿着,劍眉時而蹙起,時而舒展。
這是他在思考的表現。
鳳輕狂見狀也跟着思索起來,倏地說出一句:“我覺得很奇怪,爲什麽上次燕軍偷襲西夷營地時,那個内奸沒有通知西夷那邊?總不該是沒來得及吧?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
這麽一句看似不經意的話砸過來,如醍醐灌頂,令慕連城雙眼一亮,想到了關鍵處。
“說的是,說的是啊,上次他确實就是不知情……”
“什麽?”鳳輕狂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對他突然表現出的興奮感到不解,“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
“是啊,我想應該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把那個奸細揪出來了。”慕連城胸有成竹道,“不過現在還不能十分确定,得回到軍營再說。”
神神秘秘的,有話又不直說,吊人胃口,不過好在鳳輕狂本來也對這些不大感興趣,也就沒有追問。
從翠縣到西林關路途遙遠,乘坐馬車至少要兩天,加上慕連城身上有傷,鳳輕狂又刻意叮囑緩慢前行,足足用了兩天半的時間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