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鳳輕狂有一次爲自己的任性妄爲而感到愧疚。
當年至少應該寫封信回來報個平安,也好讓人安心。
“我就在南方到處走了走,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鳳輕雲握住她的手,笑着說:“你平安回來了就好,以後可千萬莫要再如此任性了,爹爹年紀不輕了,可經不起你這麽吓。”
“我知道,以後不會了。”鳳輕狂點頭保證着,随即又說:“你現在沒什麽事吧?不如咱們一起山下走走?”
“好啊,我也正有此意呢。”鳳輕雲爽快地答應。
兩人有說有笑地,準備往山下去,卻在要動身之際,看見從離宮裏又走出來兩個人。
一男一女,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女子攙扶着藍衣男子緩緩行出,正是慕紫顔與梁玉書二人。
鳳輕雲跟梁玉書曾有一段不爲人知、不堪回首的過往,鳳輕狂擔心她再見到這個人時會控制不住情緒,于是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鳳輕雲并沒有太大的反應,她姣好的面容上依然帶着微微的笑意。
鳳輕狂暗自松了一口氣,心内倍感安慰,看來鳳輕雲已經放下了。
“參見五公主。”鳳輕雲屈膝福身,從容地行了個禮。
慕紫顔露出善意的笑,颔首道:“少夫人不必多禮。”
接着又對風浪狂道:“鳳姐姐,你也準備去山下散步嗎?”
“是啊,閑來無事,去林間走走。”鳳輕狂點頭回答,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一旁的梁玉書。
隻見他睜着一雙黝黑卻無神的眼,面帶笑容,身子微微偏向慕紫顔這邊,同樣也沒有因爲聽見鳳輕雲在場,就露出異樣之色。
“那咱們一道去吧,人多熱鬧一些。”慕紫顔提議道。
鳳輕狂正要表示同意,鳳輕雲卻搶先道:“你們去吧,我突然有點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一下,就不湊這個熱鬧了,拂了公主的一片好意,還望不要介意。”
“當然不會,身體要緊嘛。”慕紫顔面露關切,“要不要叫太醫過去給你看看?”
鳳輕雲擺手道:“不用了,我隻是有點頭暈而已,經常會這樣,休息一下就好了,那我先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鳳輕狂皺了皺眉頭,總覺得哪裏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咱們走吧。”慕紫顔扶着梁玉書走向小路,時不時地提醒他注意腳下,可謂十分貼心了。
一路上,鳳輕狂的注意力都在梁玉書身上,她偷偷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甚至是臉上的每個表情。
當然,她這麽做并不是出于興趣,而是出于懷疑,她懷疑梁玉書的失明是裝出來的,目的就是騙取慕紫顔的芳心,從而當上驸馬。
這完全是猜測和懷疑,要想證明給慕紫顔看,就必須拿出證據來,可經過這一路的觀察,鳳輕狂一點破綻也沒有發現,如果不是早就對此人的人品有所質疑,她肯定會深信,他就是個失了明的人。
“聽說梁公子當年英雄救美,舍身将五公主從鬼門關救了回來,真是英勇極了!”
“想不到你一介書生,看起來文文弱弱的,關鍵時候竟也絲毫不輸于那些武夫,輕狂佩服。”
梁玉書笑了笑,謙虛道:“三姑娘謬贊了,在下隻是做了應該做的事,談不上英勇不英勇的,換了其他人也同樣會這麽做的。”
鳳輕狂搖頭說:“那可不一定,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把自己的命放在别人的命後面,公子能不顧生死救下公主,其勇氣着實可嘉。”
“要是全天下的男子,都能像公子這樣癡情又勇敢,那該多好。”
被鳳輕狂這麽一頓誇,梁玉書頓時笑得更加燦爛了。
“鳳姐姐說得對,梁公子确實是個少有的英勇之人。”慕紫顔并不知道鳳輕狂的贊揚并非出自真心,還笑呵呵地應和着。
鳳輕狂見梁玉書怎麽都不露破綻,隻能另想辦法,正好這時候,腦中靈光一閃,故作驚恐地大喊一聲:“啊!蛇!”
同時彈跳一步,“順手”拉着慕紫顔退到了路的一邊。
慕紫顔被吓了一跳,也跟着大叫起來:“在哪裏?哪兒?”
與此同時,梁玉書卻直直地站在原地,毫不變色,鎮定如常。
鳳輕狂見狀,非但沒有打消心裏的懷疑,反而對自己的猜想,多了幾分肯定。
她認爲,梁玉書很有可能猜到她的心思,正因爲沒有失明,他才要保持鎮定,好消除她的懷疑。
慕紫顔驚魂未定,連忙把梁玉書拉到身後,然後四下查看,結果卻是什麽也沒看見。
“蛇在哪兒?我怎麽什麽也沒看見?”
