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洛緩和神色,關切地問道:“姑娘,你沒事吧?”
“你幹脆再晚一點出手啊。”鳳輕狂抱怨了一句,揉着被捏疼的手腕,“這人就是個欺軟怕惡的,一見不是你對手,跑得飛快,真是丢了鳳家人的臉,我真納悶他那些軍功是怎麽得來的。”
“管他怎麽得來的?關鍵是以後不敢再來姑娘你的麻煩了才好。”
鳳輕狂思忖着道:“隻要有你在,他應該不敢再對我動手了,不過就沖他這小肚量的勁兒,今天在咱們這兒吃了虧,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那以後就要謹慎從事了。”
被折騰這麽一番之後,鳳輕狂已沒了外出的心情,便郁悶地直接回了院子。
爲免再被鳳長青找麻煩,接下來的幾天裏面她都刻意回避着,幾乎不怎麽出門,即使出去,也隻走後門,悄悄地溜出去,回時再偷偷翻牆回來。
雖然整得像小偷一樣,有點不太光彩,但能避開鳳長青少些麻煩,也是值得的。
如此,轉眼又過去十天半月,鳳輕狂閑來無事時,決定進宮一次。
但進宮需要皇帝的诏令,或者通行令牌,這兩者鳳輕狂都沒有,想了想,隻有去向秦洛借。
令她想不到的是,秦洛那沒良心的丫頭竟然不肯。
“不行,這通行令牌可是僅此一份,極其重要的,怎麽随便給人呢?”
鳳輕狂有點惱,但畢竟有求于人,隻得保持微笑,并與其和善道:“你放心,我這個人很信得過的,一定會好好保管令牌,等明天一回來,我就還給你。”
“那也不行。”
“怎麽還不行啊?”
秦洛思量片刻,又找借口說:“上面刻有我的名字,人家侍衛一瞧你不是這張臉,還不将你當刺客抓起來啊?”
鳳輕狂反駁道:“哦,侍衛們就跟你這麽熟,看見名字還能跟你的臉對接起來?那你在皇宮挺招搖的呀!”
“呵呵,這個……”秦洛幹笑兩聲,兀自支支吾吾,鳳輕狂沒有耐心再跟她扯,直接就要走人,“不給就算了,我又不是沒辦法進宮,頂多再當一次飛賊就是了。”
“三姑娘,你這又是何必呢?皇上若是要見你,自然會派人來傳話的,現在必定是因爲公務繁忙,抽不出時間見你,這才……”
“誰說我是要去見皇上的?”
不等秦洛的話說完,鳳輕狂就急忙爲自己辯解了。
“不是爲見皇上?那你去作甚?”
“我……”鳳輕狂一時語塞,“這是我的事情,你管不着,哼……”
“三姑娘,你等等!”秦洛實在是拗不過她,幾經猶豫,還是把令牌拿了出來,“到了皇上面前,你就說是從我這裏偷的,好不好?要不然皇上要罰我的。”
鳳輕狂克制住内心的喜悅之情,把令牌揣進衣袖裏,拍着胸脯保證:“放心吧,我絕不會出賣隊友的。”
是夜,鳳輕狂悄然出了國公府,攜着通行令牌順利進到皇宮。
這時候夜已經深了,估摸着慕連城應該已回來休息,于是一路往中宮寝殿的方向去。
然而,等鳳輕狂趕到寝殿附近時,卻偶然聽到宮人聊天,說皇上還在禦書房處理朝政。
“這個慕連城真是,身體剛好了些,又開始折騰,這是嫌自己命長了不成?”鳳輕狂氣呼呼地咕哝了一句,掉頭往禦書房那邊去。
秦洛是慕連城的得力心腹,很多時候是需要直接面聖的,因此她的令牌在各個宮門都有效,持有令牌者可以在宮裏自由進出,想去哪裏都不會有人阻攔。
是以,鳳輕狂今夜也有這個便宜,最終很順利地到了禦書房。
禦書房周圍都守着宮人,鳳輕狂縱然善于潛行,卻也無法潛進屋内去,隻能遠遠躲在花圃後面,靜靜地望着宮殿裏面明亮的燈火。
由于這時已經是冷冬時節,夜晚風寒,鳳輕狂盡管穿得不算少,但在屋外站久了也難免覺得冷,一陣風吹來,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哆嗦。
她拉了拉前襟,再望向禦書房時,慕連城已經從裏頭出來了,身後簇擁着李繭等一衆宮人。
待他們走遠些,鳳輕狂便爬出花圃,跟了過去。
慕連城走得很慢,邊走邊時不時地仰頭看天上的明月,似乎有什麽心事。
李繭等人遠遠地跟在後面,不敢近前去打攪,直到經過一座花園時,前面的人停下,李繭才緩步走過去,弓着身子詢問:“皇上是否有什麽吩咐?”
