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真的,在我進屋之前,正好碰上了太醫,他親口跟我說的。”慕紫顔是個誠實的人,向來是不會撒謊的,但現在她卻說了善意的謊言。
她必須把梁玉書留在公主府裏養傷,不管将來眼睛是否可以治好,她都必須要照顧他,因爲他已經是她的責任。
梁玉書收了收臉上喜色,低聲道:“即便如此,我還是應該回府去養傷,越快離開這裏越好。”
“我不能讓公主你的名聲被我這個瞎子玷污了,公主也不必感到愧疚,我雖然是因那天救你而受的傷,可那也是我的選擇,我自己會對自己負責,不需要你來擔這個責任,我這麽說,你能明白嗎?”
“我明白,你隻是不願意拖累我,但我并不覺得你一個拖累,我更不在乎外人怎麽看,名聲兩個字與我而言,并不那麽重要。”
慕紫顔緊緊抓住他的手臂,除去愧疚之外,又新添了幾分感動,到了這時候他還能處處爲她着想,實乃情真意切,以前她怎麽就沒有看到呢?
“現在在我心裏,最重要的,就是照顧好你,治好你的眼睛。”
“公主……”梁玉書面露感動,淚盈滿眶。
慕紫顔又說:“如果你非要回梁府去的話,也行,那我就幹脆搬過去照顧你,也是一樣的。”
“那怎麽行?”梁玉書當即連連搖頭,“那是絕對不行的,你是千金之軀,金枝玉葉,怎能……”
“那你就答應我留在公主府。”慕紫顔堅持道。
梁玉書蓦地歎出一口氣,搖頭道:“好吧,真是拗不過你,我留下來就是了。”
見他總算點了頭,慕紫顔終于展露笑顔,憂色稍緩。
“這就對了,你隻管住下來,安心養傷,其他的什麽也不要管,尤其是外面的那些謠言,好嗎?”
梁玉書微笑點頭,低頭垂下了眼眸,一道邪惡的光自眸底劃過,轉瞬即逝。
就這樣,梁玉書在公主府住了下來,外面關于兩人的謠言越傳越烈,但慕紫顔絲毫也沒有在意。
慕連城幾次勸她先把人送回梁府去,但都沒有勸說成功,最後也隻能放棄,隻私下讓人暗中盯着梁玉書的一舉一動,以免他打什麽壞主意。
自從那天與慕紫顔小吵過一架之後,宋亦楓就再也沒有去找過她,似乎确實不打算再管她和梁玉書的事。
轉眼兩個多月過去,到了年關。
鳳輕狂依然在浣衣房裏做事,偶爾會被慕連城叫過去一趟,也是伺候筆墨,端茶倒水之類的,這麽長時間過去,兩人依舊很少有交流,一點進展也沒有。
最近慕連城找她的次數愈發少了,這讓她很是發愁。
而浣衣房的人則暗地裏猜測,這是因爲皇上對她失去了興趣的緣故,有人故意跑到她面前奚落,說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這很正常。
衆人都認爲皇上并不打算給她名分,看來她做娘娘的可能性很小了,于是乎,先前那些巴結她的人,很快又換了一副嘴臉,整天擺着嘲諷臉,有事沒事就譏笑她,甚至又開始欺負她。
當然,鳳輕狂是不會忍氣吞聲吃虧的,誰要是敢惹她,必定會遭到有力地回擊,這樣一來,浣衣房就被攪得雞飛狗跳,沒有甯日,經常需要吳嬷嬷站出來穩定局面。
除夕當天,宮裏要舉辦年終宴,所有五品以上的大臣都可攜其家眷入宮赴宴。
酒宴在上午舉行,皇宮一大早就熱鬧了起來。
沒了特權的鳳輕狂正忙着洗衣服時,李繭又來了。
“姑娘,皇上有請。”
“皇上?”鳳輕狂有些意外,今天宮裏要舉行酒宴,慕連城身爲皇帝,肯定要出席,這個時間應該準備動身去迎風殿那邊了,把她叫過去幹什麽?
“今天這樣特殊的日子,我就不去了吧?”
她是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回來了,怕被人看見,尤其是鳳家那些人。
李繭笑道:“皇上說他就在清極殿等你,你若不去,他就一直在那裏等着。”
不得不承認,慕連城這家夥真的很了解她,居然早就料到她會拒絕前往。
“好吧,我跟你去就是了。”
李繭笑眯眯地弓着腰,做了個“請”的姿勢:“姑娘請!”
