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輕狂預感不妙,連忙往外去,到了門口就看見幾個宮女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像是給人錘暈了的,她趕忙将人搖醒。
“快醒醒,醒醒!我娘哪兒去了?”
宮女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好似想起了什麽,雙眼蓦地一睜大,驚道:“夜裏的時候,夫人突然走出來,說是要出宮去找兒子,奴婢們攔着不讓走,她就直接把我們打暈了……現在,現在奴婢們也不知她去了哪裏。”
是了,鳳輕狂這才記起來,林憶棠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其實會些武功,對付這幾個小宮女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奴婢等人沒能将人看住,請皇後娘娘降罪!”
幾個宮女跪在地上,瑟縮着腦袋,大氣都不敢出。
鳳輕狂頭疼道:“都起來吧,不能怪你們,去通知禁軍,立刻搜宮。”
皇宮守衛森嚴,要逃出去不容易,林憶棠想來還在宮裏。
可是事實總與想法相反,幾個時辰過去,禁軍把宮裏翻了個遍,都沒能找到人,隻找着一個被打暈并且被扒了外衣的小太監。
“她肯定是穿了太監的衣服,清晨的時候混出宮去了。”鳳輕狂不禁心生懊惱,自己昨夜就不該睡着,林憶棠現在精神恍惚,還不知會做出什麽事來,一個人跑出去實在危險。
能調動的人馬,包括秦洛在内的,全都派出去找尋孩子了,現在不可能再派出人去找林憶棠。
思索半晌,鳳輕狂決定出宮一趟。
之前慕連城給過她通行令牌,他一直未曾要回去,今天鳳輕狂正好拿來用,很順利就出了皇宮。
估摸着林憶棠會先回原來居住的宅院看看,于是打算先去找找看。
到了巷口,鳳輕狂下得馬車來,順着巷子往裏走,剛行至宅院的門外不遠處,就聽得裏頭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鳳輕狂不由暗驚,怎麽回事?難道孩子已經找到了?還是那夥人就躲在這裏?
不,不像,那夥人倘若躲在此處,豈能任由孩子哭成這樣,就不怕招來追兵?
她猶豫着要不要進去,畢竟自己孤身一人,有懷有身孕,不能冒險。
正當她在門口徘徊時,裏面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凄慘,直刺耳膜,哭得人的心都要碎了。
鳳輕狂本來就心軟,如今有了孩子,更是心軟得不行,尤其聽不得嬰孩啼哭,一想到那孩子很可能在被人欺負,她就再也站不住,立即推門而入。
可是院中并沒有人。
她又尋着哭聲往卧房跑去,走進内室,果然看見幾個月大的嬰兒正躺在床上扯着嗓子大哭,臉蛋紅紅的,眼睛都腫了,好不可憐。
鳳輕狂俯身要去抱他,突然反應過來,發覺不對勁,正欲轉身,卻已經晚了。
一股幽香飄來,她還來不及掩住口鼻,就渾身發軟,兩眼一抹黑,暈了過去。
待到醒過來的時候,天邊已現暮色,鳳輕狂被捆住手腳,丢在牆角裏,每動彈一下都很艱難,她出來時穿得不多,加上夜裏氣溫降低,地上有點涼,躺久了不禁直打寒顫。
盡管身體很累,腦袋因爲迷藥的作用還有些混沌,但鳳輕狂的意識很清晰,她知道,自己被算計了。
不過,算計她的人是誰,林憶棠是否參與其中,目前還不清楚。
隻希望林憶棠沒有騙她。
醒來後又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天都黑透了,房門終于被推開,有人打着燈籠走了進來。
鳳輕狂艱難地擡起頭看過去,卻大大地吃了一驚。
這兩人一男一女,臉上皆帶着快意的笑,竟然是鳳長青和林韻绮!
鳳長青将燈籠放下,點燃了屋裏的琉璃燈,林韻绮則緩步朝鳳輕狂走去,微微俯下身,笑道:“怎麽,表妹看到我們,很吃驚麽?”
豈止是吃驚,簡直是不敢相信,想不到我居然這麽愚蠢,栽在你們兩人手上。
鳳輕狂心裏如此說道。
“你們把我引到這裏來,究竟想怎麽樣?”
“不想怎麽樣,隻是想教訓教訓你,以報前仇而已。”這回說話的是鳳長青,他俯視着鳳輕狂,嘴角揚起幾分冰冷的笑。
“我跟你好像沒有仇吧?”鳳輕狂知道他說的“前仇”是指什麽,但就是不承認,因爲那件事她沒有做錯。
鳳長青被這話激怒,立刻橫眉道:“沒有仇?當年要不是你,我怎會被剝除封賞和官職,發配到軍營當了底層小兵,成爲全京城的笑柄?”
