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輕狂的話還未出口,就聽林憶棠說:“昨夜我回來時,先去看過輕狂,并從吳大夫那裏取來了治病的藥,加上我的血做藥引,給她服下,是以她的病一夜間就好了。”
“就算是病好了,也應該會有病過的模樣吧?可你們看看她,完全就是沒事人一樣,哪有絲毫病态?”
林韻绮還不依不饒,企圖揭開鳳輕狂裝病的事實,促使老夫人因此而惱她。
殊不知,老夫人其實已然猜到真相,其他人亦是心知肚明,隻不過都很有默契地裝傻罷了。
見老夫人皺了眉頭,面有不悅,大夫人連忙拽了拽林韻绮的衣袖,笑着說:“輕狂這病本來就是來得快,去得也快,一夜之間痊愈,恢複到從前的模樣,也并不奇怪,绮兒,你就别在揪着此事不放了。”
“可是……”
“有什麽可是?”
大夫人語氣轉厲,似要發火,林韻绮就是再遲鈍,也該知道住嘴了。
沉寂了片刻,鳳輕狂突然起身道:“其實我今天,是來向大家辭行的,這段時間在林家鬧出許多事來,多有攪擾,實在是不好意思。”
“什麽?你這就要走?”老夫人非常震驚,蒼老的臉上也有了不舍之意,“你娘才剛回來,怎麽說你們也該多聚些時日,怎麽能這麽快離開呢?”
鳳輕狂十分感激老夫人對自己的疼愛,可一直以來,她認得清自己的身份,因此并未對這些人付出多少情感,沒想到現在要離開了,竟生出幾分不舍來。
“外祖母,我離家已經很長時間了,又是瞞着父親出來的,也是時候回去了,免得讓他擔心。”
“您放心,以後有時間,我會回來看望您……和我娘的。”
聽到她總算改口了,老夫人不禁老懷安慰,可是同時也越發舍不得,緊緊抓住鳳輕狂的手說:“這還不簡單?你隻需寫封信派人送回京城去給你父親,讓他放心就好了。”
“這個……”這麽一來,鳳輕狂還真就不好回絕了。
林憶棠以爲,鳳輕狂是不想跟自己同處在一屋檐下,這才堅持要走,她們母女感情不和之事又不能爲他人道哉。
況且,她也不想勉強女兒,遂幫腔道:“娘,輕狂畢竟是國公府的三小姐,終究要回去的,若讓外人知道她終日逗留在外祖家,難免要說閑話,她爹那裏也會不高興,不如還是讓她早些回去,以後再來不也一樣麽?”
老夫人隐約感覺出這對母女之間關系不大好,不免爲之憂心,心想或許分開一下會更好,便也隻有點頭了。
“好吧,既然輕狂決定要走,外祖母也就不強留了,你打算什麽時候動身呢?”
鳳輕狂答道:“明天。”
聞言,林韻姝目光複雜地看了過去。
她說過想跟鳳輕狂走,可沒想到對方會這麽快離開,完全沒有心理準備,頓時心亂成一團。
聊完後,大家各自散去,鳳輕狂也準備回西廂去收拾行李,走到半路,林韻绮竟然蹿了出來。
“我都要走了,你還不肯放過我嗎?”鳳輕狂很無奈地說。
本以爲林韻绮又會蹬鼻子上臉,指着她一頓罵,不料她卻一反常态地露出了一個笑臉,親昵地拉着她的手,柔聲說:“鳳表妹,以前我老是找你麻煩,是我不對,我向你賠罪了。”
啥?
鳳輕狂深深懷疑自己耳朵有問題了。
而且,林韻绮這樣笑眯眯地盯着她,很驚悚的好嘛?
“呵呵……”她笑着推開對方的手,退開一步道:“事情都過去了,就不必再提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林韻绮又将她拽住,笑容依舊驚悚。
“别這麽急着走嘛,我還有話沒跟你說完呢。”
鳳輕狂差點翻了個白眼,說:“你我之間能有什麽話要說?”
“當然有,你明天就要回京城了,我有很多離别之語跟你講呢。”林韻绮笑容滿面地說,繼而不顧鳳輕狂的意願,生拉硬拽着她進了路邊的涼亭,又按着她的肩頭道:“坐下來,咱們一邊吃茶一邊聊天。”
事情反常必有妖,林韻绮突然間這麽殷勤,肯定是有什麽幺蛾子,思及此,鳳輕狂頓時提起警惕心。
“有什麽事,大小姐就直說好了,我這個人直來直去,最讨厭别人拐彎抹角的了。”
林韻绮聽她這麽說,面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既然表妹這麽爽快,那我也就開門見山了,我想請你明天回京的時候,順便把我也一并帶上。”
鳳輕狂有些困惑:“把你帶上?你要去京城?”
