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猶豫了一會兒,颔首道好。
鳳輕狂回到林府,路過後花園的時候,瞟見林靖松坐在不遠處涼亭下發呆,神情看上去有些幽怨。
要是在以往,一看見這個人,鳳輕狂肯定就扭頭走了,但此刻見他喪喪的,不知爲何竟不由自主地挪動步子走了過去。
“嗯哼~”
林靖松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聞聲望去,隻見鳳輕狂正負手站在涼亭前的台階上,嘴角微微翹起,面帶笑意地看着自己。
冷不丁的,林靖松打了個寒顫,一臉驚恐地道:“你爲何這副表情?意欲何爲?”
鳳輕狂見他這個反應,老不樂意了。
“我這個表情還不好嗎?眉眼帶笑,滿滿的善意!”
先前這厮說她每次見他都沒好臉色,所以這次她就給他好臉色了,沒想到他還不領情。
林靖松搓了搓手臂,說:“就是因爲你眉眼帶笑我才怕呢,你是不是要整我?”
這人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呢?
鳳輕狂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是啊,我确實想整你,不過不是今天,适才我看見你在這兒坐着發愁,就想過來慰問兩句來着,順便問問,你有沒有去跟你爹娘說二小姐的事?”
“我就是爲這個發愁的,”林靖松歎了一口氣,很快又愁眉深鎖。
“跟爹娘談過之後我才知道,原來他們執意把姝兒嫁到黎家,是爲了錢,而且是爲了給我今後做官搭橋鋪路!”
鳳輕狂早就知道這一點,隻是那天晚上沒有說而已。
她剛想說些什麽,林靖松又激動地說道:“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去做官,跟他們說過無數次了,爲什麽他們就是聽不進去?”
“如果隻是逼我也就罷了,如今竟然還把姝兒推向火坑,以犧牲她的終身幸福爲代價,來實現他們的野心!我真的無法忍受了!”
林靖松平日裏一點不正經,看着吊兒郎當的,還當他沒心沒肺呢,沒想到也有傷心時候。
鳳輕狂默默地歎了一口氣,問:“既然你跟他們談過了,他們總該有所動搖了吧?或許至少能考慮一下,不讓二小姐這麽快嫁到黎家去?”
“你太高估他們了,”林靖松搖頭歎息,“就在不久之前,我還跟父親提過此事,但他态度堅決,絲毫不肯讓步,非要在下個月底把姝兒嫁到黎家去不可。”
“如今大伯不在家,大伯母又是個婦人,做不了主,誰也阻止不了他了,原本還有祖母能說得準話,可我又擔心她老人家受刺激,不敢去說,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如此說來,你和二小姐還是擺脫不了被父母安排的命運了。”鳳輕狂哀歎着,滿心同情,也滿臉愁容。
“不,無論如何,我不會任由他們擺布。”林靖榮突然起身說道,目光逐漸變得堅定,“至少,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姝兒被迫嫁人,絕對不能!”
“我也絕不會去考功名做官,功名利祿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我隻想自由自在地活着而已。”
此刻鳳輕狂才意識到,林靖松骨子裏其實跟他表現出來的,全然不是同一個人。
他很有原則,知道要什麽,不要什麽,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你可有什麽辦法?”
林靖松目光一暗,頹然道:“暫時還沒有。”
“還有些時間,你也莫要太過焦急,辦法總會有的。”鳳輕狂安慰道。
林靖松點點頭,垂眸說:“要實在沒辦法,我就隻能帶姝兒離開林家,出去躲一陣子了。”
聞言,鳳輕狂雙眸一亮,覺得這倒是個辦法。
畢竟人都不見了,還結什麽婚?
“我覺得,你可以先離家一段時間,以表明決心,興許二老爺和二夫人看你這麽堅持,擔心你再也不回家,以後沒了兒子,就不得不向你妥協了呢?”
林靖松想了想,說:“且先試一試吧!”
于是乎,林靖松于翌日清晨就留書一封,離家出走了。
留書的内容大概就是說,他不想被逼去考功名,不想入官場,從今天起要去遊曆天下,再也不回林家了。
林玉珲看了信之後,氣得爆錘桌子,怒罵道:“這個小兔崽子!什麽遊曆天下,他分明是要拿離家出走來威脅咱們!”
二夫人得知兒子出走,早已經急得團團轉,淚水就在眼眶裏打轉了。
“松兒離家時什麽也沒帶,身上肯定沒什麽錢,要是凍着餓着了怎麽辦?你說說這孩子,他怎麽還這麽任性呢?”
