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父親那幽冷的目光投射過來,鳳輕岚吓得一哆嗦,連忙退到了一邊,随後氣呼呼地剜了鳳輕狂一眼,也不敢再吱聲。
鳳衡這才看向一直沒有出聲的胡大夫,問道:“胡大夫,我兒的情況如何?他中了什麽毒?”
胡大夫正要回答,鳳衡卻又說:“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說實話,否則的話,我會砸了你的招牌,讓你下半輩子在牢裏度過。”
“是,是。”胡大夫暗暗捏了一把汗,下意識地朝鳳輕岚那邊瞥了一眼,然後答道:“鳳大少爺所中的是種叫做睡蓮的花毒。”
“這種毒并不會傷害人的身體,隻是讓人陷入昏睡而已,隻要在十二個時辰内服下解藥就無礙了。”
“你手裏有解藥嗎?”鳳衡又冷聲問。
胡大夫搖頭道:“沒,沒有。”
鳳衡怒然拍案,蹭地一下站了起來:“你不是特地被請過來的嗎?怎麽會沒有解藥?”
“大人息怒,我确實沒有解藥,我隻是聽從二小姐的意思,過來配合她演場戲而已。”胡大夫生怕被送到官府去,哪裏還敢有半分隐瞞。
“二小姐說隻要我到時候咬定大少爺中的是劇毒,并假裝檢驗從三小姐那裏搜出來的藥,說是解藥,事成以後就給我一筆錢做報酬。”
“我的醫館近來生意很差,快要倒閉了,我急需用錢,就答應了二小姐的要求,若非沒辦法,我是絕不可能做這種事的,大人,求你饒恕我這回吧。”
說着,就“噗通”一聲,沖鳳衡跪了下來。
鳳輕狂瞥了身邊的鳳輕岚一眼,心裏默默慨歎,鳳輕岚這局設得也着實太拙劣了,自己心理素質不行也就算了,找托兒還不找個靠譜點兒的。
鳳衡此時已經氣得青筋直冒,胸口怒火翻騰,他咬緊牙關怒瞪了鳳輕岚兩眼,喝道:“還不快把解藥拿出來?真想把你大哥害死不成?”
“爹,他在撒謊,事情根本不是這樣的!”縱然遭到了指證,鳳輕岚也依然沒有死心,反正她去找胡大夫的事沒别人知道,心想隻要抵死不認,父親也拿她沒轍。
至于大哥,她隻要在十二個時辰過去之前,偷偷把解藥拿回來給他服下就是了。
“我從來沒有跟胡大夫說過這些,是他含血噴人!我知道了,一定是三妹事先教他這麽說的,是三妹要陷害我!”
說完,她就捂着嘴嘤嘤哭泣起來,瘦弱的肩膀顫抖着,楚楚可憐,好不凄涼。
真是好一招反咬!
鳳輕狂依舊沉靜地站在原地,一句辯解都沒有,隻偷偷地朝鳳衡瞟了過去。
隻見這位國公大人正用充滿狐疑的眼神看着她和鳳輕岚,視線反複在兩人身上移動,顯然拿不準誰才是下毒之人。
良久之後,鳳衡擺了擺手,把胡大夫和丫鬟還有林韻绮都遣了下去。
“現在沒外人,你們兩誰下的毒,趕緊交出解藥,爲父可以既往不咎,否則的話,隻有搜身和搜查你們的房間和寝院了,等到那時候被搜出來,爲父就沒有這麽好說話了!”
鳳輕狂知道自己房裏肯定有解藥,所以有些擔心,鳳輕岚房裏倒是沒有解藥,可她是下毒之人,還有一部分毒藥藏在屋裏,萬一被搜出,後果無需猜想。
然而倘若她現在交出解藥,父親真的能既往不咎,當做什麽也沒發生過嗎?
這個問題簡直不用思考,答案是否定的。
因此,她不能認,隻要還沒确鑿證據證明是她設計的這一切就不能認。
鳳輕狂這個無辜者就更加不可能認了,房裏陷入一陣長久地沉默。
足足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後,鳳衡終于沒了耐心,不想再在這裏耗下去,但這到底是家事,而且傳出去不光彩,不宜鬧大,他并不想真的搜查兩人的院落,讓府裏的下人們看笑話,于是打算再最後給兩人一次機會。
“不管你們手裏有解藥,都給我在明天天亮之前給長青服下去,否則就隻能走最後一步了,你們看着辦吧!”
