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讓本王給南陽軍留一扇門,以防敵軍來襲時,供他們撤退?”
宋亦楓點頭道:“正是如此,而且這扇門還得交給歐陽業信得過的人來把守才行,否則他無法放心。”
“但南陽軍知道無路可退,還會盡全力拼殺嗎?依本王看,不留退路,才能激起他們的求生意志,達到最好的禦敵效果吧?”
慕北拓似笑非笑地說道。
宋亦楓搖搖頭,表示很無語。
“既然王爺不肯采納微臣的建議,微臣無話可說了,不如您親自去跟歐陽業談吧,微臣告退。”
說完,他竟真直接走了。
“等等!”慕北拓将他叫住,暗暗咬牙,“就按照你說的做。”
宋亦楓回身拱手:“王爺英明。”
慕北拓接着又說:“既然本王要向歐陽業表示誠意,那就再誠懇一些,過兩天本王會安排部分南陽軍進城内休整,在城内總比在外面風吹日曬得強,雖然城内容納不下五萬人,但一半的人數還是沒有問題的。”
宋亦楓轉了轉眼珠,眸光微一閃爍,随即颔首道:“好,不如此事就由臣來安排吧,也好讓歐陽業放心。”
“行,就由你來安排。”慕北拓很爽快地答應,垂眸時,眼底卻閃過了一絲算計。
兩萬多人進到城内,上椿營以兩倍的人數将之圍住并不難,不論殺也好,還是招降也好,都由他說了算,而剩下的兩萬多人,壓根就構不成威脅了。
這招請君入甕,任他歐陽業怎麽也想不到。
又是半夜,宋亦楓來到南陽軍營見歐陽業,與他說了慕北拓的“善意”邀請,歐陽業表示很願意接受三王爺的好意。
于是兩天後的傍晚,歐陽業在其他幾個城門口布置了兵力之後,領着兩萬人來到北城門這邊。
今夜天上星子寥落,月光卻明亮皎潔,銀輝披灑在這座城,幾乎将每一個角落都照亮。
歐陽業騎着駿馬在城外喊道:“我是南陽軍主将歐陽業,請宋公子出來說話!”
不一會兒,城樓上探出一個白色的身影,正是早已等候在此的宋亦楓。
“歐陽将軍,在下已等候多時了!”
歐陽業朝上面拱拱手,高聲道:“請開城門吧!”
“好。”宋亦楓沖下方的士兵手一擺,城門伴随着“嘎嘎”的聲音,緩緩打開。
裏面早埋伏了大量人馬,隻等外面的南陽軍進來,将他們困住,然後趁其不備時亂箭射殺。
大将軍李昌站在長街盡頭的高樓之上,望着門口的方向,内心激動而雀躍,隻要關了城門,這兩萬人就會像包餃子一樣,被死死地圍困在裏面,毫無反抗之力。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令他萬萬沒想到。
隻見伴随着呐喊聲和馬蹄聲湧來的同時,無數的火箭火球自城外疾速射來,發出“呼呼咻咻”的聲音,整條街轉眼間火光沖天,街邊的建築物和花草樹木等燃燒起來,原先埋伏在街邊屋内的士兵很快被嗆得跑了出來,全軍陷入混亂。
被這副場景驚吓到的李昌大将軍回過神來,正要喊話的時候,不遠處不知什麽人搶先大喊道:“兄弟們,咱們戴罪立功的時候到了,與南陽軍一起殺進皇宮去,抓住反賊三王爺、李昌、賀蘭弛等人!沖啊!”
“沖啊!抓住反賊,戴罪立功!”
立刻有許多聲音響應,此起彼伏,混雜着慘叫聲和打鬥聲以及馬蹄聲等等,令李昌這個見識過這種各樣厮殺大場面的大将軍都心驚膽寒。
他看見南陽軍的鐵蹄穿過長街,如入無人之境,因爲根本無人敢阻擋。
原來歐陽業早就識破了三王爺的計策,且不知如何鼓動了上椿營的部分士兵,裏應外合,來了個将計就計。
三王爺的請君入甕,最終卻演變成了引狼入室。
怎麽會這樣?
南陽軍殺到皇宮外時,慕北拓正在禦書房沾沾自喜。
他幻想着自己登基的那一天,百官臣服在腳下時的場面,那種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感覺,該是何等美妙。
但是,幻想并沒有持續多久,因爲皇宮的寂靜很快就被遠處傳來的震天厮殺之聲打破。
“出什麽事了?”