林玉珲哼道:“凍着餓着了最好,這樣他就會乖乖回來了,還省得我派人到處找!”
“若那孩子就是不肯回來呢?”二夫人還是最了解的兒子的,别看那小子平時什麽也不當真的樣子,其實他骨頭硬的很,脾氣倔得很呢,他還真有可能爲了跟父母對抗,甯肯餓死也不回來。
況且那孩子頭腦聰明,又學識不凡,在外面随便找個教書的差事做都能謀生,又怎麽會餓到回家?
林玉珲又哼一聲,惱道:“他要是不回來,那就更好了,從此以後林家少了個人吃飯,省下不少口糧呢,正好拿去救濟難民!”
“這……”二夫人氣急,忙不疊拉住林玉珲,帶着哭腔道:“老爺,你不是說真的吧?松兒那孩子可是你從小悉心培養長大的,你怎能舍得?”
“他能扔下父母,做父母的就不能扔下他麽?”
林玉珲氣得胡子都像是要豎起來了似的,眼裏冒着的熊熊火焰仿佛下一刻就要噴發出來。
“那逆子要是三天之内不回來,以後就再也别回來了!我就當沒生過這個不孝子!”
二夫人看他的模樣,似乎是要動真格的,不由地慌了,緊拽住他的衣袖懇求道:“老爺不要啊,松兒到底是咱們夫妻唯一的兒子,要是沒了他,我這日子以後該怎麽過呢?”
“要不然這樣吧,以後再也不逼他入仕了,也不逼姝兒嫁給黎家少爺了,他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好不好?我不能沒有這個兒子……”
平日的二夫人是個強硬的人,但那其實都是她強裝出來的,因爲她覺得,身爲人母,隻有表現得嚴厲,才能控制得了兒女,讓他們成爲聽話懂事、順從長輩的孩子。
十幾二十年來,她也确實把兩個孩子掌控得很好,可是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卻超出了她的控制,她發現一直乖巧溫順的姝兒一反常态,敢跟她唱反調了,兒子也不再像從前那樣,對她百依百順。
她開始心慌,但并未表現出來。
直到此時此刻,想到可能再也見不到兒子,她便徹底失态了。
但林玉珲可不同,他很自信,那逆子從來沒有在外吃過苦頭,根本不可能離家多久,最多三天他就得乖乖回來認錯。
因此,他必須堅持自己的立場。
“那怎麽成?那逆子就是算準了你會心軟,這才膽敢離家出走的,這時候要是改主意,就正中了他下懷,我是不會妥協的!”
“老爺……”
“好了,我意已決,不用再多言!”說罷,林玉珲就直接出了門,揚長而去,留下二夫人獨自在原地抹眼淚。
二少爺離家出走的事情很快就傳遍林府,下人們紛紛私下議論起來,都在猜測他出走的原因,當然,他們是永遠都猜不到真相的。
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林韻姝聽說林靖松離家出走了,也是震驚了一把。
“二哥這又是在唱哪一出呢?好好的爲什麽要出走?是不是嫌家裏還不夠亂呢?”
鳳輕狂在一旁欲言又止,想着把真相告訴林韻姝吧,怕她責怪自己,畢竟是她撺掇林靖松離家出走的,要是不說的話,又怕她爲林靖松擔心。
“他可能是在林府待悶了,想出去散散心吧?不用擔心,他是個二十歲的人了,在外面也會照顧好自己的,肯定沒事,過段時間就回來了。”
林韻姝颦眉,點點頭說:“希望吧,反正他的事我也管不了,由他吧。”
說罷,便沒再糾結此事。
鳳輕狂暗自松了一口氣。
在雅書軒用過晚膳後,鳳輕狂回了廂房,正準備叫小雙幫忙打水的時候,突然聽見裏屋有腳步聲,猛地轉過身去。
“怎麽是你?”
原來是林靖松鬼鬼祟祟地躲在房裏,見鳳輕狂回來才現身。
這人不是走了麽?怎麽才三天就回來了?莫非根本就沒出徉州城?
嗯……這也算離家出走嘛?
“我身上的盤纏用完了,不得不回來拿錢。”林靖松壓低聲音說道。
鳳輕狂困惑道:“你沒準備銀兩出門嗎?”
“我……”林靖松面上一囧,呵呵笑道:“走的急就給忘了,平時我出門都不特地攜帶銀錢的,每次去酒樓吃飯,或者在哪裏買東西,都是店家帶着信條來林府領錢,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