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差點驚掉了下巴。
“這麽機密的事,你是怎麽知道的?”有人提出疑問。
“前天我不是被楊将軍叫過去問話嗎?正好途徑李昌李大将軍的門口,聽到他跟手下一個親随說的。”
“他說皇城可能不久之後就要被攻破了,他跟着三王爺造反,到時必定沒有好下場,爲了不連累家人,要立刻安排妻兒出城,讓他們有多遠走多遠。”
聽完他的話後,幾個人陷入沉默。
不一會兒,有人激動地說道:“昨天夜裏北城門确實開過,有一輛馬車駛了出去,後面還跟着五六個騎馬的人,看來就是李将軍的家人了。”
“這麽說來,是真的了?三王爺才是造反的那個人,咱們大家都被他騙了,無意中竟做了反賊?”
“唉~”蔣天霸狠拍了一把大腿,做出懊惱的姿态,“慘了慘了,死定了!”
幾人見他如此,都憤恨又懊悔,幾乎捶胸頓足。
倒也不是他們多麽看重正義二字,亦或是對皇上多麽忠心,而是如今情勢危急,南陽軍随時會打進來,他們随時會沒命。
大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就即便是個光棍,也都不想死,投軍無非是爲了混口飯吃,有上進心一點的,也就爲謀個一官半職,誰願意将性命搭進去?
“這可如何是好?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啊!”
“對啊,咱們是被騙來的,都對皇上忠心耿耿,絕無半點反意,不能就這樣死了!”
幾個人點頭應和,可想了半天也想不到自救的辦法。
這時,蔣天霸忽然說道:“我倒是有個辦法,不過,有點冒險。”
“什麽辦法?你快說!”大家朝他看過去,眼睛裏滿是希冀。
蔣天霸讓他們圍過來,小聲道:“咱們暗中把真相告訴其他人,先把軍心徹底弄亂了,然後再派人去跟南陽軍的統帥談判,争取主動投降,興許到時候能寬大處理呢?”
“要是可以,那當然好,隻是,萬一被三王爺或者李将軍知道了……”
大家都擔心還沒來得及投降,就被三王爺給處死了。
那樣就更加不值當了。
蔣天霸說道:“這一點大家倒用不着擔心,事情一傳十十傳百,一個晚上就能傳遍全營,三王爺總不能把所有人都殺了吧?”
“沒錯,謠言一經傳開,誰也不知道最開始從什麽人嘴裏傳出的,三王爺就算想追究,隻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衆人想清楚之後,決定采納蔣天霸的提議,很快散開,各自散播謠言去了。
用謠言來摧毀軍心這樣的主意,當然不是蔣天霸這個粗人能想到的,其背後指點的人正是設局的慕連城。
自從上回被誣陷殺人,而慕連城維護他,并想方設法地還了他清白之後,他便心甘情願地追随他了,這一次冒着生命危險辦事,也是爲了報答當初的救命之恩。
三王爺污蔑太子、囚禁皇上的謠言果然在一夜之間就傳遍全軍,到了第二天的上午,連城中的百姓也都聽說,互相議論。
謠言傳得滿天飛,百姓紛紛在私下裏指責三王爺禍國殃民。
但都不敢明着說,因爲慕北拓在聽到傳言之後,就派出禁軍在城中巡邏,但凡有人議論他的不是者,全都立斬不赦。
這樣的恐吓手段固然是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但那也隻對普通百姓有用,上椿營的幾萬将士可不一樣,一旦暴動起來,後果對慕北拓而言,将是緻命性的。
因此,慕北拓一整天都心急如焚,坐立不安。
到了傍晚時分,殿外忽然傳來宮人的聲音:“啓禀三王爺,宋郎中求見。”
郎中是宋亦楓在兵部所任的官職,平時大家都慣稱呼他爲宋公子,因此,慕北拓乍一聽沒反應過來,煩躁地吼道:“什麽郎中?叫他滾!”
宮人遲疑了須臾,解釋說:“是宋太傅之子宋亦楓,他說有辦法爲王爺解目前的困局。”
“哦?”慕北拓立刻換了一副嘴臉,欣喜道:“那就快請他進來。”
他回到書案前坐下,不一會兒宋亦楓便徐徐走了進來。
“見過三王爺!”
“不必多禮。”慕北拓擡了擡手,迫不及待地問:“你說有辦法解困局,可是真的?”
宋亦楓颔首道:“不錯,臣早些年與歐陽業同在北部參軍,一起經曆過生死,我們可以說是有着過命的交情。”
“相信隻要我前去勸說,再代王爺許以高官厚祿,他會願意轉投您的陣營。”
“當真?”慕北拓簡直喜出望外,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
但随即目光又暗淡了下去,眸中浮現出一絲狐疑。
“你既然有辦法,爲何不早與本王說?非到這千鈞一發的時候才來?”
