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還有殺人如麻的土匪頭子主動投案自首的?這種話聽着确實太扯了!
于是衆人紛紛朝羅橫投去驚異的目光。
姚峰微微蹙眉,緊盯着羅橫,冷聲問:“你真是清風寨的寨主?适才這位姑娘所說的罪行,可都屬實?”
鳳輕狂不動聲色地斜過眼,沖羅橫遞去一個眼神,羅橫立刻想起體内毒藥發作時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身子禁不住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是,我确實是清風寨寨主,确實殺了很多人,今天是來自首的。”
羅橫咬着牙說,心裏在滴血。
“在我來之前,已經把清風寨裏的土匪抓了起來,隻等大人派兵前往清剿了。”
其他人聽了這番話,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一個土匪頭子主動前來送人頭罷了,居然連自己手下的弟兄也不放過可還行?
姚峰也是大吃一驚,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你說的都是真的?不是受人所逼才胡言亂語?要知道,這些罪行若都爲事實,可是要殺頭的!”
羅橫點頭道:“我知道,我是真心誠意來自首的,絕對沒有任何陰謀,請大人放心。”
他的言外之意是,自己絕不會把他跟自己關系告訴任何人。
姚峰這才稍微松了一口氣,緩和語氣道:“既然事情無誤,那本官自然應該立刻做出舉措,來人,先把此人押下去,并立刻去請胡将軍來!”
胡将軍是徉州城的守将,隻有他才能調度徉州城營的兵,因此必須先叫他來商議剿匪之事。
“退堂!”
衙差立刻上前,押着羅橫退出公堂,姚峰卻在離開前,回頭看向鳳輕狂,神色嚴峻地說:“這位姑娘,先去後堂歇一歇,一會兒還要你引路前往清風寨呢。”
鳳輕狂點點頭,跟着往後堂而來。
下人奉上茶水後,就全都退了下去,隻有鳳輕狂和姚峰二人,花廳裏一下子變得十分安靜。
“不知姑娘如何稱呼?”姚峰忽然問。
鳳輕狂微笑着回答:“回大人,小女子姓風。”
“風姑娘,”姚峰喚了一聲,目光逐漸變得幽深,轉而朝門口那邊招了招手,“這是本官對你的一點小小心意,還望你不嫌棄收下。”
立即有一小厮捧着托盤走了進來,姚峰伸手揭開上面的紅布,金光閃閃的黃金映入鳳輕狂眼簾,差點閃瞎她的眼。
“大人這是什麽意思?”鳳輕狂故作不解。
姚峰擺手示意小厮退下,而後直接說:“姑娘,本官不想拐彎抹角,有話就直說了,你能把羅橫逼來自首,說明你肯定有你過人的手段,本官很佩服,至于你是怎麽把他抓來府衙的,我也不願多問,隻希望你能守口如瓶,别把不該說的話說出去。”
既然話已經說開了,鳳輕狂便也沒必要再裝傻,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說:“大人是擔心我把你跟羅橫早有勾結的秘密告訴胡将軍吧?”
被她如此直接地把事情挑明,且用了“勾結”二字,姚峰一時臉上有些挂不住,嘴邊的笑容微微一僵,沒有做聲。
鳳輕狂隻當看不見他臉上的尴尬,垂眸瞥了一眼桌上的黃金,輕笑道:“要我守口如瓶,也該拿出點兒誠意來,羅橫跟我說過,他每年交到你手上的錢有萬兩黃金那麽多,而你這裏才多少?”
“即使不能全部拿出來堵我的嘴,至少也該拿一半吧?五百兩是不是有點少了?”
事實上羅橫說的萬兩白銀,而非黃金,隻不過姚峰一出手就是黃金五百兩,鳳輕狂便随口也這麽一說了。
姚峰攥緊拳頭,怒氣在眼眸中劇烈翻湧,仿佛立刻就要爆發出來。
“萬兩黃金?他整個清風寨也未必有這麽多錢,怎可能拿出來給我?你還真信他胡謅?”
鳳輕狂眨着一雙明亮的眼,笑得明媚而無辜。
“這個我可不管,反正羅橫是那樣說的,他還說已經連續孝敬知州大人六年了,每年都是一萬兩黃金,算起來你手裏該有黃金六萬兩了,一半就是三萬兩。”
“不過,我看你做個知州,要打賞手下這麽多人,應該開銷還蠻大的,這些年肯定花了不少,所以就給你打個折扣吧,給我兩萬兩,我就什麽也不說,如何?”
姚峰氣得幾乎要跳腳,因憋怒火而有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冒了出來。
兩萬兩黃金他不是拿不出,隻是于他而言這也是一筆巨款了,白白給了一個黃毛丫頭,他肉疼。
鳳輕狂最讨厭這種貪官污吏了,整天就知道剝削百姓,哪裏能得到一點利益都是好的,正事卻一點都不辦,完全就是占着官位的吸血鬼,逮着機會不好好治一治怎麽行?
