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大臣都争着想将梁玉書收爲門生,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但是他并沒有看得上其中的任何一個。
因爲他的目光從科考之前就隻放在了宋太傅身上。
宋太傅是大燕朝公認學識最淵博的人,其聲名遠揚整個大燕,在朝中也是威望甚高,最主要的是,他是太子的老師。
要是做了宋太傅的門生,就等同于與太子師出同門,日後自然有的是機會與之結交。
梁玉書打了一手好算盤,做好決定後,拒絕了所有大臣的好意,帶着自己的一篇文章,來到宋府。
今天天朗氣清,陽光明媚,正好與他的心情相稱。
看門的小厮進去通傳不多久,就有人快步迎了出來,那人笑容滿面,搖着折扇,正是宋亦楓。
“梁兄,我本來還想着過兩天等你那兒上門的客人少些了,再去找你呢,想不到你竟主動上門來了!”
“宋公子。”梁玉書拱拱手,笑道:“在下本該早些時日來拜訪的,奈何瑣事太多,實在走不開,今天總算得了空閑。”
宋亦楓點頭道:“我理解,你這個榜眼最近風頭盛得很呢,肯定忙着招待客人,暈頭轉向了吧?難爲你還記得我啊,快請進。”
進了門,來到大廳,宋亦楓立刻吩咐人上茶,然後又派人去通知父親一聲。
宋亦楓親自斟茶,遞到梁玉書面前,笑說:“這東湖的龍井乃是茶中的極品,用來招待梁兄是最合适不過的了,請。”
“在下何德何能,受到宋公子這般招待,真是不勝惶恐。”梁玉書說着客套話,心裏卻并不覺得自己受之有愧。
“我早就說過,憑梁兄的才能,科考一定能進前三,果不其然,真叫我說中了。”宋亦楓笑得眉眼彎彎,好不得意。
梁玉書笑道:“還得多謝當日宋公子慷慨解囊,救在下于困囧,否則在下恐怕早已經餓死街頭,更别提參加考試了。”
“宋公子的大恩大德,在下永生難忘,實在無以爲報。”
宋亦楓擺了擺執折扇的手,随即發生一串爽朗的笑聲。
“何必談什麽報答?我當日也是看你才華橫溢,是個人才,這才出了點綿薄之力罷了,隻要梁兄日後飛黃騰達了,别忘了在下就好。”
“那自然不會。”梁玉書笑笑,重新給茶杯斟滿,舉杯道:“總之,沒有宋公子當日相助,就沒有在下的今日,在下在此以茶代酒,敬宋公子一杯。”
“梁兄太客氣了,還是敬你金榜題名,前程似錦吧!”宋亦楓舉起茶杯,爽快地把茶水飲了個幹淨。
兩人又閑談許久,直到換了三壺茶,卻還沒見宋太傅出現,梁玉書不由暗自納悶。
可他也不能主動問起,否則便将意圖露得太明顯了。
宋亦楓也奇怪父親爲何還不出來,便叫來下人去催,不久後,下人回來湊到他耳邊,小聲道:“少爺,老爺說他還有緊急政務要處理,暫時來不了,您還是讓客人先回吧。”
什麽?先回?
梁玉書現如今可是朝中官員都搶着結交的人,放他回去,萬一轉眼就投了别人門下,豈不是損失很大?
要知道這年頭找個好門生多不容易。
宋亦楓想了想,決定親自去請父親過來一趟。
“梁兄稍坐,我有點急事需要處理一下,去去就來。”
“宋公子盡管去就是,在下叨擾許久,也該告辭了。”
梁玉書做勢要走,被宋亦楓一把攔下:“你坐着,我還有些話沒說完呢。”
随即又吩咐下人道:“去弄些點心來,好生招待,别叫梁公子餓着了。”
說完便快步出了大廳。
梁玉書坐回原位,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不用猜也知道,宋亦楓是請宋太傅去了。
看來宋亦楓很看得起他,有他的幫襯,投入宋太傅門下必然不成問題了。
後院這邊,宋亦楓急匆匆地來到父親的寝院,風風火火地闖進了書房,急得連敲門都忘了。
“爹,您怎麽還在這兒……看書?”
宋亦楓更急了,方才下人說他老人家在處理政務,他還真就信了呢。
“爹,您怎麽回事啊?梁玉書都上門來了,爲何也不出去見一見?您不是總說想收一位優秀的門生嗎?”
宋太傅放下書本,皺眉批評道:“進來也不敲門,毛毛躁躁的成何體統?”
“方才進來得急,給忘了,以後一定不會了。”宋亦楓笑呵呵地說,“爹,您先去大廳見一見梁玉書吧?”
