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知道,就該明白朕或許命不長久,可能三年五載之後就會死,如此便更不該來找我。”
“哪有這樣詛咒自己的?”鳳輕狂又氣又驚,立刻反駁慕連城的話,“方太醫都說了,你體内殘存的毒是會影響身體,但還不緻命,當然,前提是你得注意保重自己。”
“這麽說,你确實是出于同情和憐憫,才來找朕說方才那番話的吧?”慕連城問出話的同時,清冷眸子裏凝聚起了懷疑。
鳳輕狂又一次被氣到了。
“你怎麽會這麽想?”
“否則我還能怎麽想?”慕連城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你得知我病重,所以從外面趕了回來,又得知我中毒,所以向我示好,這還不是憐憫是什麽?”
“我……”鳳輕狂不得不承認的是,她确實是聽到慕連城生病得消息才趕回來,得知他中了毒才決定留下,但那不是憐憫不是同情,而是因爲經曆這些才意識到慕連城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她很清楚。
“我不是……”
“不用解釋了,朕什麽也不想聽,”慕連城擺手打斷她的話,徑直背過身去,“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了,不論留在京城也好,還是繼續去浪迹天涯也罷,朕都不會幹涉。”
這是什麽意思?她話都沒說完呢,就下逐客令?
鳳輕狂登時冒火,氣沖沖地扭頭就走了。
慕連城始終沒有回頭,隻是仰頭望向空中那一輪圓月,默然歎氣。
然而沒過多久,身後又傳來腳步聲,回頭一瞧,卻是鳳輕狂又折了回來。
“你怎麽……”
“别以爲說幾句狠心的話,就能趕我走了,我才不會上你的當!”鳳輕狂哼聲說道,“不管你出何種緣故要推開我,我都不會讓你得逞的,我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終有一天我會讓你看到我的決心。”
“輕狂,你……”
慕連城的話才出口,鳳輕狂便再次扭頭遠去,隻留下一個倔強的背影。
怎麽會這樣?慕連城有些反應不過來,明明他已經成功把鳳輕狂氣走,誰知她竟能半路又折回來?一直很能把握鳳輕狂内心想法的他,此刻突然迷茫了。
出宮後,鳳輕狂徑直回到國公府,剛進院子,一直在等着的秦洛就迎上前來,急忙問:“姑娘,皇宮之行可還順利?”
鳳輕狂擡眸瞪過去,沒好氣地說道:“還說呢,你幹了什麽好事?從實招來。”
“我……我?”秦洛哂笑着搖搖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還裝?你事先把我要進宮的事通知皇上了是不是?”鳳輕狂的目光變得鋒利起來,眼眸幽幽地透着冷光。
慕連城确實是個武功高強且極其敏銳的人,能察覺被跟蹤也不稀奇,但她今晚尾随在他後面很小心,自信不可能會被發現,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早就知情。
“我把令牌交給你之後就沒離開過國公府,哪有機會通知皇上呢?你多慮了。”秦洛繼續裝傻。
鳳輕狂氣憤道:“你傳遞消息還需要人離開國公府嗎?怎麽你們都以爲我是傻子麽,這麽好騙?”
秦洛見她似乎動了真怒,趕忙收起笑臉,鄭重道:“姑娘莫要生氣,我這麽做也是爲你的安全着想,你到底是不常進宮,對侍衛和宮人來說是陌生面孔,我擔心他們會誤認你爲刺客,對你出手,這才事先讓人跟皇上打聲招呼,并沒有戲弄你的意思。”
“真的隻是這樣?”鳳輕狂故意用懷疑的目光盯着對方,“你難道不是奉皇上的命令來監視我嗎?”
“當然不是!”秦洛一口否認,“這個問題咱們不是早就說了麽?我隻是奉命在你身邊當護衛而已,别無其他,這次的事也是我擅作主張,跟皇上無關。”
鳳輕狂驚奇地看着她,這可當真有趣了,之前一開口就把責任推卸給慕連城,現在倒把責任往自個兒身上攬了。
鐵定是有貓膩!
不過,這也不打緊,監視就監視好了,反正事到如今她已經沒什麽需要隐瞞慕連城的,有這麽個小間諜在身邊,反而可以讓他看清自己的心意,有利無害。
“好吧,我就信你這一回,以後不許再背着我做事了。”
她故意闆起臉,給予警告,然後提步回房。
秦洛信誓旦旦地應了幾聲,緊跟着進屋,湊過去笑眯眯地問:“姑娘,你此番皇宮之行到底怎麽樣?”
