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鳳輕狂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素手一擺,笑道:“我确實是個外人,按理說是沒有插嘴的資格,然而我一個外人見你這般對待親生女兒,都看不過眼了,你難道還意識不到自己身爲人母,有多失敗麽?”
“你說什麽?”二夫人遭到如此的指責,頓時面部肌肉微微抽搐,臉比鍋底還黑,“一個晚輩竟然敢在長輩面前如此放肆,這就是你們鳳家的教養麽?”
“看來你娘确實是死得太早了,沒能好好教導你,這才令你如今無法無天,目無尊長!有娘生沒娘養,就算家世再好,也是上不得台面!”
鳳輕狂跟人吵嘴有時候确實很毒舌,但有一個原則,那就是隻針對對方個人,絕不牽扯旁人,尤其是人家的長輩,這是最基本的素養,二夫人方才這話不但罵了她,還把林憶棠也一并罵了,這就觸及了她的底線。
“我上不得台面?要不要我把你怎麽賣女求榮,逼女上吊的事情宣揚出去,讓大家來評一評,看究竟誰更加上不得台面?”
“你敢?”二夫人氣結,色厲内荏地大聲呵斥:“你要是敢抹黑我,我絕不會放過你!”
鳳輕狂緩緩起身,勾唇輕輕一笑:“我可不是抹黑你,我是要跟大家說實話呢,人家都說林家二夫人吃齋念佛多年,宅心仁厚,端莊賢淑,誰能想到真正的林二夫人會是個冷酷無情之人?”
二夫人眉頭倒豎,狠狠瞪着鳳輕狂,雙手緊握成拳,轉頭朝林韻姝看去,卻見她并沒有爲她這個娘說話的意思,明白如今這兩個丫頭是沆瀣一氣了,況且鳳輕狂這張嘴實在厲害,她不是對手,不宜跟她多做糾纏。
于是對林韻姝說了句“老實待嫁”之後,就氣沖沖地離開了。
待腳步聲遠去,直到完全聽不見,鳳輕狂才向林韻姝賠罪:“二小姐,對不起啊,我不是有意對二夫人無禮的,隻是方才她說的話實在太氣人了,我一時氣不過才跟她怼了兩句。”
林韻姝點頭說:“我明白,确實是我娘太過分了,現在我隻覺得,越來越不認識她了,以前我娘雖然對我同樣冷漠,但好歹她對我還有顧念些母女之情,可是現在……”
“現在我卻覺得她好像要逼死我才甘心,我爲什麽會攤上這樣的爹娘?”
說到此處,林韻姝哽咽着流下兩行清淚,令人見了爲之心疼。
鳳輕狂也不知如何安撫,隻沉默着把手帕遞了過去。
林韻姝揪着手帕,低頭又說:“鳳表姐,你說我到底哪裏不好?爲什麽他們可以對二哥百般疼愛,卻對我冷言冷語,連正眼不看?好像我不是他們的孩子一樣?”
“不是你好,而是,而是他們就是這樣的人,誰也改變不了,問題出在他們身上,而不是你這裏,所以,不要責怪自己,你要做的,是盡快振作起來,繼續跟他們抗争,争取一個美好的未來。”
鳳輕狂語重心長地說道,語氣裏充滿堅定,給予着林韻姝鼓勵。
林韻姝擡手擦幹淚水,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鳳表姐,多謝你這樣鼓勵我,我一定會振作起來的。”
好不容易才勸得林韻姝停止哭泣,鳳輕狂心下松了一口氣,然後續了杯茶小口小口地抿着。
“鳳表姐,姑姑去世這麽多年,你對她還有印象嗎?”林韻姝忽然問。
鳳輕狂頓了頓,答道:“有,不過已經很模糊了,記得的與她有關的事情并不多,所以我才要請老夫人把她的過去講來聽呢。”
林韻姝微微颔首,接着又問:“姑姑一定是個溫柔慈愛的娘親吧?你們母女間的感情一定很深厚對不對?”
印象中,林憶棠确實非常疼愛原主,盡管身子骨不好,常年纏綿病榻,但也從不會疏忽女兒。
“是,在我看來,我娘是世上最好的娘了……”
這話有點肉麻了,但她有生以來,包括前二十幾年在現代見過的所有母親裏,林憶棠确實是最稱職的一位。
林韻姝露出豔羨的神色,歎道:“那我真是羨慕你……”
兩人聊到很晚,鳳輕狂才回廂房休息。
接下來的兩天裏,鳳輕狂閑來無事,便每天都去雅書軒陪伴林韻姝,好在二夫人和 林玉珲也沒再來刺激林韻姝,她的心情逐漸好轉起來,氣色也變好很多。
這天晚上,鳳輕狂又從雅書軒出來,經過書閣廊下時,轉角處突然蹦出一個人影來。
“誰?”鳳輕狂心頭警鈴大作,當即拔出短刀橫在身前,目光如炬地盯着那道影子。
正要發作的時候,忽然聽得對方說道:“我隻是遠遠看見你,過來打聲招呼而已,你不需要這麽大反應吧,鳳表妹?”
