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鳳輕狂正好行到林間,周遭樹木茂盛,把天上的月光都遮擋了,前路漆黑一片,無法再繼續前行,她便隻好停了下來,找個地方休息。
吃了些幹糧和水之後,眼皮就逐漸沉重,困意很快襲來,鳳輕狂背靠着大樹,閉上了雙眼。
正迷迷糊糊的時候,忽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自不遠處的樹叢中傳來,她猛然一睜眼,跳起身的同時,利落地拔出了腰間的短刀,緊緊盯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目光如利刃。
但可惜月色實在太薄了,壓根看不清那邊的情況,隻聽見腳步聲緩慢地朝自己走來。
“什麽人?”鳳輕狂大聲質問。
那人并沒有回答,繼續在靠近。
鳳輕狂的心随着他的一步步靠近而提到了嗓子眼兒,額上也冒出一層冷汗。
“究竟是什麽人鬼鬼祟祟的?有本事就光明正大地現身相見,利用昏暗光線吓唬人算什麽英雄好漢?”
那人終于停住了腳,幽幽地說道:“在你眼裏,我本來就不是什麽英雄好漢,有什麽關系?”
聽到這個聲音,鳳輕狂的手臂顫了一顫,心非但沒有安定一些,反而更加驚慌了。
“江明澈?你怎麽會……”
“輕狂,這幾天我其實一直跟在你身後的,隻是你沒有發現而已,現在眼看你就要到京城的管轄範圍了,我不得不出來見你。”
他一直跟在後面?
鳳輕狂暗暗吃驚,這幾天她光顧着趕路了,加上精神疲憊,降低了警惕性,完全就沒有察覺到。
“你什麽時候看穿了我的暗度陳倉之計?”
黑暗中,江明澈微微彎起了嘴角,笑道:“我從一開始就看穿了,隻是爲了配合你,故意讓手下追着駱堡主的馬車而去,我自己則尾随在你身後,直到現在才現身。”
“這一年裏,爲了躲避我,你就沒踏出過駱府半步,怎麽這次就出門了呢?而且還是大搖大擺,興師動衆的?很顯然,那是故意做給我看的,輕狂,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豈會連這點小伎倆都瞧不出來?”
其實鳳輕狂也不是沒想過會被江明澈看出來,隻是她急着回京,沒有心思再另想辦法了,于是就那樣急匆匆地跑了出來。
她把短刀收起,心裏又氣又惱,簡直要抓狂。
“你還真就是不能放過我是吧?在這裏把我攔下,究竟又想怎樣?”
“當然是要帶你回無憂門的地盤了。”江明澈走近了一步,俯首望着鳳輕狂,盡管壓根看不清她的臉,還是可以想象到她此時此刻的臉色又多難看。
但他一點也不在乎,因爲他依舊堅信,隻要輕狂能跟自己走,自己一定可以給她幸福。
可是很顯然,鳳輕狂是不願意跟他走的。
“我要去京城。”
“我不會讓你去的,你隻能跟我走。”江明澈很霸道地說道,伸手抓住了鳳輕狂的胳膊,力道越用越大,不知不覺間把鳳輕狂都抓疼了。
鳳輕狂最讨厭的就是江明澈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當即掙開他的手,憤然重複道:“我說了,我要去京城!”
“你就這麽想見他?千裏迢迢日夜兼程,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了,就是爲了去見慕連城一面,是不是?”
聽話聲,江明澈也怒了,話語裏充滿了醋味。
他其實從一開始就猜到了,隻是不願意面對現實而已,仔細想想,鳳輕狂跟家裏人關系惡劣,恐怕巴不得再也見不着呢,除了慕連城,還有誰能讓她火急火燎地趕回去?
話說到這個份上,鳳輕狂也懶得跟他周旋,便索性直言:“是,我回去就是爲了見他,當初按照你的意思,我被迫離他而去,現在我不會再受你脅迫了,誰也阻止不了我去見他!”
“你……”江明澈的心再一次被撕得粉碎。
爲什麽她的眼裏隻有慕連城?爲什麽他真心她就永遠都看不到?難道就因爲他是暗門中人,身份不如那個人顯赫,所以就不配得到她的愛麽?
此時的江明澈已然被嫉妒蒙了心智,完全忘了自己跟鳳輕狂曾經的那些糾葛,更忘了是她離開自己的原因,隻一心記恨着情敵,憤怒到青筋暴起,眼睛冒火。
“我若就是非要阻止你呢?輕狂,你知道憑你的能力,根本不可能逃出我的手心。”
鳳輕狂心下一凜,不禁感到絕望。
是啊,她怎麽可能對抗得了江明澈?