“當年你冒領軍功,還企圖殺人滅口,犯下多大的罪過自己心裏沒點數嗎?要不是我事先告訴父親,他帶你主動到皇上面前交代罪行,等皇上查出來,你這顆腦袋早搬家了,連笑柄都當不成,還想逍遙到現在?”
鳳輕狂厲聲回斥,嘴上絲毫不曾留情,把鳳長青訓得青筋蹦起,面容扭曲。
“你,你……”
林韻绮看了他一眼,皺起眉頭又舒展開,拍拍他的手臂道:“鳳公子,你先出去冷靜一下吧,我有些話想單獨跟表妹說。”
鳳長青氣得不輕,也知道自己倘若在在此待下去,勢必會失态,他不想讓林韻绮看到,隻有先離開。
見他轉身出了門,并走遠了,林韻姝把房門關上,還特意栓上了門闩。
再回過頭來時,已是滿臉殺意。
鳳輕狂從她眼裏看到了瘋狂,雖然心裏懼怕,卻苦于動不得,隻能眼睜睜看着她靠近,盡量保持冷靜。
她捏住了她的脖子,獰笑道:“表妹,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這張臉?這臉要是長在我身上多好,皇上就會封我爲皇後了。”
“神經病!”鳳輕狂冷嗤一聲,眼底藏着不屑,“皇上看上的是人,不是臉,即便你披上這張皮,他也一樣不會看你一眼。”
林韻绮咬牙切齒地瞪了她片刻,突然大笑起來:“是啊,說的是!所以我能怎麽辦呢?唯有除掉你,和你肚子裏的孩子,我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你說對不對?”
說着,目光轉向鳳輕狂的腹部。
鳳輕狂的心猛然一抖,一絲慌亂自眼底爬出,林韻绮已經精神有問題了,難保不會真的傷害她和孩子。
“有什麽事都好商量,何必使出這麽極端的手段?你不就是想當皇妃麽?等皇上回來,我一定跟他說,勸他封你爲貴妃。”
“貴妃?”林韻绮眉頭一揚,不屑地笑着搖搖頭,“誰稀罕當個妃?我要當便是當皇後,我才不會屈居于你之下!”
這個人野心還不小!
鳳輕狂則又改口道:“若是如此,我便把後位讓給你也無妨,你隻要别傷害我跟我的孩子,提什麽條件都好說。”
聞言,林韻绮的眼睛倏地亮了起來。
“此話當真?你該不會到時候反悔吧?”
“我的命都捏在你手上,怎麽敢反悔?”鳳輕狂見她似有松動迹象,便盡力讨好,“其實做皇後也沒什麽意思,整天被關在皇宮,一點自由也沒有,還不如在外面自在,我早就不想做了。”
林韻绮冷笑道:“我就當你說的是真話,可皇上未必會放你走呢,更何況,你肚子裏還懷着他的孩子。”
她每次看向鳳輕狂肚子,眼裏都會散發出殺氣,令鳳輕狂心頭一顫。
鳳輕狂現在完全就是一隻待宰的羔羊,連自己都護不住,如何護得了孩子?她此時真是懊悔無極,責怪自己出宮,沒顧及自身安危。
慕連城才走多久,她就把自己弄到這個地步,真是沒用極了。
想到這裏,她不免又想起林憶棠。
林憶棠,那可真是位好母親,賣了她一次不夠,又賣第二次……
說來還是自己太愚蠢啊,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怎麽就學不乖呢?
“我會帶着孩子悄悄離開,讓皇上一輩子也找不到,絕不再出現在你面前。”
林韻绮慢慢地揚起唇角,陰冷的笑意如同一朵花在嘴邊緩慢盛開,很是滲人,鳳輕狂努力保持鎮定,卻出了一身冷汗。
“你這是在求我麽?”
“是,求你放過我和孩子。”在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情況下,鳳輕狂不得不低頭,不管怎麽樣,也要先過了這一關再說。
林韻绮得意忘形,一腳踩在她的手掌上,惡狠狠地說:“我看你的樣子,可一點也不像在求人,倒像發命令呢。”
劇痛自手掌蔓延,鳳輕狂忍不住悶哼了一聲,咬牙道:“表姐,我求你,高擡貴手,放了我。”
這話聽着舒服了,林韻绮才擡起腳來,滿意地看着她,“你既然都開口相求了,我自當發發慈悲,饒你一命,不過,我隻是饒你性命而已,你肚子裏的孩子可不能留。”
“你要幹什麽?”見她目露兇光,鳳輕狂整個人都被恐懼填滿,渾身冰涼。
“啊……”
林韻绮用力地往她腹部踹了一腳,笑得越發猖狂,緊接着又補上第二腳,第三腳……
直到鮮血滲透衣物,流淌到地上,化開來,在燈火下刺痛人眼。
鳳輕狂已經疼到發不出哭聲,隻是望着那攤血,無聲流淚,感受到身體裏那條生命在一點點流失,悲傷、懊悔和痛恨等一齊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