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可能,不過具體什麽情況,就要等他醒來之後才能知道了。”
“看他睡得這麽沉,恐怕得等明天了,”秦洛轉頭吩咐了店家夥計兩句,“姑娘,咱們先走吧,明天再過來。”
鳳輕狂點了點頭,轉頭出去了。
離開客棧後,調轉馬車往公主府去。
抵達公主府時,已是午後,慕紫顔正坐在花園的涼亭下納涼飲茶。
“鳳姐姐,你來了?快過來坐啊,這是今晨剛送來葡萄,可甜了,你快嘗嘗。”
鳳輕狂踱步到她對面落座,道了聲謝,準備說話時,卻發現她眼眶有點紅,臉色不太好。
“确實挺甜的,這是貢品吧?除了皇宮之外,恐怕也隻有你這裏有了,皇上這心眼兒偏得有點過分了。”
“皇兄确實待我比其他兄弟姐妹好,”慕紫顔莞爾笑道,接着又蓦然歎出一口氣,“可惜我卻總是讓他操心。”
聞言,鳳輕狂擡眸望過去,試探着問:“怎麽突然這麽說?是不是跟皇上吵架了?”
慕紫顔點頭道:“是啊,昨天我又進宮跟皇兄說了跟梁玉書成親的事,結果不出意外的,就把他惹惱了。”
就知道能讓這兄妹倆吵起來的話題,一定離不開梁玉書……鳳輕狂如斯想到。
“皇上也是希望你能有一個幸福的未來,不想你爲報恩而把自己的終身大事給搭進去,不管說什麽做什麽,他都是爲你着想啊。”
“我明白。”慕紫顔微低着頭說,眼底的慚愧之色很明顯。
“但我做這個決定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并不是一時沖動,我已經是個大人,可以爲自己的所作所爲負責,不論将來發生什麽事,有什麽樣的後果,我都能接受。”
鳳輕狂本來也想勸說兩句的,但聽了這句話後,突然就放棄了。
要知道,慕紫顔跟梁玉書之間的糾纏已經持續快兩年了,若說當初慕紫顔決定嫁給梁玉書是一時沖動,那麽現在絕對不是,就像她自己說的,她經過了反複的思量,恐怕連不好的結果都想過了,已然沒人能勸阻。
“既然你想得這麽清楚了,那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不過皇上那一關,恐怕不容易過,你還需多費一些心思才行。”
慕紫顔笑了笑,說:“皇兄昨天跟我吵過之後就同意了,正要選日子賜婚呢。”
“什麽?他同意了?”這可真是大大地出乎鳳輕狂的預料,“既然皇上已經同意,你爲什麽看上去并不開心呢?”
“我也不知道啊……”慕紫顔擡頭望向天際,連連歎氣,“之前總爲無法說服皇兄而煩心,可現在他真答應了,一想到不久就要跟梁玉書成親,我心裏就酸酸的,眼淚控制不住地往外流,大概是還沒做好準備的緣故吧。”
當然了,所嫁的不是喜歡的,能開心才怪了。
思及此,鳳輕狂不禁歎了一口氣。
“宋亦楓呢?你真的放下他了?”
慕紫顔遲疑了片刻,答道:“等我跟梁玉書成親後,一定會放下的。”
“或許吧,不過,要忘記一個人并不是那麽容易的,否則也不會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還在你心裏。”鳳輕狂說着,拍了拍對方的手背,“不管怎樣,我還是要祝福你,祝你往後每天都幸福快樂。”
“謝謝。”慕紫顔微笑回應,随即壞壞地一笑,“你跟二哥是不是也該抓緊了?”
“抓緊什麽?”鳳輕狂裝着糊塗,低頭飲茶。
慕紫顔答道:“當然是抓緊選個吉日成婚啊,皇兄登基都好幾年了,至今後宮空無一人也算了,連皇後都沒有,他不急我都替他着急。”
“你這就叫做皇帝不急太監急了。”鳳輕狂打笑她,“天下間想入宮的女子無數,你還怕他娶不到皇後?”
“想進宮的女子确實多得數不過來,但哪一個能跟你比呢?這世上隻有鳳姐姐你才有最有資格當二哥的皇後了。”
“你這麽說,皇上未必這麽想呢。”
“鳳姐姐,二哥的心意你不會害不明白吧?”慕紫顔挪了一個位子,坐到鳳輕狂身側,壓低聲音說:“他之所以至今還沒有立後,就是因爲你啊。”
鳳輕狂有些驚訝:“因爲我?”