“不怎麽樣,沒什麽好說的。”鳳輕狂不冷不熱地答了一句,兀自坐到梳妝台前,準備卸妝洗漱。
“你不是都跟皇上見着面了麽?總該發生了點什麽吧?怎會沒什麽好說的?”秦洛睜着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看向銅鏡中的鳳輕狂,順手幫她把發間的發簪取了下來,并拿過木梳給她梳頭。
她這雙手可是巧得很,不但能提刀舞劍,梳起頭來也是手藝好得緊,甚至還會些女紅刺繡,簡直心靈手巧,沒什麽能難得倒,一度讓鳳輕狂很羨慕。
鳳輕狂瞟她一眼,勾了勾嘴角答道:“你家老闆叫我離開京城,以後不要再去找他了。”
聞言,秦洛的手一頓,吃驚地問:“啊?皇上當真這麽說?姑娘開玩笑的吧?”
“你看我的樣子像是開玩笑嘛?”鳳輕狂翻了個白眼,嚴肅地通過銅鏡看她。
秦洛見她沒有半點說笑的意思,逐漸相信了這話,想了一會兒又問:“那你該不會真的一走了之吧?”
“皇上并不需要我,難道我還要賴在這裏招人嫌嗎?”鳳輕狂又開始演戲,一邊搖頭還一邊狀似沮喪地歎氣。
“皇上肯定是有苦衷才會趕你走的,我敢肯定,這不是他的本意,你一定不能灰心喪氣啊。”秦洛急忙勸解,生怕這位祖宗明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話說他們這幫下屬爲了主上的姻緣大事也是操碎了心呢。
鳳輕狂苦惱道:“苦衷?得了吧,他是堂堂大燕的皇帝,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什麽事情解決不了?能有什麽苦處?”
秦洛擰眉沉思了片刻,說:“話不能這麽說,世上總有許多無奈之事,即使權力再大的人,也解決不了,所以啊,皇上也不是萬能的。”
“即便是有難處,但那又怎麽會跟我有關系?”
“這我也不清楚,不如這樣吧,明日我進宮打探打探,等查清楚了你再做決定也不遲。”
鳳輕狂裝模作樣地想了一會兒,颔首說:“好吧,那就依你所言。”
她其實就是想借秦洛的手查清慕連城趕自己走的原因,秦洛跟二遊他們相熟,而二遊等人又是慕連城的心腹,定然知道内情,如此一來就好查了。
翌日傍晚,在用過晚飯之後,秦洛就悄悄地進了宮,之所以要晚上去,是不想驚動慕連城,畢竟下屬不能擅自打聽主子的私事,若讓慕連城知道了,打草驚蛇不說,還要挨罰。
鳳輕狂則坐在房裏一邊看書一邊等候消息。
不料,一個時辰過後,沒把秦洛等回來,倒是等來了幾個不速之客。
房門“嘭”的一聲被踹開,鳳輕岚攜林韻绮闖了進來,兩人身後還跟着兩個人高馬大的護院,可謂是氣勢洶洶,聲勢浩大。
“你們這是幹什麽?掃蕩啊?”鳳輕狂倒也并未慌張,隻是淡淡地問了這麽一句。
鳳輕岚擺出義憤填膺的模樣,指着鳳輕狂的鼻子罵道:“鳳輕狂,你好歹毒的心腸,竟然敢對大哥下手,你還有沒有一點良心?”
對鳳長青下手?這哪兒跟哪兒啊?
鳳輕狂放下書本起身,一頭霧水地問:“此話從何說起?大哥怎麽了?”
“别裝了!你會不知道大哥怎麽了?他變成現在這樣,不都是你害的麽?”鳳輕岚怒不可遏地指控着,随即二話不說就素手一揮,大聲吩咐:“來人,把三小姐綁起來,押到青松院去!”
青松院乃是鳳長青的寝院,鳳輕狂估摸着是鳳長青出了什麽毛病,要她去救人,可問題在于,她尚未理清楚目前的狀況,一會兒該如何應對?
兩個護院魁梧得像牛一樣,鳳輕狂自然不是對手,隻能先乖乖就範。
“綁就不用了吧?我還能跑了不成?”
鳳輕岚冷哼道:“你向來詭計多端,誰知道半路上會出什麽幺蛾子?大哥還等着你救命呢,可不能讓你跑了!”
鳳輕狂無語望天,也就不再多言了。
綁就綁,還能少塊肉不成?
青松院裏燈火通明,下人們排排站在主卧的門口,面上皆有不安,整個院子安靜異常,氣氛顯得有些壓抑。
鳳輕狂掃視了衆人一眼,被推着進了房門。
裏面鳳長青昏迷着躺在床上,另外除了兩名照顧的丫鬟之外,就隻有滿面憂愁的鳳衡,以及一籌莫展的大夫。
“爹,我把三妹帶來了。”
鳳衡這才擡頭看過來,見鳳輕狂被五花大綁着進來,當即皺眉道:“爲父讓你去叫輕狂過來,不是讓你綁着她,快松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