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韻绮在心裏暗暗嘲諷了一番,露出憂色,說:“這次我得罪了表妹,她肯定心裏不舒坦,也不知來日會不會報複我,我一個寄人籬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怎可能跟堂堂國公府三小姐抗衡?我看我還是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
“誰說你無依無靠的?你不是還有我嗎?”鳳長青拉住她的手,輕聲細語地給予安慰,“你不要擔心,三妹那裏有我幫你擋着,她縱然再膽大妄爲,也不敢對我下手的,方才你也看見了。”
“所以,你隻管在鳳家好好地住着,一切都有我在呢,無需擔憂。”
林韻绮遞給他一個感激的眼神,抹淚道:“可是,我跟表妹的關系越鬧越僵了,她又是那種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人,我若繼續在這裏住下去,以後肯定還會發生更大的矛盾和沖突,我真的不想再跟她鬧下去了,而且我特不想讓你夾在中間爲難,還是讓我走吧。”
說完,又作勢要走。
鳳長青再次把她拉住,憐惜道:“傻姑娘,鬧事的人是她,即便要走也該是她走,不是你。”
“她走?她可是鳳家的嫡女,是國公大人的掌上明珠,而我隻是個外人,國公大人怎可能讓她走?”林韻绮抑制住内心的興奮,繼續扮柔弱,睜着水汪汪的一雙淚眼看着對方。
鳳長青心一軟,更加堅定了要趕走鳳輕狂的決定。
“我爹最重視的孩子,是我這個獨子,而不是幾個女兒,何況三妹終日隻會惹是生非,丢盡了他的顔面,對這個女兒他就更加不在乎了,隻要我開口去勸說我爹,相信他一定會同意。”
在父親偏心這一點上,鳳長青相當有信心。
林韻绮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會選擇投靠鳳長青,企圖借他的手來對付鳳輕狂。
另一邊,鳳輕狂回到了寝院中,正坐在軟榻上休息。
“我看那位表小姐不是個省油的燈,之後肯定還會找姑娘你的麻煩,還是想辦法将她趕出鳳家去,先下手爲強。”秦洛翹着二郎腿坐在桌旁,認真地提醒道。
鳳輕狂颔首道:“你說的對,但是,林韻绮現如今有了鳳長青這麽一位忠實的護花使者在,恐怕也不是想趕走就能趕走的。”
“她不是從林家偷跑出來的嗎?直接通知林家人來京城抓人就是了。”
“這當然最有效的辦法,隻不過……”鳳輕狂蓦地歎出一口氣,苦惱道:“我不太想再跟林家那邊的人聯絡,實在是鬧心。”
秦洛頗爲不解,好奇地問:“鬧心?你不是幾年前在林家住過一段時間嗎?而且從林小姐的口中聽來,林家老夫人對你很是疼愛,你跟他們的關系應該相當不錯吧?怎麽會鬧心呢?”
“老夫人固然對我好,可是,唉,算了,不談也罷!”令鳳輕狂鬧心的不是林老夫人和其他人,而是她那尚在人世卻跟不在沒有區别的娘。
她起身打了個呵欠,一頭栽倒在床上,擺擺手道:“我困了,想睡一會兒,你去忙自己的吧,不用管我了。”
奔波了半個多月,鳳輕狂實在是累得不行了,頭剛着枕頭就沉睡了過去。
今天酒宴散場,從皇宮出來後,鳳衡又去了官署辦公,直到傍晚才回府。
剛進院子準備用晚膳時,鳳長青就過來了。
縱然兩人的父子關系還算親近,但從小到大鳳長青都很少主動來找父親,除非是有什麽特别緊要的事情。
因此一見面鳳衡就問:“找爲父什麽事?”
由于自小幾乎都是有求必應,因此鳳衡習慣了在父親面前有話直說,不拐彎抹角,這次也一樣。
“孩兒想提議讓三妹搬去冷香苑住一段時間。”
“讓輕狂搬去冷香苑?”鳳衡是怎麽也想不到兒子會提出這樣要求,“爲什麽?就因爲你跟她合不來?”
鳳長青點了點頭:“不錯,自從我回來之後,三妹就屢屢跟我作對,甚至還放任她身邊的人跟我動手,絲毫沒有把我這個兄長放在眼裏,爲免以後再鬧矛盾,我想還是暫時讓她去冷香苑住一段時間,我們各自都反省一下。”
這話裏半點也沒提到林韻绮,因爲假如說出是爲了韻绮的日子好過一點,才把三妹送走,他擔心會令父親對韻绮産生意見,于是幹脆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
可謂是用心良苦、情深一片。
然而,他小看了鳳衡的洞察力。
“依我看,并不是因爲你跟輕狂合不來,而是那位林小姐跟她合不來吧?她唆使你把輕狂趕走,是不是?”