“是。”
“可你在京城既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去幹什麽?”
林韻绮笑着答道:“我長這麽大,還沒有去過京城呢,聽說京城繁華熱鬧,足足有三個徉州城那麽大,我也想去見見世面啊。”
“再說,我爹還在京城不是?我可以順便去看看他!”
見世面,看望父親,這都是借口,她真正的目的是奔着當太子妃去的,鳳輕狂豈能不知?
“大舅舅是讓太子殿下請去辦正事的,不是住在太子府就是在驿館呢,你就是去了京城,也不一定見得到,還是不要白走這一趟了。”
林韻绮又說:“即便找不着父親,我去遊玩十天半個月也是好的呀,好表妹,你就帶我去吧,求求你了!”
說完就拉住鳳輕狂的手,滿眼希冀地望着她。
鳳輕狂暗自吐槽,這人臉皮還挺厚的,之前往死裏坑她,現在也好意思叫她“好表妹”?
“你若真想去京城,那自行上路就是了,何必要我帶你?難不成還怕迷路?”
林韻绮爲難地說:“我也不想麻煩表妹你,但我娘管我管得緊,肯定不會準許我離開,所以,我想請你幫幫忙,去跟我娘說,你要帶我去京城小住一段時間,看在你的面子上,她會同意的。”
“我可沒這麽大的面子。”鳳輕狂推開林韻绮的手,徑直站了起來,“萬一你在路上有個好歹,我拿什麽跟舅母交代?”
“我也不是什麽嬌弱的花朵,怎麽會有什麽好歹?表妹你也想得太多了!”
鳳輕狂皮笑肉不笑地說:“這可說不好,從徉州到京城半個多月的路程呢,路上很多路段都有土匪出沒,表姐你長得花容月貌的,最容易被劫色了,還是算了吧。”
說罷,扭頭欲走。
“你給我站住!”
隐忍了半天的林韻绮終于忍不住爆發了。
“你就是記恨我,趁機報複我是不是?”
鳳輕狂回過頭來,聳聳肩道:“是啊,我就是記恨你,怎麽樣?咬我啊!”
“你……”
“别以爲你舔着臉說幾句好話,我就要原諒你了,我告訴你,像你這樣的人,我鳳輕狂才不稀罕結交呢!要不是看在舅母的份上,我甚至都不會跟你在這兒說話!”
“鳳輕狂!”
林韻绮氣得滿臉通紅,額上青筋突突地往外蹦。
反正都要走了,以後也不會再碰面,不如就好好過一把嘴瘾,于是鳳輕狂-幹脆說出更加難聽的話。
“還有,你以爲自己擁有一張美麗的皮,就可以如願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嗎?别做夢了!”
“太子殿下那個人眼睛最叼了,光是有美貌,卻沒有腦子的女人,他連瞥都懶得瞥一眼,更别說娶來當太子妃!”
“京城之中才貌雙全,比你優秀得多的女子滿大街都是,她們個個都愛慕着太子殿下,天天圍着他轉,你一去對他而言,不過是多了一個花癡罷了,憑什麽讓他另眼相看?”
“真是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被這麽一通奚落和貶低,林韻绮氣到發狂,一口銀牙都幾乎要咬碎了。
“你,你竟敢罵我沒腦子?”
鳳輕狂卻燦爛一笑,“好心安慰”道:“表姐也用不着太過灰心,你雖然沒有腦子,但勝在姿色過人,相信就算太子殿下看不上你,其他的貴族公子還是能對你一見傾心的,将來做個貴婦,榮華富貴唾手可得,哈哈……”
林韻绮瞪着圓圓的眼,一把撣落鳳輕狂放在肩頭的手,恨不得吃了她似的。
“我真得走了,失陪!”
鳳輕狂頭也不回地走了,心情很是舒暢。
走出老遠還聽見後面傳來茶具落地的碎裂聲,忽而笑得更爲燦爛了。
“唔,這真是美好的一天呢。”
回到西廂,鳳輕狂悠哉悠哉地把行李收拾妥當後,天色已經黑了。
接着又用了個晚飯,然後搬了張椅子,坐在屋廊下飲茶。
她在等一個人。
約莫到亥時的時候,這個人才終于現身。
“韻姝,你可算來了,坐下來喝杯茶先吧!”鳳輕狂一邊說一邊另外倒了杯花茶。
林韻姝一頓,随即嘴角微微翹起,緩步走了過去。
“你特意坐在這兒等我啊?”
鳳輕狂把茶遞過去,笑說:“可不是麽?我知道你一定回來找我的,怎麽樣?考慮好了沒有?到底是去還是留?”
“我……”林韻姝握着茶杯,卻沒有喝,“我翻來覆去地想了很久,終于下定決心,我要逃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