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輕狂頓了頓,擡頭看過去,隻見慕連城依然在看奏折,面無表情,但眉頭皺得緊緊的,顯然不太高興,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咧嘴笑道:“我對飾品都是喜新厭舊的,通常戴了一段時間就不會再戴,換成銀票更好,要不是因爲實用,誰願意天天戴着同一隻手镯啊?”
慕連城“嗯”了一聲,淺淺的笑意在嘴角逐漸蔓延開來。
不一會兒後,他停筆望去,眯着眼睛問:“這麽說來,我以前送給你的那些首飾,已經早被你賣完了吧?”
“這個,這個嘛……”鳳輕狂認真地想了想,“确、确實是賣得差不多了,你也知道,我那兩年都在外面奔波,還要躲避無憂門的人,自然是輕裝出行更方便。”
事實上,早在那年離開京城的前幾天,她就已經把能賣的首飾都賣了,實在太貴重又不好攜帶的,則直接沒有帶走,托人在她走後送還到了太子府。
那時的她隻想着逃離京城,哪裏想到還有被翻舊賬的一天?
“對不起啊,我知道那些都是你的心意,但我帶着它們實在是不方便,所以隻能換成錢。”
慕連城收回目光,又低頭繼續做事。
“是啊,我明白,總不能叫你帶着一大箱子珠寶和首飾出行,那也太爲難你了。”
鳳輕狂撇撇嘴,真以爲我聽不出來你是在嘲諷我嗎?真是的,不過就是些首飾而已,還揪着不放,這人怎麽突然間變得這麽小氣了?
不過,到底是自己做了錯事,鳳輕狂也隻好再次道歉,然後泡了一壺茶過來,大獻殷勤,苦心讨好,這才讓慕連城緩和了神色。
“好在你沒有把那把柳月刀也拿去當掉,否則我可就真要跟你翻臉了。”
你方才也跟翻臉差不多了,鳳輕狂心下吐槽,臉上卻布滿笑意。
“柳月刀那麽貴重,我怎麽敢拿去典當?帶在身上我都生怕弄丢了,還考慮要不要還給你呢。”
“還就不必了,你留着更好。”慕連城淡淡道。
其實方才他并未真的生氣,隻是喜歡被鳳輕狂讨好的感覺,是以故意逗她,但當聽到她說想歸還柳月刀,像心口堵了一塊棉花似的,登時就不高興了。
離開皇宮後,鳳輕狂又在街上逛了一圈,特地去首飾鋪裏買了一塊上等玉佩才打道回府。
到了大門口,下得馬車來,忽然聽見秦洛道:“姑娘你看,那邊地上好像有個人。”
順着她的手指望去,果然見街邊躺着一個人,鳳輕狂遂好奇地走過去。
秦洛俯身探了一下此人的脈搏,又上下掃視了幾眼,“還有脈搏,應該隻是暈倒了。”
接着又把人翻過來,結果一看他的臉,發現竟然有點面熟。
“好像在哪裏見過他。”
“是陳禹!”鳳輕狂則一眼就認了出來,并且極其震驚,“他怎麽會在這兒?還受這麽重的傷?”
她趕緊叫來門口的護衛,讓他們把人帶到客房去,并去請大夫來。
“姑娘不要擔心,陳禹雖然看着傷得挺重,但都不是緻命傷,方才我給他診脈,也發現脈搏有力,肯定不會有事的。”
鳳輕狂皺眉道:“我知道,現在讓我更加擔心的是駱家堡那邊,陳禹是駱老爺子的心腹,不會輕易離開他的,況且還帶着傷,一定是出什麽事了,也不知老爺子現在如何。”
正聊着,鳳輕雲忽然走進了院子裏。
“三妹,我聽說你比街上撿了一個流浪漢回來,是真的嗎?”
“那不是什麽流浪漢,是我的一個朋友,他受了傷,昏倒在門口的街上,我正好看見了,将他帶回來而已。”
“原來是你的朋友啊,那我就放心了,都是那幾個丫鬟,說話都說不清楚,害我還以爲是來曆不明的人,怕你上當被騙呢。”
鳳輕雲仿佛松了一口氣,随即往房間門口看了一眼,小聲問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大夫還在救治,應該會沒事的。”鳳輕狂總覺得對方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不可能因爲一個撿回來的人特意過來一趟。
“那就好。”
“姐姐還有什麽事嗎?”
鳳輕雲猶豫了片刻,又再把聲音壓低了些,問:“你上午是不是進宮去了?”
“我……”鳳輕狂本想否認,但随即又想,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還是早點說實話更好。
“是啊,剛從宮裏出來。”
“那,那件事你幫我問過皇上了嗎?”鳳輕狂迫切地問道,焦急兩個字都寫在臉上了。
“沒有。”鳳輕狂簡短地給出答案,“我不能向皇上提出那樣的要求。”
鳳輕雲明顯很失落,目光瞬間便暗淡下來,“爲什麽?”