“沒有嗎?”鳳輕狂拍着胸口,做出受到極大驚吓後,還沒緩過神來的樣子。
“可能是我看錯了,方才聽見草叢裏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又看見什麽東西竄出來,我就以爲是蛇了,不是就好,吓死了……”
“現在是晚秋時節,蛇一般不會出動,可能是黃鼠狼或者别的野物,公主和好姑娘不必害怕。”梁玉書淡然安慰道。
聞言,鳳輕狂面上一囧,方才隻顧着給梁玉書來個出其不意,卻忘了季節問題,真是不過腦子!
“哦,對啊,怎麽忘了這一點?”慕紫顔當即喜笑顔開,徹底放下心來,“難怪你這麽淡定呢,原來早就知道不會是蛇。”
梁玉書笑道:“我在山野長大,蛇蟲鼠蟻之類的見得多了,怎麽會怕?何況現在眼睛看不見,恐懼感會降低很多。”
本來鳳輕狂對梁玉書的懷疑都已經減去了一半,但此時他這麽一說,嫌疑值又驟然飙升。
如果心中沒鬼,又何必特意強調自己的眼睛看不見?
“都怪我一驚一乍的,讓公主受驚了,真是對不住。”鳳輕狂一臉歉疚道。
慕紫顔笑着說:“鳳姐姐何必這麽說?像這樣的深山幽谷裏,确實有很多危險的野物,害怕是正常的,我看咱們還是别再往前走了,以免再遇到别的什麽東西。”
于是乎,三個人調轉頭,往來時的方向往回走。
走着走着,梁玉書突然說道:“在下聽說,當年先帝在世時,也是在圍獵場,三姑娘曾于蛇窩裏奪取紅綢,十分英勇,我還以爲你不怕蛇呢。”
鳳輕狂-抽了抽嘴角,果然,這厮是知道她在試探他的。
“當年那是因爲身邊還有兩名護衛跟随,有他們保護我才能平安無事,而且,說實話,那紅綢是他們拿的,隻是功勞給了我而已,當時我看見那麽多蛇,都差點暈過去了,哪兒還有膽量去拿紅綢?”
反正當時梁玉書又不在,隻不過不知從哪裏聽來的,她怎麽說都行。
“原來如此。”
回到離宮後,慕紫顔就扶着梁玉書回房休息了,鳳輕狂沒事可做,便在附近瞎轉悠。
到了午時,慕連城終于狩獵回來,隻見他身着玄色勁裝,頭發高束,手裏還拿着弓,自小路大步走來,端的是雄姿英發,貴氣奪人。
鳳輕狂正要上前的時候,一道粉色的身影從慕連城身後冒了出來。
“表哥,你别走這麽快,等等我嘛!”
那是一個美得如同一朵剛開的牡丹花的女子,約莫十五六歲,笑起來兩隻眼睛亮晶晶的,璀璨奪目。
她小跑着追上慕連城,親昵地挽住他的手臂,撒嬌道:“明天我還跟你去打獵好不好?”
慕連城無奈道:“你連弓都拉不開,還跟過去做什麽?另外你騎術也不好,山間飛蟲走獸多,萬一驚了馬,多危險呢?還是乖乖呆在離宮爲好。”
粉衣女子搖晃着他的手臂,不依不饒地說:“我哪有那麽差啊?今天不就好好的嗎?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嘛,你就讓我去好不好?”
“你……”慕連城正要說什麽,就看見了不遠處的鳳輕狂,于是把手臂抽出來,敷衍道:“明天再說吧,折騰一上午,你也累了,先回去歇一歇。”
粉衣女子甚爲敏銳,見慕連城突然疏遠自己,心知定與那邊那個宮女有關,頓時就撅起小嘴,目光不善地瞪了過去。
“那就是你身邊唯一的一個宮女?早聽說是個大美人,如今一見,果然不虛呢,表哥,你什麽時候也喜好起美色來了?”
慕連城低斥道:“胡扯什麽?那就是個宮女,聽話懂事就行了,與美色有何相幹?”
“當然有關了,關系可大了呢!”
“行了,快回去吧。”
“我不,我要去會會你那位懂事聽話的小宮女!”粉衣女子嬌聲一笑,踩着蓮步朝鳳輕狂走了過去。
鳳輕狂耳朵尖,方才把慕連城和那女子的對話都聽得一清二楚,見那女子朝自己走來,連忙扭頭要溜,但可惜慢了一步。
“你叫什麽名字?”對方一開口便問,語氣中自帶一股盛氣淩人的意思,那眼神分明是輕視和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