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逃婚?可想好了?以後無憂門的人會追殺你,你不怕?”沈璃不答反問。
“我要是沒想好,也不會跑出來了,”鳳輕狂緊抓着手中的柳月刀,心意已決,“不管有什麽後果,我都要走,雖然是聽對不起江明澈的,但也隻能做一次壞人。”
幾年前,她已經傷過慕連城的心了,不能再來一回。
沈璃輕輕颔首:“那好,我帶你出去。”
說罷,伸出手臂攬住鳳輕狂的腰,輕盈一躍上了牆頭,然後跳進後面的巷子。
兩人七拐八彎穿過好幾條深巷,最終來到熱鬧的街上,再又雇了兩匹馬,一路狂奔往城外去。
直到奔出好幾裏路才停下。
“無憂門的人追上了,可以歇一歇再走。”
鳳輕狂喘了好幾口粗氣,翻身下馬,在一棵樹下坐着休息。
“沈大哥,你就這樣放我走了,萬一被江明澈知道,他不會放過你的,不如幹脆跟我一塊走吧,去京城?”
沈璃笑了笑,說:“我也想去京城,不過現在還不行,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什麽事?要我幫你嗎?”鳳輕狂擡袖擦着額上的汗,氣息還是不太穩。
“你自身都難保,還幫我?還是趕快離開邬州,回到京城去吧,無憂門的勢力遍布整個大燕,隻有在那裏你才是安全的。”
“唉,我又欠了你一個大大的人情,往後怎麽還?”鳳輕狂兀自歎氣。
“不用擔心,眼下就有一個讓你還人情的機會。”沈璃笑得有點神秘。
鳳輕狂連忙道:“哦?有什麽事要我做?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幫你辦到。”她一時激動,說得誇張了,心裏又開始犯嘀咕,該不會真是上山下海的事吧?
“其實也不是什麽難事,”沈璃看着她隐在眉間的擔憂,不禁輕笑,“隻要你回到京城後,把我的名字引薦給皇上,多多在皇上面前替我美言幾句,并把我的意向告訴轉達給他,便足夠了。”
“意向?什麽意向?”鳳輕狂嚴肅地看着他,心裏已有了幾分猜測。
“我願在無憂門做朝廷的内應,幫助他鏟除無憂門,以及其他江湖幫派。”沈璃簡短地答道,目光中透着一絲殺意。
這就讓鳳輕狂大爲不解了。
“爲什麽?你不也是江湖中人嗎?背叛其他武林同道,對你有什麽好處?”以她對沈璃的了解,肯定不是單純地爲自保,他壓根就不是個貪生怕死之徒,這裏面肯定另有隐情。
然而沈璃并沒有要詳細解釋的意思,隻敷衍答道:“我有我的苦衷,總之我會傾盡全力毫無保留地幫助皇上鏟除江湖這股勢力。”
見對方還是一臉迷茫,沈璃恢複一貫的微笑臉,“若有一天大功告成,我們能在京城相見,你還想知道的話,我會說給你聽的。”
鳳輕狂眯了眯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看,忽然哼了一聲,說:“我看,你早就盯上我了吧?你知道我是定國公的女兒,跟皇上關系不一般,所以早就打算好用我做一把過牆梯,爲你跟朝廷搭橋鋪路,是不是?”
這就可以解釋爲何當年他們明明沒有交情,他卻不遺餘力地幫她了。
“你這隻腹黑的老狐狸!”
沈璃沒有否認。
“我最初接近你的目的确實就是這個,但我是真心把你當做朋友,并沒有利用你的意思,希望你不要怪罪。”
“你确确實實是救過我幾次,幫了我很多,我哪兒資格怪你?”鳳輕狂粲然一笑,“放心好了,你的意向我會轉達給皇上的。”
“那就多謝了。”沈璃站起身,“時候不早了,你趕緊上路吧,回到京城去,若是再被少主抓住,我可就幫不了你了。”
鳳輕狂點點頭,随即又問:“那我走了,你怎麽辦?江明澈會不會懷疑到你身上?”
