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溫柔,臉上帶着笑,眼裏含着情,說出來的卻是冷酷至極的話。
“你拿袖紅寨裏的人威脅我?你以爲我會屈從?”
“我的人已經把整個山寨圍住了,隻要我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沖進來,你也知道,無憂門的人是殺人不眨眼的,袖紅寨裏這些女土匪根本不是對手,一個時辰,隻需一個時辰,她們就會徹底從這世間消失。”
“你……”
鳳輕狂簡直不敢相信,江明澈居然故技重施,而她居然又一次無計可施。
江明澈握住她因氣憤而顫抖的手,柔聲說:“輕狂,不要恨我,我這麽做也是因爲對你用情太深,無法自拔,隻要你從今往後好好呆在我身邊,你哪怕要天上的星星,我都可以摘來給你。”
“我才不稀罕!”鳳輕狂憤憤然甩開他的手,“你爲什麽就是不能放過我?大家各過各的,老死不相往來,留住最初的美好記憶不好嗎?爲什麽非要加深我對你的痛恨?”
“江明澈,這樣真的沒意思,很沒意思!算我求你了,不要再白費功夫了,好不好?”
“不好。”江明澈給的答案很堅定,“如果此生沒有你在身邊作伴,那我活着也沒什麽意思。”
以前看小說和影視劇的時候,聽到類似情深的話語從主人公嘴裏說出來,總覺得無比感動。
但現在鳳輕狂成了話中人,卻隻能無奈扶額,原來再深情動人的話,有時候也并不動聽的。
看來她這一次,是真的又逃不了了。
“我答應跟你走,但我得跟這裏的人道個别,明天上午我再……”
“不等明天了,你現在就跟我走,至于道别,你隻需寫封信留下就是。”
江明澈知道鳳輕狂古靈精怪,鬼主意多,生怕她想什麽辦法逃了,所以幹脆一點機會也不給。
鳳輕狂很憤怒,“你這是什麽意思?要把我當成你的犯人?還是寵物?整天拴在身邊的?”
“不是犯人,也不是寵物,是伴侶,或許還可以是妻子……”江明澈緩緩地說道,聲音柔和至極。
鳳輕狂發現,這次見面一開始,這人說話就變成了這個調調——露骨,江明澈不是個含蓄内斂的人麽?怎麽今天一開口就是情情愛愛,莫非腦袋被門擠了?
算了,寫信就寫信,反正見了林韻姝他們,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于是鳳輕狂拿來紙筆,寫書一封,放在妝奁之上,信裏的大緻内容是,她突然思念家鄉和家人,思念得整夜睡不着覺,所以決定回去看看,連夜啓程,來不及跟大家告别了,希望不要挂念雲雲。
除了袖紅寨,鳳輕狂跟着江明澈和他的手下等人一路下山,天蒙蒙亮的時候,就到了山腳下。
江明澈在山下安排了馬車,裏面還有食物和水,是特地給鳳輕狂準備的,也算很貼心了。
走路走了幾個時辰,鳳輕狂确實累了也渴了,進到車廂裏後,就一屁股坐了下來,喝了兩口熱茶,閉上眼睛休憩。
江明澈沒有打攪他,隻是讓手下驅動馬車,自己則默默無聲地坐在一旁陪伴。
因爲是被迫跟來的,鳳輕狂心裏有氣,即使很累了也壓根睡不着,休息了一陣後,就睜開了眼睛。
她坐直身子,轉頭望了窗外一眼,隻見微弱的陽光下,山野間銀裝素裹,蒼茫一片。
“餓了吧?吃點東西。”江明澈遞了一隻餅過來。
鳳輕狂本來是不想理睬他的,奈何肚子不争氣,咕咕地叫了起來,生氣歸生氣,人總沒必要爲難自己,更沒必要爲難自己的胃。
于是斜了他一眼,把餅接過來,小口小口地啃着。
“你要帶我去哪兒?該不是又要回楓林山莊吧?”
江明澈挑眉:“怎麽,你不喜歡那裏麽?”
有你在的地方,老娘哪裏都不喜歡!
鳳輕狂暗暗罵了一句,随即答道:“我是不喜歡那裏的人,上次我就差點被你娘給殺了,是挾持你妹妹才逃出來的,這次我要是再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那件事的來龍去脈,我在樓月那裏聽說了,确實是我娘做得不對,我代她向你道歉。”江明澈誠懇道。
“大可不必!”鳳輕狂素手一擺,撇嘴說:“我跟你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她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她,很正常,不論什麽時候見面,沖突和矛盾都是難以避免的,我們永遠不可能和睦相處。”
她說這話,實際上是在暗指自己和江明澈注定殊途的事實。
但江明澈不知是沒聽懂,還是假裝聽不懂,把這句話給自動忽略了。
“不去楓林山莊,是去無憂門的另外一個據點,也在邬州,現在是隆冬時節了,邬州氣候溫暖一些,你一定會喜歡的。”
鳳輕狂哼道:“那你就錯了,我喜歡冬天。”
“那行啊,咱們就去苷州?”