說罷,就大步走出門,徑自揚長而去。
鳳輕狂和鳳輕岚二人相視一眼,也都各自離去。
這場鬧劇總算是暫時告一段落。
回到房間後,鳳輕狂就到處翻找了一番,最終在床頭櫃的底下找到一隻半個手掌大小的白色小瓷瓶,打開一看,裏面是半瓶淡粉色的粉末,微有些香氣,看來就是鳳輕岚趁她外出時,派人偷偷藏的所謂解藥了。
她院子裏出了秦洛和原來就在那個老婆子之外,就隻有後來分配來的兩個小丫鬟,秦洛可以排除,那麽隻剩下其他三人。
被鳳輕岚收買的會是誰呢?
鳳輕狂思索了少時後,忽而搖搖頭,算了,是誰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來将要發生的事。
剛把小瓷瓶放到枕頭底下,外面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是秦洛回來了。
“姑娘,我剛一回來就聽下人們在議論大少爺昏迷的事情,好像還提到了你和二小姐,到底出什麽事了?”
鳳輕狂擺擺手說:“這不重要,稍候我再告訴你,你先跟我說說,此番進宮都打聽到什麽了?”
“這個……”秦洛當即露出了爲難的神色,同時眸中還隐約映出一絲悲傷,這給了鳳輕狂一種不祥的預感。
“是不是有什麽事?皇上怎麽了?你說話啊?”
秦洛垂眸望着緊緊抓住自己手臂、指節泛白的鳳輕狂的手,緩緩道:“皇上的病情有所惡化。”
“病情惡化?”鳳輕狂的心猛然下沉,面色也跟着發白,“皇上的病不是已經好轉了嗎?據方太醫說,隻要平時注意休息,就不會再有問題,怎麽會突然惡化呢?”
自從離開皇宮後,鳳輕狂便不能再每天親眼看見慕連城,擔憂之下,遂經常去太醫院拜訪方少明,通過他了解情況,這段時間方少明給她的都是好消息,因此她心底的擔憂就漸漸消除了,沒想到……
“不是皇上身體本身的問題,還是幾年前殘留的餘毒在作怪,”秦洛歎了一口氣,語氣中透着心疼。
“這幾年皇上都在靠藥物來抑制體内的餘毒的擴散,但畢竟那些藥不是解藥,最多隻能暫緩擴散的速度,不能将之徹底清除,經過這麽長時間,毒還是逐漸透進五髒六腑了。”
鳳輕狂跌坐在桌邊,後背和四肢不由發涼,咬着牙顫聲問道:“那,那會怎麽樣?”
“據二遊從太醫那裏了解得知,若是不能及時配出解藥,恐怕最多隻能再撐五到六年的時間。”說到這裏,秦洛也是聲音發顫,眼眶泛了紅。
“五六年……”鳳輕狂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想方設法得到的結果,所以,這就是慕連城要趕她走的原因嗎?那天晚上他曾說自己命不長久,原來并不是騙她?
“方太醫他們現在還沒有配制解藥的方法麽?”
秦洛搖了搖頭:“沒有。”
“那明淨呢?”鳳輕狂突然拍案站起,激動道:“那毒是明淨下的,她肯定也有解藥了,爲何不直接去找她要?”
“早就找過了,也用盡各種手段逼迫過,但她就是不肯給。”提及這個人,秦洛就氣憤到捶桌子。
“那女人是先帝的救命恩人,有護國封号,就算是皇上也輕易碰不得,殺就殺不得了,否則會給那些居心叵測的人以話柄,壞了一國之君的名聲,要不然我早就把她碎屍萬段了。”
鳳輕狂偏頭瞥了秦洛一眼,忽然若有所思。
這個從十二三歲起就跟在慕連城身邊的女子,對主上的感情絕不僅隻有主仆之情,還有别的情愫吧?
“明淨那裏得不到解藥,太醫院那幫人也不知何時才能配出解藥,還得想辦法從别處着手才行。”
喃喃自語了一會兒,鳳輕狂暫且把此事放在一邊,把秦洛拉過來,低聲說:“小洛,一會兒你這樣……”
兩個時辰後,院落裏燈火已經盡數熄滅,沉寂一片,朦胧月色下一道黑影潛了進來,直奔主卧的方向。
黑影先矮身趴在窗口聽了一下裏面的動靜,待确定屋裏的人已經睡下後,才撬開房門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裏頭一片漆黑,幾乎什麽也看不見,隻能靠從窗外透進來的月光大緻看清裏面的擺設,然後緩慢地往床榻挪去。
在床邊站了片刻,确定床上的人睡得很熟,黑影這才拿出打開火折子,在床頭櫃和梳妝台等地翻找,但是找了一圈也沒能找到想要的東西,她不由有些氣餒。
最後隻能返回床邊,伸手往枕頭底下探去。
很快她就摸到一個圓圓的冰冰涼的東西,立刻把它握在掌心。
然而,就在要收手時,手腕卻被另外一隻手扣住了。
黑暗中,鳳輕狂的聲音飄到耳畔:“鳳輕岚,我就知道你會來,果然你沒有叫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