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是涼的,幾乎感受不到溫度,這讓鳳輕狂根本放不下心來。
“我看還是多休息一段時間再走吧。”
她一邊說着,一邊垂下了眼眸,視線不經意間掠過慕連城身上,忽然瞥見他手臂上有一道血口,登時面色大變。
“你受傷了?”
慕連城擡起左臂瞅了一眼,淡然道:“隻是一點皮外傷而已,并不礙事,方才在傷口上撒了藥,已經不流血了。”
“皮外傷也得重視啊,傷口要是不處理好會惡化的,要是得了破傷風,到時候你這隻手臂都很有可能要廢掉,這是常識,你怎麽可能連這都不懂?我看你就是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鳳輕狂急紅了眼,也不顧周圍還有其他人,直接就責備了一通。
直到注意到二遊和秦洛等人投來的目光,才意識到自己激動過度了,兀自挺直脊背輕咳兩聲,咧嘴笑道:“我的意思是皇上萬金之軀,一定要珍重自己,哪怕是一丁點的傷,也得小心處理,不能冒半點風險,我絕對沒有責備您的意思,隻是關心,關心而已。”
“你說的對,朕以後一定改。”慕連城擺出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嘴邊帶着淺淺的笑意,“三姑娘要是不嫌麻煩,能否幫我包紮一下傷口?”
鳳輕狂正有此意呢,立即拉着他到涼亭下坐着,叫人打來了清水,開始仔仔細細地清理傷口。
旁觀的幾人很識趣地走開了。
秦洛湊到二遊耳邊,抿嘴笑道:“看來要制住皇上,還得三姑娘出馬才行。”
“可不是麽?你見過誰對皇上這麽厲害,皇上還笑眯眯認錯的?可真是新鮮!”二遊也不禁搖着頭感歎,“隻希望三姑娘能一直這樣陪在皇上身邊,别再像以前那樣傷皇上的心了。”
“其實三姑娘是個好姑娘,縱然跳脫了點兒,不怎麽像個大家閨秀,可是心地善良,又有責任心,敢作敢當,是别的女子遠遠比不上的,沒你想得那麽差。”秦洛一直都這麽覺得,但還是頭一次在他人面前爲鳳輕狂說話。
二遊點點頭,道:“我沒說她不好,隻是對她以前的所作所爲還有心有餘悸,萬一哪天她突然又跑了怎麽辦?你也知道,皇上現在身體狀況不穩定,可承受不住打擊。”
“她當初既然決定回來,應該就不會再離開了吧?”
“你能這麽爲三姑娘說話,還真是令我吃驚。”二遊似笑非笑地說。
秦洛不悅地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我還要在人家背後說壞話才不讓你吃驚?”
“那倒不是,但你……”二遊壓低聲音道,“你對皇上的感情不同尋常,這種情況下,還能爲三姑娘說話,就很難得了。”
聞言,秦洛慌忙看了慕連城那邊一眼,拉着二遊走遠了些,沉聲說道:“你胡說什麽?要讓别人聽見了還得了?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你以爲别人不知道嗎?”二遊不禁想笑,“雖然一直以來你都掩飾得不錯,但時間久了,大家還是感覺得出來的。”
“你是說皇上也……”秦洛覺得難爲情,連忙低下了頭。
二遊笑道:“不但是皇上,我覺得三姑娘應該是也知道的。”
“啊?”秦洛下意識地看了鳳輕狂那邊一眼,“不會吧?如果她知道,怎麽會願意把我留在身邊,天天見到我?”
“你不也願意在她身邊嗎?這有什麽?皇上對你又沒那方面的意思,這并不沖突啊。”
秦洛沉下心一想,覺得這話也有幾分道理,畢竟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歡争風吃醋的,何況她根本就不具威脅。
“我隻要看到皇上開心無恙就好,并不求别的。”
“那就好。”
涼亭下,風輕狂正專注地在給慕連城手臂上的傷口包最後一圈,動作熟練而輕柔。
“好了,記住不要亂動,要是把傷口弄裂,我就白忙活一場了。”
慕連城注視着她,勾唇笑道:“知道,時候不早了,下山吧。”
“好,我去叫……”鳳輕狂正欲起身時,慕紫顔已緩步走了過來,看神情似乎情緒已逐漸平複。
“二哥,你的傷不要緊吧?”
“皮外傷,兩天就好了,你怎麽樣?”