苷州在大燕最北邊,幾乎一年四季都處在寒冷之中,鳳輕狂其實很怕冷,在南方過冬都夠嗆了,怎麽會願意去那裏折騰?
“算了,去邬州,就去邬州吧,省得麻煩你。”
江明澈輕輕一笑,心情格外好。
接下來一路上,鳳輕狂時刻都在想着逃跑。
但是可惜,江明澈是個警覺性極高的人,每當她有動作,他總能及時察覺,并斷絕她跑路的念頭。
即便是晚上休息,江明澈也會派好幾個手下守在她的房門口,美其名曰是保護她,實際上就是防止她逃跑。
鳳輕狂無可奈何,隻能開動腦筋另想辦法。
這天早上,太陽才升起不多久,江明澈從客房出來,敲了敲隔壁的房門,準備叫鳳輕狂一起去吃早點。
平時這個時候鳳輕狂已經起身了,門一響就會有回應,但今天江明澈敲了好一會兒,裏面都沒有反應。
他不禁有些擔心,連忙高聲喚道:“輕狂,輕狂?你醒了嗎?”
依舊沒有回應。
江明澈的第一反應就是,鳳輕狂跑了,于是對門口的手下責問道:“怎麽回事?你們是怎麽看守的?”
“少主,屬下幾人整晚守在這裏,沒有離開半步,鳳姑娘肯定還在裏面的。”
江明澈趕忙推門進去,意料之外的是,鳳輕狂确實還在,且躺在被窩裏睡着。
像是聽見了動靜才醒過來,她睜開眼睛,聲音沙啞地說:“我,我有些不舒服,咳咳咳……可能是這幾天着涼了。”
“病了?”江明澈剛剛放下的心瞬間又懸了起來,趕緊踱步到床邊查看鳳輕狂的狀況。
隻見她面色潮紅,雙眼無神,眼珠還有很深的血絲,伸手摸了摸額頭,滾燙得吓人。
“這是發燒了!我立刻叫人去請大夫!”
江明澈趕緊出去了一下,很快又返回,一臉心疼地問:“很難受嗎?都怪我,隻顧着趕路了,竟沒能考慮到你的身體,連你病了也不知道,對不起,已經派人去找大夫了,你且再忍忍,等大夫開了藥喝下就好了。”
“我……沒什麽大礙,隻是喉嚨很不舒服,身上一會兒冷一會兒熱而已。”鳳輕狂說着,打了個哆嗦。
“你不用自責了,是我自己沒有注意保暖,隻是我目前的狀況,實在是無法繼續上路,看來要在此地多耽擱幾天了,不會耽誤你吧?”
“當然要等你痊愈了再趕路,你就好好養病吧,我也沒别的事要做,不怕耽擱,别擔心。”
江明澈現在滿心都撲在鳳輕狂的病情上,哪裏還顧得上其他事?
“那就好,咳咳……”鳳輕狂捂着嘴咳了兩聲,“可以幫我倒杯水嗎?很渴。”
“好。”
江明澈立刻到桌邊倒了溫茶過來,扶着鳳輕狂半坐起來,親自喂給她喝。
“還要麽?”
“不用了,謝謝。”鳳輕狂搖了搖頭,重新躺了回去,或許是生病的緣故,整個人忽然間都變溫順了,令江明澈有點不适應。
“你要是能一直像現在這樣乖就好了。”
鳳輕狂微微一頓,垂下眼眸沒說話。
“先睡一會兒吧,大夫很快就來了。”江明澈撫了撫她鬓邊的發絲,柔聲細語道。
兩人沒再出聲,房間一下子安靜下來,安靜到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約莫又過去一盞茶的時間,手下便帶來了一名大夫。
診過脈後,大夫斷定鳳輕狂是受了寒導緻發燒,隻要喝幾服藥下去,好好休養兩天就沒事了。
拿了藥方後,江明澈立刻又讓人去抓藥,自己則繼續陪在鳳輕狂身邊,直到廚房熬好了藥送過來,他又接過碗,親自喂給她喝。
鳳輕狂喝了一小口,兩道眉毛當即緊皺起來,擺手道:“太苦了,好難喝,不要了。”
“良藥苦口,忍着點,喝了你的病才能好,來……”江明澈輕聲勸說着,非常耐心地又舀了一勺藥送到鳳輕狂嘴邊。
“我不要!”鳳輕狂把頭扭開,還捂上了嘴,完全就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