雖然知道慕連城心裏一直有她,可從未想過他立不立皇後跟她有關,畢竟她也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是皇後的好人選。
慕紫顔露出無奈的笑:“不然你以爲呢?京城裏這麽多适齡的千金小姐,他都沒有看上,尤其是楊家的那位郡主,從小就喜歡纏着他。”
“光從家世上來說,她是最合适的人選,朝中也有不少大臣上書谏言,勸他立楊馥儀爲後,可面對重重壓力下,他依然沒有聽從。”
“除了因爲那些女子都不是你之外,我真的想不出什麽原因,能讓二哥如此堅持了。”
鳳輕狂沉默了。
這段時間裏,她看到的是慕連城的冷漠,所以自然以爲他對自己已經沒有之前那樣深的感情,可經過慕紫顔這麽一提點,她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或許錯了。
又聊了許久,直到太陽快要下山時,鳳輕狂才返回國公府。
次日一早,用過早點後她便又與秦洛出了門。
來到客棧的時候,店裏的夥計說那個昏睡的人已經醒了。
兩人來到後院,身着青衣的男子正在小花園裏散步。
夥計先一步小跑了過去,把鳳輕狂和秦洛的身份介紹了一下,然後就自行退下了。
男子朝兩人走了過來,躬身行了個大禮:“多謝兩位姑娘救命之恩,二位的大恩大德,來日在下即便做牛做馬也一定報答。”
鳳輕狂笑說:“公子說得太嚴重了,我們也隻是路過搭了一把手而已,實在算不得什麽大恩,你現在感覺如何了?”
對方颔首答道:“多虧兩位姑娘相救,已經好多了。”
“大夫說了,你的身體很虛弱,接下來需要好好休養才行,所以也不可大意。”鳳輕狂見他依然臉色蒼白,說話都沒什麽力氣,便好心提醒道。
男子卻面露苦惱。
“在下還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趕着去做,沒有時間休養了,今天下午就把客房退了,不過,在下身上沒有足夠的銀兩,姑娘墊付的藥錢和房錢恐怕要過段時間才能還了。”
鳳輕狂愕然道:“錢倒不是問題,隻是你都病成這樣了,還有什麽事比養身體更重要的?我勸你還是再休養幾天爲好,别再又暈倒了。”
男子搖着頭說:“我好不容易才回到京城,一定要先把事情辦完了才能安心,一刻也不想耽擱了。”
“究竟什麽事讓你這麽着急呢?能不能跟我們說說?”秦洛突然問。
男子蹙起眉頭,一臉難色,顯然是不太願意跟人說。
鳳輕狂也不想爲難人家,便笑着說:“要是不方便的話,公子不說也罷。”她見這人談吐不凡,不像是普通百姓家的人,要辦的事自然也不簡單。
“也沒什麽不方便的,”男子擺擺手,“在下是打算去京兆府狀告一個人,爲自己讨個公道。”
“哦?你有什麽冤情呢?”秦洛又一臉好奇地問。
對方沒想到她會繼續追問,頓時愣了愣,錯愕地看着兩人。
秦洛則趕緊解釋道:“你别誤會,我不是非要打聽你的私事,隻不過我家姑娘出身不凡,而且跟京兆府的府尹有些交情,或許能幫到你也說不定呢。”
聞言,男子臉上的疑惑盡數散去,随之而來的是喜悅。
“若真如此,在下成功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公子要是信得過,我很樂意幫忙。”鳳輕狂給出一個友善的笑,随後則轉頭瞪了秦洛一眼,她什麽時候跟府尹有交情了?撒謊也不打草稿!
男子将兩人請到青石桌旁坐下,又給她們倒了茶,這才開始自我介紹。
“在下姓趙,單名一個擁字,乃是勻州紀縣縣令之子,七年前參軍,在勻州軍營曆練三年後,被調往苷州鎮守邊關。”
“原來也是位年輕的将軍。”鳳輕狂之所以說“又”,是因爲想到了鳳長青,巧的是他和趙擁同在北關鎮守。
趙擁自嘲似的笑了笑,說:“什麽将軍?說來慚愧,在下在軍營多年,隻是混了個小小的副尉而已。”
副尉是多少品來着?鳳輕狂使勁地想了想,好像是六品及以下吧?
武職是很難混的,尤其是底層的士兵,要想出頭都得拿命去拼,極其不容易,因此不論官職大小,鳳輕狂認爲,都是值得敬佩的。
這也是她之前一直盡量不跟方長青産生沖突的另一個原因,不管鳳長青爲人如何,至少敢于上戰場殺敵,保家衛國。
秦洛贊道:“以你的年紀,能做到副尉已是了不得了。”
“正是呢。”鳳輕狂點頭附和,“那你爲什麽離開了軍營,一個人來到京城呢。”
“因爲我已經死了,無法再回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