沉吟須臾,慕連城擺了擺手,說:“你們都退下吧,朕想一個人靜一靜,不用跟着了。”
“皇上臉色不太好,怕是龍體微恙,還是讓奴才們跟着爲好。”
“不必了,朕沒事,下去吧。”
慕連城堅持把宮人趕走,随後又獨自一人往前行,低頭邊走邊思考什麽,因而走得比之前更慢了。
鳳輕狂依然在暗處跟随,望着月色下他孤獨的背影,不由得泛起一陣酸意。
站在那個高高在上的位子上,他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唯一能夠全心全意信任的就隻有自己,這就是所謂帝王的孤獨了吧?
此時此刻,鳳輕狂多麽希望自己可以做慕連城傾訴的對象啊,可惜……
“出來吧。”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慕連城的聲音随風飄到了耳朵裏,鳳輕狂倏地一愣,擡頭看過去,但見慕連城負手而立,背對這邊。
他在叫誰出去呢?
“不必躲了,朕方才就知道你在跟着,這兒沒别人了,趕緊出來,否則朕就親自去抓你了。”
鳳輕狂四下環顧了一圈,朦胧月色下,蒼茫一片,除了她和慕連城之外,再無他人。
她猶豫了一下,從暗處出來,低頭揪着衣袖走了過去。
“你,你原來早就發現我啦?”
慕連城終于轉過身來,目光幽然地望着她。
“你還以爲自己躲得很隐秘?要不是看你沒惡意的份上,早在禦書房門口朕叫人把你抓了。”
鳳輕狂扯開唇角,讪笑着說:“皇上真是厲害,小女子佩服!”
“少耍嘴皮子!說吧,潛進宮來做什麽?”慕連城故作嚴肅地質問她,“朕很窮的,這宮裏可沒你要的好寶貝。”
合着他以爲她是進宮來偷東西的?
鳳輕狂挺直腰闆爲自己正名:“我又不是來盜竊的,誰稀罕你的寶貝?”
“哦?”慕連城斜眼輕笑,明知故問:“你不盜竊,卻是爲何而來?難不成還能是爲了朕?”
鳳輕狂垂眸,臉頰一紅,要她就這樣大咧咧地承認來意,還是有點爲難的,不過,她倒也不像尋常女子那般扭捏,隻是遲疑了片刻,就颔首答道:“不錯,我就是爲了看你才進宮的,有什麽問題麽?”
這下輪到慕連城發愣了,這丫頭什麽時候這麽坦白了?
“哦,找朕有什麽事?”
“沒什麽事就不能來找你了麽?”
“這是皇宮,又不是茶館酒樓,沒什麽要事你怎麽會來?”
“我想見你,自然就來了。”
鳳輕狂對表露心迹這件事越來越從善如流了,說了如此露骨的話,一點也不會臉紅。
倒是慕連城面對她的表白,連忙把頭扭向了另外一邊,想當作沒聽見。
半晌才又出聲:“現在你已經見到朕了,可以回去了。”
“我不。”鳳輕狂反而再往前走了兩步,讓自己更加靠近慕連城,然後鼓起勇氣輕輕拉住他的衣袖,“我就想多跟你待一會兒,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這軟綿綿的夾雜着懇求意味的聲音,像貓兒的一隻爪子輕柔在慕連城心頭撓過,令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心防瞬間崩塌,縱然用出全身力氣,卻始終再也無法道出個“不”字。
一陣沉默過後,慕連城回頭朝鳳輕狂看,薄唇輕言:“即便你我多待幾刻,又能改變什麽呢?”
“你依然是那隻翺翔天際的大雁,我依然是困在龍椅上的皇帝,天明之後,你會離開,我會留下,多相處這些時刻,不過是多添幾分離愁與遺憾罷了。”
聽完這一段話,鳳輕狂整個人倏然頓住了,心裏百感交集,說不出話來。
是啊,她是一隻喜歡在天空飛翔的大雁,而他是讓龍椅和黃袍困住了的一國之君,他們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除非有一方做出退讓和割舍。
但顯然慕連城不會是這一方,他也不會要求她做出舍棄,所以,他選擇了放手。
從此以後各自安好,天各一方,這就是他們的結局嗎?
鳳輕狂問了自己一句,但很快她就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
“如果大雁願意收起雙翼,永遠停留在這裏呢?”
慕連城因她這句話露出了詫異的神情,随即卻搖搖頭。
“你不相信我?”鳳輕狂揪緊雙手,緊張地望着微顯蒼白的臉。
“數年前,我中過毒,餘毒至今都沒有清除,這也是我這幾年身體一直不太好最大緣故。”
“這我知道啊,方太醫曾跟我講過,但太醫院那麽多醫術精湛的醫官,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配制出解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