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杜宏澤聞言心頭一喜,接過水一飲而盡,“是否有事要說?”她說在等自己,幾年來,這還是頭一遭,他像是吃了一顆蜜棗般,心裏頓時甜滋滋的。
于是,情不自禁地握住了鳳輕雲柔若無骨的手。
興許,這麽多年過去,她終于看見他的好了?
然而,接下來所聽到的一句話,徹底擊碎了他的美好幻想。
“我懷孕了。”
屋裏燈火搖曳着,兩人面對面而坐,沒有再說一句話,空氣都安靜了下來,靜得可怕。
一陣長久的沉寂之後,杜宏澤收回手,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卻出乎意料的,沒有發火,他隻是緩緩站起身,負手踱步到窗邊,望着外面蒼茫的夜色,問:“是梁玉書的?”
“是。”鳳輕雲很平靜地答道,時至此刻,她已經沒了之前的忐忑和不安,完全是豁出去了,在回來的路上她就想得很清楚,她終究是狠不下心打掉肚子裏的孩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孤注一擲,跟杜宏澤坦白。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過後,杜宏澤轉過身來,冷冷地盯着鳳輕雲,又問:“你打算如何處置肚子的孩子?”
“生下來。”
“梁玉書知道了?”
“知道。”
“他什麽意思?”
“他也同意生下來。”
杜宏澤深吸一口氣,逐漸收緊雙拳,額上的青筋正突突地跳。
“那麽,你今天晚上特地把這個消息告訴我,是爲了什麽?”
鳳輕雲答道:“我要與你和離。”
“然後再去跟梁玉書組成家庭?”杜宏澤嗤笑一聲,英俊的面龐布滿寒霜,“你不守婦道,紅杏出牆,還想跟我和離?你以爲你有和離的資格麽?”
“你……”鳳輕雲感覺受到冒犯,可想回嘴時,又發現他罵的其實并沒錯,她确實是沒有守住那所謂的婦道,“那你給我一紙休書也行。”
“給休書?”杜宏澤眯了眯眼,“好啊,不過在休了你之前,我會把你跟梁玉書的苟且之事公之于衆,讓全京城的人都看看,你堂堂鳳家的大小姐,是什麽人,還有梁玉書,往後再朝中,也隻能一輩子做個小小主事了,這樣的後果,你要承受得住才行。”
“杜宏澤,你何必做得這麽絕?你我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有名無實,爲何就不能潇灑一點放手,各自過各自的生活?”鳳輕雲急得站了起來。
杜宏澤啞然失笑。
“我做得絕?鳳輕雲,你摸着你的良心問問,這些年我哪裏對你不好?我可有半分對不起你?我費盡心思地讨好你,處處替你設想,沒有換得你的半點動心也就算了,如今你竟然還跟舊情人珠胎暗結,你究竟是鐵石心腸,還是根本就沒有心?”
鳳輕雲反駁道:“你确實待我好,但我根本就不喜歡你,你是清楚的,當年要不是你強迫我嫁給你,我跟梁玉書早就成婚,兒女成群了!”
“多麽天真的想法!真以爲梁玉書會娶你嗎?”杜宏澤氣到脖子都紅了,“你隻是鳳家的一個庶女,他娶你能得到多大的好處?這麽多年過去,期間你還親眼見識了他如何攀附五公主,爲何你還沒有看清他的真面目?還是如此天真?”
面對對方的指責,鳳輕雲并未惱火,因爲她早已就不在乎,這些年來聽别人中傷梁玉書的言語已然聽得太多,懶得去在意了。
“你這樣挑撥離間是沒用的,我對玉書的心永遠都不會改變,還是放手吧,這樣對你對我都好。”
杜宏澤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見她一臉坦然,目光堅定,明白她确實心意已決,再怎麽勸也是多餘,然而,他付出這麽多年的心血和情感,就這樣放手,成全了他們,也未免太吃虧了,他杜宏澤可不是一個好欺負的人!
“想要我放手?好,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鳳輕雲見他松口,登時喜出望外,連忙問:“什麽條件,你說?”
“我要你打掉這個孩子。”杜宏澤将目光投向她的小腹處,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完全不帶任何情感。
“什麽?”設想過任何可能,卻萬萬想不到他對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鳳輕雲一時間驚怒交加,下意識地護住腹部,退後了兩步,“這不可能!”
杜宏澤倏地發出一聲冷笑:“這是我唯一的條件,你做到了,我就放你自由,做不到就休再提此事!”
“你爲何非要如此刁難我?”鳳輕雲怒極,一個箭步上前扯住他的一隻衣袖,恨不得一巴掌呼過去,“我已經懷了别人的孩子,你把我留在身邊有什麽用呢?難道你還要幫别的男人養孩子不成?”