“先不說别的,假如皇上真的用皇命逼迫杜宏澤跟你和離,傳出去不但有損他的名聲,而且會讓杜将軍和杜宏澤父子二人對他産生意見,導緻君臣不和,我不能把這樣的難題抛給他。”
“那你就忍心看着我受苦麽?三妹,小時候我跟你關系是最好的,我幫過你不少,但爲什麽我隻是讓你幫這麽一次,你都不肯?”鳳輕雲氣得紅了眼,“你怎麽可以如此自私?”
鳳輕狂無奈道:“你是幫過我不少,我很感激你,但凡力所能及的事,我都願意幫你,但前提必須是不連累其他人才行。”
“況且,我之前也幫過你好幾次,你的人情早就還完了,我自認不曾虧欠你什麽,幫你是情分,不幫你卻是我的自由,我不是一定要爲你做事的。”
“另外,你爲什麽突然急着跟杜宏澤和離?是不是心裏有鬼呢?”
“你說什麽?”鳳輕雲憤然瞪着她,“是杜宏澤對不起我在先,先前就跟你講過原委了,我有什麽鬼?”
表面理直氣壯,内裏卻心虛,隻能用憤怒來掩飾。
這時,大夫從房裏出來了,鳳輕狂沒心思再跟她多言。
“姐姐,關于你跟杜宏澤和離的事,我實在無能爲力,你還是自己想辦法吧,我還有事要做,你請自便。”
鳳輕雲攥緊拳頭,雙眼撐得老大,憤怒的火焰幾乎下一刻就要噴發出來一般,原本以爲可以倚仗鳳輕狂,通過皇上施壓給杜宏澤,逼他簽下和離書,可沒想到,這個三妹如此靠不住,不願意幫忙也就罷了,竟然還戲弄她,實在是太過分了!
果然,這世上最靠得住的人還是自己!
鳳輕狂快步行至大夫這邊,詢問過了陳禹的狀況,得知他隻是勞累過度導緻昏倒,并無大礙,這才稍微放寬心。
“那他大概什麽時候能醒?”
“這可說不準,可能幾個時辰後,也可能要到明天早上了。”
嚴州距京城路途遙遠,這一帶又沒有駱家堡的分部,不好找人打聽消息,唯一的辦法隻有等陳禹醒來再問清楚情況了。
鳳輕狂派人在客房守着陳禹,他一醒便去通知自己,但到了深夜也沒有消息,她隻好睡下,直到次日清晨洗漱時,丫鬟來禀報說:“三小姐,那位公子醒了!”
顧不上用早點,鳳輕狂收拾好儀容就往客院奔去,此時陳禹自行下了床,一瘸一拐地準備出門,結果正撞上匆匆趕來的鳳輕狂,遭到她嚴厲的斥責。
“你要去哪兒?傷還沒好就亂動,不想活了是吧?”
“我看你遲遲沒來,想過去找你。”陳禹有氣無力地說道,“再說,我這點傷算什麽?還死不了。”
“快回屋坐着。”
鳳輕狂才不聽他狡辯,立即将人拽回了房間,等陳禹坐好了才開始問駱家堡的事。
“駱家堡是不是出事了?你爲何弄得如此狼狽?”
“是萬邺,他造反了。”陳禹攥着拳頭,低吼道。
鳳輕狂大驚:“造反?什麽意思?”
“就在上次我從京城回去後不久,萬邺帶領着他在駱家堡的一衆手下,控制了堡主,逼迫他退位,堡主不肯,他便拿那些不願屈服的弟兄們要挾,堡主沒辦法,隻得在門徒面前聲稱自願将堡主之位讓給萬邺。”
“萬邺本來答應堡主之位到手後就放了人質,可事後卻反悔了,不但殺光了違逆他的同門,還把堡主關了起來,不準他出門半步,虧堡主重用他十幾年,對他深信不疑,結果他卻如此回報他,簡直就不是人!”
陳禹氣得錘床,大有要吃人的架勢。
“要是讓我抓到他,我一定把他打得連親娘都認不出來!”
“先别說大話了,你是怎麽逃出來的?義父現在如何呢?”鳳輕狂趕緊追問。
“半個月前,我跟堡主策反了萬邺的兩個手下,打算逃跑,不料半途中那兩人中的一個突然反悔,暴露了我們的行蹤,萬邺派出手下追殺,我們在逃亡過程中跑進了一片森林。”
“當時是在夜裏,到處黑漆漆的,跑着跑着堡主就與我就失散了,後來我在那一帶的林子裏找了幾天也沒找到人,我擔心繼續逗留在那兒會被萬邺的人找到,便決定先離開。”
“我料想萬邺肯定聯絡了江湖中其他的門派追殺我等,若是去投靠江湖中人,隻怕不安全,實在沒辦法,隻有來到京城找你求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