“怎麽,大人舍不得?”
姚峰惡狠狠地瞪着眼睛,咬緊牙關不說話,鳳輕狂則冷笑了一聲,當即起身要走。
“這麽點錢大人都不肯出,那我也就不必爲你守秘密了,待胡将軍來了……”
“你别逼本官!”姚峰拍響桌案,登時橫眉倒豎,渾身殺氣騰騰,“别忘了,你此刻可是在本官的府邸,有沒有機會走出大門還不一定呢!”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鳳輕狂看着對方,倏地卻咯咯一笑,掩嘴說道:“我隻是開個玩笑而已,大人何必動怒?别說兩萬兩黃金了,就是你這五百兩,我也是不會收的。”
這倒是出乎姚峰的意料了,不過他并未覺驚喜,反而心情越發沉重。
“你不收錢,也就是堅持要告發本官了?若是如此,我就更加不能讓你走出這扇門了。”
鳳輕狂擺手解釋:“不不,我的本意隻是想勸大人去剿匪,而非爲了錢财,要知道清風寨裏的錢财比大人能給我的多得多,我直接掠奪了走人就是,又何必廢這麽大一番功夫?”
此話倒是有理。
可姚峰就更加不理解了。
“既然如此,你到底圖什麽?”
“我什麽也不圖,隻是恨透了清風寨裏的那幫土匪,想把他們全部送進牢獄之中,以報當年我妹妹被他們殘忍殺害的大仇!”
鳳輕狂一邊說,一邊還露出痛恨的神色,令姚峰真以爲她跟清風寨有殺妹的血海深仇。
“你當真不會說出去?”姚峰再次質問道。
“我就算想說,也得有證據才行,否則誰會相信我的一面之詞呢?”鳳輕狂說得相當坦蕩。
聽她說手裏沒證據,姚峰頓時就輕松下來,不再爲此事擔憂,看來這小丫頭方才确實隻是吓唬吓唬他而已。
“來人,把這些放回錢庫去!”
知道把柄沒了之後,姚峰就很不客氣地把黃金收回,恢複成先前那副盛氣淩人的模樣。
鳳輕狂心下冷笑,嘴邊露出一抹譏诮。
她是喜歡錢,但并非什麽錢都收,姚峰的錢乃是從百姓那裏搜刮來的,每一分都透着血腥味,她才不稀罕要。
至于他收羅橫錢财的證據,她當然也有,那天晚上下山之前,她就已經去羅橫的房裏把所有他與姚峰以及其他地方官員來往證據都翻找出來,揣在了兜裏,打算過兩天派個可靠之人把證據送到京城太子府去。
她相信當慕連城看到那些證據,一定會秉公辦理,還百姓一個公道。
沒過多久,胡将軍來到府衙,姚峰把事情跟他說明後,他便當即調了五百精兵出來,随鳳輕狂返回清風寨。
這時清風寨這邊,林韻姝和雲香、錢武,還有自願留下來的幾個寨民等還在忙着給石室裏那兩百個人做飯食。
因爲人手太少,所以這幾天都忙得不可開交,而且雲香和幾個寨民都極其不情願做這些,因爲他們對這些人恨之入骨,若不是手上沒有砒-霜,他們隻怕早就在飯菜裏下了毒,送那些人下黃泉。
“我真不明白咱們爲什麽要在這裏給那些人做飯吃,直接把他們餓死在裏面不是更好麽?那些人哪個不是作惡多端,罪該萬死?”雲香扔下手裏剛剛洗好的碗,氣憤地抱怨道。
林韻姝停下動作,輕聲勸說道:“如果咱們直接餓死兩百人,那不就跟那些殺人如麻的土匪一樣了麽?隻有将他們交給官府,讓官府處決他們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我才不管什麽正确不正确的呢,我隻想報仇!”雲香情緒激動地占了起來,憤怒到手都顫抖了起來,“早知道留下來是要伺候他們,我那天晚上就離開了!”
林韻姝看着雲香眼裏的殺意,忍不住心頭一寒,有些害怕。
她明白雲香在清風寨受了很多苦,恨不得把那些土匪扒皮抽筋,大卸八塊,若非石室的鑰匙在表姐那裏,恐怕她早就沖進去砍人了。
“雲香姐姐,你肯定是累了,快回房歇着吧,這裏剩下的我來收拾。”
這幾天雲香一直在做夢,夢到之前那些被折磨的恐怖時日,因此情緒越發不穩定,她也知道自己确實應該回去冷靜一下,遂點點頭道:“好,你也早點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