這世上沒有一個男人會願意這麽做,她相信杜宏澤也一樣。
然而,她聽到的回答是:“爲什麽不能?你是我的正妻,你生下的孩子,就是我杜宏澤的嫡子,我會将他視作親子,好好撫養長大。”
說到這裏,杜宏澤伸手拖住鳳輕雲尖尖的下巴,勾唇道:“而你,隻要以後不再見梁玉書,我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你我依然是夫妻,這樣難道不好麽?”
“不好!”鳳輕雲推開他的手,氣憤地瞪着他,“我不愛你,過去已浪費這麽多年時光,不想再待在你身邊,我隻想要自由!”
“既然說不攏,那就免談了。”杜宏澤轉身背對她,走得十分幹脆,“輕雲,不要以爲我寵溺縱容你,就可以任你爲所欲爲,我的忍耐是有底線的,要是你還不想梁玉書缺胳膊少腿,或是丢掉性命的話,就給我安分一點。”
聞言,鳳輕雲心頭涼了半截,無力地跌坐在圓凳上,是她忘了,杜宏澤再喜歡她,面對背叛也是無法容忍的,況且,他可是京城鼎鼎大名的杜小将軍,有權又有勢,天不怕地不怕,又豈會忍氣吞聲?
幸而,他還是念着舊情的,并未對她和孩子下手,雖然未曾達到目的,但這一把她還算是賭對了。
之後鳳輕雲又向杜宏澤提了好多次和離之事,可得到的回應就是,沒有回應。
懷孕的事,她依舊瞞着,除了最能信任的心腹之外,連身邊的侍女也不告訴,杜宏澤看在眼裏,也不拆穿,任由她這樣偷偷摸摸地養胎,可謂相當縱容。
杜宏澤不是個心腸硬的人,尤其是在鳳輕雲面前,即便恨極了鳳輕雲紅杏出牆,可每次看見她被孕吐折磨得臉色煞白,筋疲力盡時,就會心軟,偶爾在邊上還會伸手給予照顧。
試問世上哪個男人能夠如此寬容大度?
可是縱然如此,鳳輕雲依舊不爲所動,她這顆被梁玉書占滿了的心,始終也沒能給杜宏澤騰出一點位置來。
日子就這樣過着,折騰來折騰去,鳳輕雲始終沒能如願以償,獲得自由身。
一晃幾個月過去,到了初冬時節。
就在京城剛剛入冬,人們開始穿上襖衣時,大燕北部的苷州地區,已是大雪紛飛,地上的積雪已足有成人膝蓋那麽高。
苷州每年都會爆發雪災,但通常都是最偏北的地區才會出現災情,但今年比往年嚴重很多,整個苷州都被茫茫大雪覆蓋,連續一個多月見不到日頭,已陸續有百姓被凍死餓死。
朝廷上下都忙着處理北方的災情,慕連城的主要注意力也放到了那邊,每天要跟大臣們商議救災事宜,一議就是幾個時辰,常常忙到淩晨,一天都得不到休息。
鳳輕狂擔心着慕連城的身體,可也深知他是個勤政愛民的皇帝,北地百姓受災,他是萬萬不可能坐得住的,勸他多休息這類的話,壓根就不用開口,因爲她知道說了也白說。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陪在慕連城身邊,盡量督促他按時吃飯喝藥,盡可能多休息,在他疲累的時候,送上一碗熱湯或是一杯熱茶,她每天都進宮,幾乎是皇宮和國公府兩點一線在走動了,再也沒閑心去外面遊玩。
連駱老爺子也不禁感歎一句:“你要是當年在駱家堡處理事務有這麽勤快,也就不會被萬邺那小子搶了堡主之位了。”
鳳輕狂也回他一句:“我本來就沒想當什麽堡主,他既然想當,那就讓他當好了。”
“你說什麽?駱家堡堡主這麽不入你眼的麽?”老爺子怒沖沖地吼道。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這個人生性懶散,肯定當不好領導人。”鳳輕狂笑嘻嘻地敷衍兩句,連忙開溜:“我累得很,想回去休息了,明天見哈!”
日子一天天過着,鳳輕狂心裏的愁緒也越來越重。
又是一個月過去,她擔心的事終于還是發生了。
這天上午,鳳輕狂如往常一樣進了皇宮,來到禦書房,卻從宮人口中得知,皇上并未在,今晨的早朝也沒有上。
鳳輕狂心裏一咯噔,連忙跑到中宮去。
結果,看見李繭等一衆宮人神情憂傷地守在寝殿門口,當她奔跑過去時,太醫方少明正好從殿内出來。
“方太醫,皇上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