兩人一路來到慕連城的寝宮。
到清極殿門口時,李繭卻停了下來。
“老奴就送到這裏了,姑娘自己進去吧。”
“有勞公公了。”
雖然這段時間的接觸并沒有令鳳輕狂和慕連城之間的關系恢複到從前那樣,但時間長了,鳳輕狂也就适應了如今跟他的相處模式,所以并沒什麽好擔心的,十分潇灑地擡腳進了殿内。
隻是剛進門就聽見一道不屬于慕連城的笑聲,原來裏面還有另外一人。
這聲音有些熟悉,鳳輕狂加快步伐拐過屏風,走進一瞧,隻見那人身着紫檀色衣袍,手執折扇,笑得跟桃花一樣燦爛迷人。
不是宋亦楓是誰?
“咦?這不是鳳三姑娘麽?你回來了?什麽時候回來的?”宋亦楓滿臉欣喜地站起身,朝鳳輕狂走了過來。
鳳輕狂瞟了端坐在桌邊的慕連城一眼,一本正經地答道:“公子認錯人了,奴婢是宮女風輕輕,不是什麽鳳三姑娘。”
“什麽?”
宋亦楓愣住了,眼珠子不停地打轉,盯着鳳輕狂看了又看,一臉的莫名其妙,最後滿眼困惑地看向慕連城,問:“這丫頭……”
慕連城淡淡地說:“不錯,她确實是宮女,名叫風輕輕,不是鳳家那個沒良心的丫頭鳳輕狂,你認錯人了。”
沒良心?誰沒良心了?鳳輕狂很不滿意,氣憤地瞪了慕連城一下,随即意識到宋亦楓還在場,連忙又低下頭去。
但是,宋亦楓這個人精又怎麽會注意不到這兩人之間的眼神交流?雖然還是不明白他們搞什麽鬼,但是,宮女就宮女吧,他才不管這些呢。
“哦,那就算是我認錯人了吧,風輕輕是吧?能過來給本公子倒杯茶麽?”
笑嘻嘻地說完,宋亦楓轉身一屁股坐回了原位,末了還挑釁般地沖慕連城瞅了一眼。
慕連城微微蹙眉,顯然有些不悅。
“你沒手嗎?不會自己倒?”
“手倒是有,隻不過下棋下久了,手有點兒酸,提不起茶壺,有人幫忙倒,當然是再好不過了。”
宋亦楓裝模作樣地揉了揉手臂,笑得很雞賊。
“再說了,宮女就要做宮女該做的事,否則你把她叫來做什麽?皇宮不養閑人,是皇上你自己說的。”
慕連城反駁道:“宮裏的人隻有朕才有權力支使,你沒有這個資格。”
“沒資格就沒資格,我還不稀罕呢。”宋亦楓撇嘴嘀咕着,然後拿起棋子,繼續跟慕連城下棋。
鳳輕狂看着把自己丢在一邊的兩人,無語地搖了搖頭,所以她是過來幹嘛的呢?
不一會兒,李繭進來提醒道:“皇上,時間已經差不多,您該動身去迎風殿了。”
“知道了。”慕連城一邊說,一邊落下了手裏的黑子。
宋亦楓望着未完成的棋局,歎息道:“看來隻有改日再繼續了。”
慕連城瞥了瞥鳳輕狂,又說:“先帶風輕輕下去換身鮮亮點的衣裳。”
“我?”鳳輕狂吃驚又爲難,“能不能不去啊?我一個宮女,好像不太适合去那種場合吧?”
還沒等慕連城說話呢,宋亦楓就嘿嘿笑道:“你要是不去,誰給皇上端茶倒酒啊?”
愛誰誰!
鳳輕狂真想這麽說,心裏氣憤極了,慕連城身邊還缺伺候的人嗎?還不就是想刁難她?
“你真的不去?”慕連城的聲音冷了下來, 眸光也是冷冰冰的,有點滲人。
此時就連宋亦楓也察覺到他的不悅,很識趣地退出了寝殿。
殿内一下子陷入寂靜,鳳輕狂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不去。”
慕連城忽然發出一聲冷笑,說:“你之所以不敢去,是怕别人看見你,尤其怕鳳家人知道你回來了,到時候就再難離開京城了吧?”
有時候鳳輕狂真的懷疑對方是不是會讀心術,總能把她的心思看得這麽透徹。
“既然你依然時刻想着逃跑,當初又何必回來?一直呆在外面不是更逍遙自在?”
面對慕連城的發問,鳳輕狂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這段時間裏她一直處于矛盾的狀态,一方面想陪在慕連城身邊,永不離開,可另一方面,她又依然向往自由,放不下外面自由自在的生活。
自我掙紮了這麽長時間下來,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麽了。
自由和慕連城之間,她顯然兩個都想要,可又顯然隻能二者擇其一,注定不能兼得。
最終,鳳輕狂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慕連城也沒有要求她回應,嘴角邊露出一絲自嘲地笑意,徑直拂袖而去。
宋亦楓跑了進來,急聲問道:“你怎麽惹到皇上了?我看他好久沒有這麽生氣過了。”
“沒說什麽,你就不要管了。”鳳輕狂拒絕回答,說完了就扭頭出了清極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