林靖松?
鳳輕狂往前走了兩步,對方也踱步走近了些,燈籠裏的火光照在他身上,隻見林靖松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想幹什麽?”鳳輕狂并未放下警惕,拿短刀指着對方厲聲質問在,這厮什麽貨色誰都清楚,碰到他也隻比碰見歹人強那麽一點點。
“表妹,你怎麽每次一見到我就像見了仇人一般,我難道是老虎,會吃人不成?”林靖松故作委屈地說。
鳳輕狂看見他這副嘴臉就像胖揍,之前頻繁來騷擾她也就算了,現如今知道她是表妹了,還來糾纏,真是神經病!
“我爲什麽對你沒好臉色,你自己不清楚嗎?我最讨厭有人死皮賴臉糾纏了,若非看在你是我表哥的份上,我早就對你不客氣了!”
林靖松頓了頓,面上的笑容絲毫不減。
“表妹誤會了,我從前确實對你有愛慕之心,但自從知道你的身份後,我就沒有那種念頭了,現在我隻把你當成妹妹看待,純粹是想過來跟你說說話而已,别無他念。”
“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鳳輕狂冷冷道完,扭頭便要走。
林靖松快步追上去,拽住她的手腕,說:“你還在生我的氣啊?以前是我不好,我冒犯了你,我跟你道歉,你就不要再記恨我了好不好?”
“放開,别動手動腳的!”鳳輕狂怒吼一聲,用力甩開他的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大家都是一家人,應該相親相愛嘛,怎麽可以刀刃相見?”林靖松咧嘴笑着說。
鳳輕狂真是要被這個人打敗了,臉皮真的比城牆還厚啊!
“二少爺,你要是真的關心你的家人呢,就應該去瞧瞧二小姐,她最近情緒不穩定,正是需要有人在身邊陪伴的時候,身爲兄長,你難道不該去安慰安慰她麽?”
林靖松便點頭邊說:“白天的時候我去看望過姝兒了,相比前兩天,她的狀況已經好了很多,我已無需再擔心了。”
“那你可知她爲何而要上吊尋死麽?”鳳輕狂神情嚴肅地問。
“我問過幾次了,她不肯說。”林靖松露出苦惱的神色,一個勁地歎氣。
鳳輕狂想了想,說:“那就讓我來告訴你吧,二小姐是被二老爺和二夫人逼得自盡的。”
“什麽?”林靖松大驚,“不可能!我爹娘怎麽可能逼死自己的親生女兒?你這說法也太荒唐了!”
鳳輕狂哂笑道:“逼死二小姐,當然不是他們的本意,但二小姐會尋死,确實水他們所逼。”
“你難道沒有聽說,二老爺要把二小姐嫁到黎家的事嗎?”
“黎家?”林靖松蹙眉思索,忽然間兩眼一亮,“你說的是城西黎家?”
鳳輕狂點頭:“不錯,就是那個有錢有勢的黎家。”
林靖松不敢置信。
“黎家雖然有錢,看起來光鮮,但據我所知,他們家的生意已是越做越差了,而且,這些年暗地裏沒少做見不得光的事,姝兒怎麽可以嫁到這樣家庭裏去,這不是推她進火坑?”
“你從哪裏聽來的?這消息可信嗎?”
“是我親耳聽見你娘說的,你說可信不可信?”鳳輕狂揚起唇角,漾出一抹嘲諷的笑,“據說兩家連婚期都已經口頭定下了,就差正式下聘。”
“前兩天,二夫人還特地跑到雅書軒警告二小姐,讓她乖乖在家裏待嫁,不許再出幺蛾子,否則的話,就不認她這個女兒。”
林靖松天天都往外跑,對家裏的事幾乎毫不知情,除非是府裏傳得沸沸揚揚了,他才會注意,而與黎家結親一事是林玉珲夫妻特意瞞着的,他自然就更不會知曉了。
此刻突然被鳳輕狂告知,一時間實在消化不了。
“我娘不會這樣對待姝兒,不會的。”
鳳輕狂并不是想離間他們母子的感情,而是想讓林靖松去勸一勸林玉珲和二夫人,畢竟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這個兒子,他去勸的話,興許能令他們改變心意。
“二夫人一直偏心你這個兒子,漠視二小姐,這一點你應該知道的。”
林靖松不悅道:“你想說什麽?”
“我沒想說什麽,隻是希望你去勸勸兩位長輩,你的話,他們應該會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