“父親……”
鳳長青本欲辯解,卻在開口前被鳳衡打斷話頭:“不要以爲爲父平時不管這些事,就真的什麽也不知道,你跟林小姐最近走得有點太近了,下人們都已經開始說閑話,往後還是保持一點距離爲好。”
“既然父親已經說到了這件事,那孩兒也沒什麽好隐瞞您的了,”鳳長青深吸了一口氣,鄭重道:“孩兒想娶林小姐爲妻。”
“不行!”
鳳衡一口便給拒絕了,并且态度相當強硬。
鳳長青原本信心滿滿,以爲隻要自己喜歡,父親必定不會反對這門親事的,沒想到結果得到的卻是他毫不猶豫的兩個字。
“爲什麽不行?林小姐知書達理,才貌雙全,又是出身書香世家,身家清白,與孩兒最是匹配不過,您難道還有什麽不滿意?”
鳳衡答道:“首先,就憑她是林家的女兒這一點,爲父就不會同意你娶她過門!”
“林家的女兒有什麽問題?您不也娶了林家女兒爲妻?兩家本是親家,親上加親不是更好麽?”鳳長青更加迷惑了。
林家的女兒多是不安分……這是鳳衡從林憶棠身上得來的結論,當然,他自己也知道這是偏見,不該帶着它去看待林家人,但他就是無法擺脫。
況且,經過這段時日對林韻绮的觀察,他也看出她确實是個不安分的人。
“鳳林兩家不需要什麽親上加親。”
“父親……”
“另外,林韻绮不像你想的那麽簡單,那絕不是一個能甘于做個四品武官夫人的女子,她眼光高于頂,未必能看得上你,即便爲父不反對,她也不會嫁的。”
鳳衡還是把林韻绮的爲人看得相當透徹的了。
鳳長青卻壓根聽不進父親的話,認爲他之所以這麽說,就是對林韻绮有成見,故意在他面前貶低她。
“韻绮不是父親說的那種女子,孩兒與她相處多時,我們兩情相悅,很合得來,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了,一定是三妹在您面前說了什麽,是她抹黑了韻绮是不是?”
鳳衡搖頭道:“長青,你對輕狂的成見太深了,她從來不是喜歡在人背後嚼舌根的人,這些全都是爲父自己的理解,與她無關。”
父親從什麽時候開始,竟然如此維護三妹了?鳳長青這會兒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父親跟從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孩兒與韻绮的事情日後再說不遲,我想請三妹先搬到冷香苑去,不知父親是否同意?”
“如果你三妹自己同意,爲父沒什麽好說的,但倘若她不肯,那就還是讓林小姐走吧,”鳳衡說完,就轉身往偏堂而去,“回去吧,此事無需再問了。”
雖然他沒有明确說明站在鳳輕狂那一邊,但其爲她撐腰的态度已經很明顯了。
鳳長青本以爲自己出面,肯定能把鳳輕狂趕出去,讨得林韻绮歡心,沒想到結局卻是碰了一鼻子灰,受到不小的打擊。
他突然意識到,或許自己這個獨子在父親心目中的分量,其實也沒想象中的那麽重。
最後猶豫了一下,爲免把父親惹惱,鳳長青還是離開了。
原本隻是想小睡一覺的鳳輕狂由于實在太累了,睡得太沉,從下午睡着之後,就一直沒有醒,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起床用了早飯後,整個人神清氣爽,容光煥發,正好外面天氣不錯,便出去遊逛了一圈。
由于不想碰到鳳長青和林韻绮兩人,她進出都是走的側門,悄無聲息的,幾乎沒人知道她出去過,跟以前一樣。
快天黑準備用晚膳的時候,鳳輕狂被叫到了鳳衡的書房裏。
回來後還沒來得及去見父親,而且自己晚回來了五六天,有點心虛,鳳輕狂便以爲父親是要責備她。
于是一進門就低着頭道:“爹,我在回京的路上遇到些麻煩,耽擱了幾天,這才晚回來,絕不是故意的。”
鳳衡瞥了她一眼,眼眸中露出一絲詫異,他本來已經把這事兒給忘了,沒想到這丫頭還能主動來認錯,真是怪事。
“晚就晚了,隻要你平安回來就好,爲父叫你來,不是跟你追究此事的。”
“哦。”鳳輕狂松了一口氣,“那您找我何事?”
鳳衡答道:“爲父想讓你寫封信給徉州林家,通知林家人過來把林小姐接回去。”
他雖然是林家的女婿,可林憶棠早已不在鳳家,兩家十幾年都沒了往來,身份顯得尴尬了,不宜再寫信去。
鳳輕狂是林老夫人疼愛的外孫女,由她寫信去通知是再合适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