難道她真的最終還是要被抓回去?
不,不行!
江明澈見鳳輕狂沒說話,以爲她是認命了,于是準備上前跟她說話,不料尚未及開口,就聽到“咻”的一聲,有一個什麽物體抵在了左邊胸膛上。
“别過來!”鳳輕狂低吼道。
江明澈沒有再動,卻也并不害怕,反而十分從容淡定,絲毫也不因胸口的那把刀而退卻。
“輕狂,你打不過我的,即使你手裏有刀也一樣,還是放棄吧。”
不料鳳輕狂突然冷笑一聲,說:“不錯,我是打不過你,所以我沒有想要做這種無用功。”
說罷,她便轉動手腕,将短刀轉向了自己的胸口。
“我殺不了你,卻能殺了我自己,我早就說過,甯死也不會跟你走,與其要被你抓回去,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我還不如立刻死在這裏,一了百了!”
“輕狂!”
江明澈看不見鳳輕狂在做什麽,但是光聽她的話,就足以令他心驚膽戰,畏懼到極點了。
他連忙叫手下過來,燃起了火把,在燈火下終于看到了對方,卻見她筆挺地站在面前,手裏拿着一把短刀,抵在脖子上,滿臉憤恨地瞪着他。
“江明澈,今天隻有兩個選擇,要麽你放我離開,要麽我就死在你面前。”
鳳輕狂也實在是沒辦法了,否則不至于使出這種傷不到敵人,卻一個勁自損的招數來。
好在,江明澈雖然精明,卻每當看到鳳輕狂有危險時,都會方寸大亂。
此時他已想不到别的,隻想讓鳳輕狂先冷靜下來,于是趕緊退了幾步,急聲勸說道:“輕狂,你别激動,什麽都好說!”
“放我走!”
鳳輕狂緊握着短刀,又往脖子上挪了挪,刀刃劃破皮膚,一道鮮紅的口子立時顯現了出來。
“否則我真的會死在你面前,我不是在開玩笑。”
“你,你這又是何苦?”江明澈确實是怕了,鳳輕狂脖子上那道血印,深深地刺痛着他的眼睛和心。
“是你逼我的!”鳳輕狂控訴着,她在賭,賭江明澈對她的感情,賭他舍不得她死。
如果江明澈真的了解她,就該知道她根本不是那種會選擇自殺的人,現在做這些,隻是虛張聲勢,在演戲而已。
而此時江明澈的表現恰恰說明了,他其實并不了解面前這個人。
兩人就這樣對峙着,過了好一會兒後,江明澈終于敗下陣來,頹然道:“好,我放你走。”
鳳輕狂暗自長籲了一口氣,她還真不敢确定,對方是不是真的會吃自己這一套,好在她賭赢了。
當然,她并沒有放松警惕,手上的短刀依然放在脖子上,雙目緊盯着江明澈和他的兩個手下,然後一步步後退,解下了綁在樹上的缰繩,迅速翻身上了馬。
“江明澈,放我過,也放你自己,别再跟來了!”
說罷,鳳輕狂揮動馬鞭,打馬急奔,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接下來她一邊星夜兼程地趕路,一邊保持着十二萬分的警惕,看江明澈是否有再次追上來,不知是江明澈等人藏得太好,還是她能力不夠,總之自從那天晚上之後,她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用了将近半個月的時間,鳳輕狂終于抵達了京城。
夕陽下,她站在城門口,仰頭望着城樓,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雖然才離開一年多,但不知爲何,她卻覺得這地方比以前陌生了不少。
天快黑了,得先找地方落腳才行。
國公府是不能回去了,鳳家那些人她一個也不想見,尤其鳳衡要是見到她回去,一怒之下肯定又要搬出家法來教訓她,況且若回到國公府,也就等于恢複原來的身份,以後就走不成了。
她隻是回來看望一下慕連城,等他安好了,還要離開的,可不能就此困在京城。
于是乎,鳳輕狂在附近找了一家客店住下。
在客房裏小憩了小半個時辰後,外面的天就已經黑透了,肚子也餓的咕咕叫,鳳輕狂便下樓吃飯。
因爲時間已是不早,大多數的客人都已經用完晚飯回房歇着了,因此樓下大堂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夥計見鳳輕狂進來,熱情地招呼着她來到餐桌旁落座。
“姑娘要吃點什麽?”
鳳輕狂雖然餓了,卻并沒有太大的進食欲望,因冬天天冷,人又疲憊,隻想吃點熱的東西暖胃。
“先來一碗雞絲粥吧,不要太濃,偏淡偏稀一點。”
接着,她又點了一道湯和一道清炒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