南陽軍是從北城門進,距離皇宮很遠,即便兩軍殺得再厲害,聲音也不可能傳過來。
門口的宮人也還不知外面的情況,隻見北邊火光沖天,心頭便掠過一絲不詳的預感,這個場景,就在不久前看到過。
“好像是有大軍朝皇宮的方向殺過來了。”
“什麽?這不可能!”慕北拓一把推開小太監,奔到門口往北眺望。
“不會的,不可能,這不可能!”他搖着頭,反複念着這句話。
小太監見他這副模樣,吓得連忙後退,準備逃跑,反正這位三王爺也快完蛋了,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然而,前腳剛剛邁出,手臂就被拽住了。
“你,快去叫韓慶過來!”慕北拓怒吼着,聲音冷厲而顫抖,可見他已經陷入恐慌。
但小太監依然被他的餘威震住,連忙跑去喊人了。
韓慶是慕北拓撤了隗禮之後新選的禁軍統領,隻一盞茶的工夫他便匆忙趕了過來。
“三王爺,大事不好了,南陽軍沖入皇城,正向皇宮殺來,臣護衛您快逃吧!”
“逃?往哪裏逃?”慕北拓此時已然鎮定下來,端正地坐在原本屬于皇帝的位子上,嘴角竟挂着一抹笑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等皇上重新坐回了這個位置,豈會放過我?”
“本王哪裏也不去,就坐在這裏,等着他們來。”
他說過,即便要死,也要拉幾個墊背的,尤其不能漏了慕連城和他那位慈愛的父皇。
南陽軍至少還要一柱香的工夫才能趕到皇宮門外,有禁軍的鎮守,又至少要半個時辰才進得了宮内,他還有足夠的時間。
“你立刻去一趟太子府,把太子給我抓進宮來。”
“太子?”
韓慶心想,或許三王爺還自有打算,抓了太子興許有翻盤的可能,于是立刻就去了。
慕北拓靜靜地坐在黃金座椅上,望着這偌大的,空蕩蕩的宮殿,俊臉上布滿陰鸷,薄唇蠕動,發出陰冷的聲音:“這個地方我得不到,你們也别想别想擁有。”
等人到齊了,他就一把火燒了這裏,大家同歸于灰燼!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近了,慕北拓淡然地站起身,往皇帝的寝宮而去。
慕尊此時正靠坐在軟榻上,神色安然,聽到走來的腳步聲,看也不用看,便說:“你來了。”
慕北拓停住步伐,略顯錯愕。
“你知道我會來?”
“如果換了是年輕時的朕,朕一定會來,就算今天晚上要死,也得拉上幾個人陪葬,才算不枉這麽多年來的隐忍和努力。”
慕尊說着,轉過頭看向慕北拓,從他驚愕的眼神裏,他就知道,自己将他的心思猜中了。
“你果然是所有孩子裏,性情最像朕的一個。”
“可惜你偏偏就不喜歡與你相像的。”慕北拓的語氣有點自嘲的味道。
慕尊艱難地站了起來,歎息道:“是啊,看到你就讓朕想起年輕之時,朕厭惡那個自己,所以不喜歡見到你。”
“原來這才是你對我不公的原因?呵……”慕北拓走近一步,緩緩拔出了手裏的劍,并指着慕尊,“可惜啊,到了黃泉路上,你還是得對着我!”
“你當真要弑君弑父麽?”慕尊微笑着問出這句話。
慕北拓直接把劍抵在慕尊的脖子上,冷笑道:“是又如何?怎麽,你怕死?”
慕尊笑道:“朕一把年紀了,死也不枉,倒是你,弑殺生父和國君,不僅死罪難逃,還會身敗名裂,死後也遭人唾罵,你真的不在乎嗎?”
聞言,慕北拓雙目一瞪,怒斥:“少跟我扯這些,以爲這樣我就會放了你嗎?做夢!乖乖受死吧!”
話音剛落,便有人闖了進來。
來人一襲黛藍色衣袍,面色陰沉,竟然是原本該被韓慶押來皇宮的慕連城。
“你怎麽在這兒?”
慕連城掃向慕尊,見他并未受傷,這才看向慕北拓。
“我怎麽不能在這兒?你先是密謀造反,後又囚禁父皇,現在還想弑父弑君,慕北拓,你再不收手,隻會死無葬身之地!”
“哈哈……”慕北拓大笑幾聲,反而把劍柄握得更緊了,“死無葬身之地?那又何妨?有父皇這位尊貴的九五之尊陪葬,我死得值了!哈哈……”
慕連城不想跟他廢話,徑直叫了聲“進來”。
立刻有兩名侍衛押着蘭妃走進寝殿。
看到慕北拓時,蘭妃劇烈地掙紮着,嘴巴被堵住了,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淚水逐漸湧出。
“母妃!”時至此刻,慕北拓唯一在乎的,也隻有這個母親了。
“慕連城,你幹什麽?放開我母妃!”
慕連城冷聲說:“當她可以,你先放了皇上,如若不然,給你陪葬的就要多一個人了。”
“你,你敢!”慕北拓顫聲嘶喊,手也開始不由自主地跟着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