“不必了。”宋太傅冷着臉,一口回絕,“讓他走吧。”
宋亦楓怎麽也沒想到,父親會是這樣一個态度,倍感詫異。
“爲什麽?您難道不收門生了?”
“我收門生不但要有才,更要有德,并非什麽人都行,梁玉書此人品行不端,非但我不會收他做門生,你往後也不必再與之往來。”
宋太傅語氣不善,顯然已是十分不悅。
“梁玉書品行不端?您這是從哪兒聽來的?”宋亦楓感到荒謬,更覺好笑,因爲梁玉書的爲人是他親眼見到的,他相信自己的眼睛。
“會不會是有人故意中傷他?您也知道了,梁玉書現今風頭正盛,少不得有人眼紅嫉妒,刻意诋毀,您不應該偏聽偏信,而是要親眼去看。”
“那日在街上,我……”
“你以爲這個道理爲父會不懂嗎?”
宋太傅打斷他的話,挑眉看過去。
“我派人暗中做過調查了,梁玉書曾拿上萬兩賄賂朝中官員,後來沒人搭理,這才轉而投向你。”
“梁玉書其實早就盯上宋家了,接近你就是爲給現在鋪路,也就隻有你,做了人家的過牆梯還不自知。”
宋亦楓被這番話給震得腦袋嗡嗡直響,他聰明絕頂的一個人,竟然會被人耍弄在鼓掌之間?
這不可能!
“您是說,那天我在街上所見到的一切,都是梁玉書事先設計好的?他爲了引起我的注意,通過我來投入您的門下?”
“不會的,若是那樣,我怎麽可能識不破?而且當時太子殿下也在場,梁玉書即使再會演戲,也不可能同時瞞過我們兩個人的眼睛啊。”
宋太傅用帶着幾分戲谑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兒子,幽幽地說:“梁玉書隻瞞過你一人的眼睛,太子可是早就将人看穿了,若非他提醒,爲父也不會去查這個人。”
“楓兒啊,你這看人的能力實在是還有待提高。”
“太子早就知道?可是當時……”
說到這裏,宋亦楓突然記起了什麽,眉心一皺。
當時太子似乎确實不看好梁玉書,反倒是他……
真是丢人,太丢人了!
此時此刻他感覺自己就是個沒腦子的笨蛋,不僅精神上受到打擊,心靈還遭到了侮辱。
一個攻于心計、私德敗壞的人,竟然被他當成寶,說出去還不被笑死?
事已至此,宋亦楓也隻有接受事實,喪氣道:“好吧,我現在就去叫他走。”
“以後看人時,眼睛擦亮一點。”宋太傅再次叮囑道。
宋亦楓乖乖應諾,轉身離開了書房。
回到大廳這邊,在門口站了半天,将怒火壓下去之後,才緩步走進。
不等梁玉書詢問,便直接說:“梁公子,今日家父有要務在身,不方便出來見客,你還是請回吧!”
梁玉書心下暗驚,宋亦楓怎麽突然便下逐客令?難道發生了什麽變故?
“宋公子,你誤會了,我今日來隻是想感謝你當日相助之恩,并非……”
“你上門的目的就是投靠我父親,明人不說暗話,梁公子又何必否認呢?”宋亦楓滿臉假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對方。
梁玉書察覺到宋亦楓态度上的大轉變,暗自擔憂,并提醒自己一定要控制好情緒,倘若得罪了他,便再無見宋太傅的機會了。
“宋太傅乃是大燕學識最爲淵博的人,桃李滿天下,深受學子愛戴,自然誰都想投做他的門生了,在下跟其他人一樣,也是慕名而來。”
宋亦楓唇角微揚,勾出一抹譏笑。
這話說得真是動聽,隻可惜分外虛僞。
“能得梁公子如此賞識擁戴,家父若得知,也會格外欣慰的,可惜家父今天實在脫不開身,無法親自過來見見你,隻有請你先回去了。”
“宋太傅既然有公務在身,在下自是不宜打攪,”梁玉書面上維持着平和的笑意,自衣袖中取出一本小冊子來。
“這是在下閑暇時所寫的一些關于治國治民的想法,還請宋公子轉交給令尊,盼他有空閑時能斧正一二。”
宋亦楓掃了那本頗厚的冊子一眼,笑道:“家父隻怕沒有這麽多空閑,梁公子還是拿去給别人斧正吧。”
話中的意思很明朗,說直接一點,就是宋太傅不願意收梁玉書這個門生。
這令上一刻還胸有成竹的梁玉書感到如當頭潑來一盆冷水般,頃刻間被澆個透心涼,緊接着湧入心頭的便是不甘與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