慕紫顔勉力擠出一絲微笑,答道:“我沒事了,對不起,我之前被梁玉書騙了,還爲他跟你們鬧脾氣,實在很不像話。”
“這都沒什麽,隻要你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不再鬧着跟他成親就好,”慕連城手撐桌面,緩緩站起身,“走吧,回京城。”
“我想去看看宋亦楓,可以嗎?”慕紫顔猶豫了一會兒才問出口。
“當然。”
回到京城後,慕連城立即趕回了皇宮,鳳輕狂則與慕紫顔去了一趟宋府,得知宋亦楓的情況已經穩定,暫時沒有性命之憂,隻不過需要多休息幾個時辰才能醒。
“公主,咱們還是先走吧,明天再來看望,宋亦楓正是虛弱的時候,需要安靜的環境休養。”鳳輕狂小聲地勸道。
“可是我不放心……”慕紫顔心裏除了裝着對宋亦楓的關心之外,也有深深的愧疚。
“太醫不是都說了嗎?他已經脫離危險了,隻要好生休養,很快就能好起來的,他現在需要的是休息,你留在這裏也沒用啊。”
慕紫顔明白她說的有道理,便跟着除了房間。
“宋亦楓提醒過我很多次了,我都沒有信他,這次他傷成這樣,都是我害的,他以後肯定更加讨厭我了,我怎麽好意思再來見他?”
“怎麽會呢?”鳳輕狂拍拍她的肩膀,輕聲安慰道,“這整件事裏,你也是個受害者,宋亦楓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不會怪罪到你頭上的,而且,宋亦楓從未讨厭過你啊。”
“鳳姐姐,謝謝你。”慕紫顔認爲鳳輕狂隻是在安慰自己而已,心頭的憂愁絲毫未減。
離開宋府後,兩人各自回家。
“也不知道皇上會怎麽處置梁玉書。”
回府的途中,秦洛忽然說道。
“以五公主那副軟心腸,十有八九會向皇上求情的,我看最多也隻是關他幾天而已,不會更嚴重的懲處了。”鳳輕狂思索着答道,呷了兩口茶,随即眼珠一轉,将視線轉移到秦洛身上。
從景泰山回來後,她就發現這丫頭有點心不在焉,似乎想說什麽,但又顧慮什麽不好說的樣子,便主動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跟我說?”
“啊?沒,沒有啊。”秦洛連忙扭頭看向窗外,不出聲了。
她既然不願說,鳳輕狂也就不好繼續追問,随她去了。
行了半個時辰,馬車終于在國公府門前停下,鳳輕狂迷迷糊糊間睜開眼來,要下去時,竟聽得一陣吵鬧聲傳來。
“怎麽好像有人吵架?”
“是有人在門口跟守衛發生了争執,不知所爲何事。”秦洛探頭進來說,“好像快要打起來了,你快去看看吧。”
鳳輕狂歎了一口氣,連忙跳下車,快步走上前去。
“出什麽事了?在大門口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
守衛連忙說明情況:“三小姐你回來了,這裏有個不講道理的人說要見你,問他是什麽人,又不肯報上身份,還非要硬闖進去,我們正要轟他呢。”
“要見我?”
鳳輕狂不禁好奇,轉頭去看那人,隻見那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風塵仆仆的,很是面熟。
“你是……陳禹?”這是駱家堡的人,平時多是跟在駱老爺子身邊,偶爾有任務也會出去跑跑腿,鳳輕狂在駱府的時候與他多有接觸,隻是很久時間不見,這孩子又長得快,外貌有些變化,她沒能立刻認出來。
“少主,你來了就太好了,這些人仗勢欺人,說要打我呢,你要爲我做主啊。”陳禹氣抱着雙臂,呼呼地說道。
鳳輕狂深知這小子的脾性,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一天不惹事就渾身難受,況且國公府不可能放身份不明的人進來,護衛的做法是對的。
“我一會兒再批評他們吧,你先跟我進來。”
既然是她要放人進去,護衛們也不敢阻攔,乖乖地退到一旁去了。
陳禹沖幾人挑釁地哼了哼,拍拍屁股跟着進了門。
鳳輕狂把人領進大廳,讓下人上了茶水點心,又讓他們下去,等屋裏隻剩他們兩人時才問:“你怎麽來了?是不是駱家堡出了什麽事?”
“沒有啊,隻是堡主想你了,派我來給你送一樣東西。”陳禹扔了兩塊梅花糕進嘴裏,從衣袖中掏出一隻長方形的精緻木盒來。
“就是這個。”
鳳輕狂立即接過來,打開一看,裏面隻躺着一支發钗,而這發钗一看就是下等品,頂端鑲嵌着的一棵珍珠成色也很差,整體頂多二兩銀子就能到手。
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
她不是嫌這支钗不貴重,隻是,就這麽一支發钗,沒必要派人千裏迢迢送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