“應該不會,我昨天晚上就假稱突有急事要去辦,故意向少主告辭了,他以爲我離開了,并不知我又折返了回來,應該不會懷疑到我頭上,況且,就算他懷疑,我也有辦法自證清白,你不用擔心。”
“你該不會早就猜到我會逃婚吧?”鳳輕狂震驚地看着沈璃。
後者笑道:“我隻是碰碰運氣,若你跟少主成婚,我祝福你們,若你逃婚,我則幫你一把,兩手準備。”
果然是隻老狐狸!鳳輕狂忍不住感慨,以前自己還真是低估了這個人。
“好了,咱們就此别過吧,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兩人一東一西,分别往不同的方向繼續趕路,往東去的則是鳳輕狂。
從懷縣趕至京城,最短的路線是取道齊州,直線北上,騎快馬約莫十天就能抵達,爲了節省路程,誰都會選擇這條路,然而鳳輕狂此行不同,她的重點不是節省路程,而是躲開江明澈的追蹤。
江明澈知道她對東邊不熟悉,多半不會走這邊,故而會着重派人往齊州和嚴州兩個方向去,她繞路往弗州會相對保險一些。
于是她準備女扮男裝回京城,她知道秦洛他們一定會來找自己,于是沿途留了些隻有秦洛能看得懂的記号。
唯一的問題在于,她跑得太急,身上沒有帶錢,連個饅頭都買不起,最後往腦袋上一摸,摸到一支金簪,又摸到兩隻耳墜,往附近小鎮上的典當鋪裏走了一遭,換來幾十兩銀子。
這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她便先置辦了兩套衣物,再找了家客店入住。
盡管客棧的夥食并不算好,晚上鳳輕狂卻胃口大開,吃了兩大碗飯,三道菜也吃光了,最後打個飽嗝,歪在床頭思索,等回到京城怎麽跟慕連城解釋這一切。
正迷迷糊糊要打瞌睡的時候,突然響起一串敲門聲。
“誰?”鳳輕狂警惕地望着房門問道。
外面傳來熟悉的聲音:“三姑娘,是我,秦洛。”
鳳輕狂面上一喜,連忙去開門,映入眼簾的果然是風塵仆仆一襲黑衣的秦洛。
兩人進了房間叙話,鳳輕狂倒上一杯茶遞過去:“想不到你這麽快就找過來了。”
“要不是在懷縣城内跟無憂門的人交手耽擱了一段時間,早就跟過來了。”秦洛一口氣把茶喝完,又倒了一杯,氣喘得有點厲害。
“什麽?你們去過江明澈的大宅那兒?”鳳輕狂吃驚地看着她,這也就說,即使她不逃婚,他們也會去阻止今天的婚事?
秦洛擡眸瞅她:“當然,你以爲皇上會任由你嫁給江明澈嗎?”
“皇上已經知道了?”鳳輕狂更驚了,激動得差點跳起來,“完蛋了……”
“嘿嘿,現在知道怕了吧?”秦洛一臉幸災樂禍,“誰讓你變心?看你回了京城,怎麽跟皇上交代?”
鳳輕狂喪氣道:“我不是變心,我答應跟江明澈成親,是另有原因。”
“哦?什麽原因?”秦洛其實也猜到她是有苦衷,可實在也想不通會是什麽樣的苦衷能令她做這麽大的犧牲。
“江明澈手裏有可以爲皇上解毒的解藥,但唯有我答應跟他在一起,他才會拿出來,我又從我娘那裏得知,皇上的病情惡化,已命在旦夕,我是沒辦法了,這才……”
原來如此……秦洛握住鳳輕狂的手,鄭重道:“三姑娘,你上當了!”
“上當?什麽意思?”鳳輕狂擡頭,不解地問。
秦洛答道:“無憂門是否有解藥我不清楚,但皇上并未病危,這是我可以保證的,這是江明澈爲了得到你使的手段!”
聽聞此言,鳳輕狂方才恍然大悟,松了口氣的同時,又失望至極。
“這麽說來,我娘騙了我。”
當時不是沒有懷疑過的,她還特意去問過林憶棠,結果聽說慕連城已病入膏肓,她的心一亂,加上又是林憶棠鄭重其事說的,她就犯了糊塗。
她哪裏能料到,林憶棠竟能這樣出賣自己的女兒?
秦洛是個孤女,從記事起就沒有父母,因此并不太對鳳輕狂此時此刻的心情感同身受,但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她肯定是失望而傷心的。
由于不太會安慰人,隻好保持沉默。
過了一會兒,鳳輕狂又懊惱道:“我真的是蠢到家了,居然相信林憶棠,明知她心裏隻有那孟子嚴,還敢相信她的話,怎麽就學不乖呢?”
秦洛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唉,算了,過去的就不去想了,還是洗洗睡吧。”鳳輕狂自言自語,“你開了房間沒有?”
“我這就去,”秦洛起身往外走,“你早點睡,明日一早啓程。”
這天晚上鳳輕狂又沒睡好,主要還是因爲被親娘欺騙和出賣而心裏不是滋味,膈應得睡不着,當然,還有對慕連城的擔心。
她嚴重懷疑連有解藥的說法,也是江明澈在騙自己。
不過後來又一想,這些都不重要了,從她跑出懷縣的那一刻開始,她就下定了決心,不論慕連城體内的毒是否能解,自己都陪着他,生死相随。
能跟慕連城到九泉之下作伴,或許也是件不錯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