宋亦楓露出一抹狡猾的笑,輕啓薄唇:“雪中送炭,才夠分量,能讓王爺記住微臣的功勞嘛。”
聽到這話,慕北拓眼珠子都氣紅了,這個宋亦楓,竟然敢如此算計他!
也罷,先利用完了他,日後再算賬。
“你想要什麽報酬,盡管提出來,待日後本王榮登大位,必定滿足你。”
宋亦楓扯開唇角,嘴邊洋溢着得逞的笑容。
“微臣不是貪心之人,隻要王爺給個世襲侯爵便足以。”
宋家乃是書香門第,在京城乃至大燕都很有名望,雖然世代爲官,卻從不曾有人拜相封侯。
一來這是因爲大燕國重武輕文,爵位大多是通過軍功獲封,很少有文官能獲有伯爵以上的爵位。
二來,宋家人世代清廉,隻專注于做事,并不貪圖功名利祿,也并不在乎什麽爵位,可以說是朝中的一股清流。
像宋亦楓這樣主動讨要爵位的,可能近百年來還不曾出現過。
慕北拓冷嘲道:“你倒是一點都不像宋家的子孫,難怪你爹都不願意再認你這個兒子呢。”
“那是我爹和我那些祖輩們迂腐古闆,太看重所謂的名聲,我可不一樣,我比較看重的,是實際利益,誰能給我好處,我就死心塌地地爲誰賣命。”
宋亦楓半點也不以自己的行爲爲恥,反而說得振振有辭。
慕北拓挑眉道:“哦?那萬一你去見了歐陽業之後,他代太子抛出更加誘人的條件呢?你是否也會爲了實際利益轉身背叛本王?”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宋亦楓立即答道,“臣與太子已經決裂了,之前還在太子府羞辱過他,他豈能真的放過我?”
“就算現在爲了大局,願意放下私怨,将來他也會殺了我,我才不會給自己找一條死路呢。”
慕北拓這才打消對這個人的懷疑。
“你能想到這一點就好!如今你我是一條船上的人,本王栽了,你也得死,所以,你這既是爲本王解難,也是爲你自己。”
宋亦楓說:“臣明白,這也是臣主動請纓的最主要原因。”
“好,那你今天晚上子時左右,便去南陽軍營與歐陽業會面吧!”
半夜,宋亦楓從南城門出,直奔南陽軍營,歐陽業私下與他見了面,交談數個時辰。
直到快天亮時,宋亦楓才趕回城内。
沒來得及回府歇息一時半刻,就被慕北拓叫進了宮中。
“你跟歐陽業談得如何?”
宋亦楓淡然笑大答:“王爺放心,正如微臣所料,歐陽業一聽王爺願意封他爲大将軍,并賜侯爵,就心動了。”
“一開始他還很猶豫,後來經過臣的一番勸說,終于答應投效王爺。”
慕北拓激動地拍案而起,但意識到宋亦楓還在面前,很快又将喜悅的神色收斂了回去。
“好!宋公子,這次你立了大功,本王日後一定重重有賞!”
宋亦楓笑而不語。
慕北拓思忖片刻,又說:“你今夜再去一次南陽軍營,通知歐陽業,讓他在各個城門口布置兵力,拱衛京師,以防再有地方軍前來偷襲。”
宋亦楓輕笑一聲,說:“王爺想把南陽軍當盾牌使,隻怕歐陽業不會答應。”
“他憑什麽不答應?既然想要從本王這裏獲得利益,那就得先拿出誠意來!”慕北拓理直氣壯地說。
宋亦楓心下冷笑,慕北拓這種人,永遠以爲别人都是愚蠢的,隻有他是精明的,殊不知若不是畏懼于他的權力,虧本買賣誰人願意做?
歐陽業此時依然有選擇,人家沒有理由犧牲自己人來取悅他。
“我了解歐陽業的爲人,他極其看重自己的部下,榮華富貴都要排在那些将士的後頭,王爺要是非得逼迫歐陽業的話,昨夜的努力可都白費了,臣勸您三思而後行,否則您必定失敗。”
“你……”慕北拓憤然瞪着他,胸膛脹大一倍,仿佛眉毛和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但他現在必須靠宋亦楓來拉攏歐陽業,成敗在此一舉,因此再憤怒,也得忍着。
“好,那你說該怎麽辦?”
宋亦楓想了想,說:“讓南陽軍護衛京城也不是不行,但至少應該給他們留一條退路。”
“什麽意思?”
“王爺知道爲什麽當天晚上,南陽軍偷襲上椿營時,上椿營傷亡那樣慘重嗎?”宋亦楓語氣和緩地分析着。
“除了沒有防備之外,也是因爲城門緊閉,将士們被關在城外無路可退,很多人驚慌失措下,逃到城門外,但無法進去,在黑暗中就被敵人斬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