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最有可疑的人是梁玉書,那就從他先查起。
于是,鳳輕狂很快把秦洛召了回來。
這時候已經是深夜了,秦洛氣喘籲籲地跑進屋,自顧自倒了茶咕嘟咕嘟灌下幾大口,這才把氣喘勻些。
“聽說大小姐割腕自殺了?”她用好奇的口吻詢問。
鳳輕狂颔首道:“我叫你回來,就是想問問這件事的,梁玉書前天夜裏,是不是找過鳳輕雲?”
“是啊。”秦洛幹脆利落地答道,“他找大小姐提分手來着。”
“有這樣的事?”鳳輕狂大吃一驚,“那你怎麽不來告訴我?”
秦洛一臉迷惑:“這,姑娘不是囑咐我,梁玉書有不尋常的動作才來禀報嗎?”
“這難道還不叫不尋常?”
“梁玉書是個利益至上的人,爲了前途跟大小姐斷絕往來,合情合理,不算不尋常吧?”秦洛覺得自己說得很有道理。
“你……”鳳輕狂簡直要被她氣笑了,“我真是敗給你了!”
喝了一口涼茶,平複下心情,這才繼續問:“你方才說梁玉書是爲了前途而跟鳳輕雲分手,這是怎麽一回事?”
秦洛淡定地答道:“這就要從幾天前的晚上,杜小将軍找梁玉書談話說起了。”
“杜宏澤?他找過梁玉書?”鳳輕狂再次被驚到,“這你怎麽也沒告訴我?”
秦洛微微蹙眉,理所當然地說:“唔?這是梁玉書和杜宏澤之間的事,不牽涉到姑娘你,所以……”
“所以你又認爲沒有不尋常是吧?”
鳳輕狂眼裏冒着火,很想沖過去把這死丫頭打一頓,但顧忌對方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自己,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好吧,那他們當晚談了什麽?”
秦洛回想了一下。
“杜宏澤用科考作要挾,逼迫梁玉書離開大小姐,梁玉書看出大小姐在杜宏澤心中分量很重,反而提出條件,要杜宏澤在考官面前說好話,助他擠進前三名,否則他就向大小姐告發他。”
“杜宏澤答應了,兩人就這樣達成交易,于是第二天晚上梁玉書來找大小姐,當面說明要與她斷絕關系。”
“大小姐哭着挽留,梁玉書非但沒有回頭,還說了好多傷害她的話。”
“唉,男人啊……”說完這番話,秦洛便兀自感歎起來。
鳳輕狂也跟着歎息:“男人果然都是大豬蹄子,沒一個好東西!”
梁玉書如是,杜宏澤亦如是,還有江明澈……
兩人靠在一起感慨了好一會兒,鳳輕狂才說:“以後你不必再去跟着梁玉書了,管他是死是活。”
秦洛本來就不想去監視梁玉書,現在卸任自然樂意之至。
“大小姐那裏,姑娘打算怎麽辦?要不要把杜宏澤的事告訴她?”
鳳輕狂搖搖頭:“暫時不要吧,目前還是想想怎麽把她從消沉中拉回來,免得以後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
秦洛下去休息後,鳳輕狂洗漱了一下,卻還沒有睡意,一個人坐在桌邊發呆。
今天鳳輕雲爲情自殺的事,令她喟歎不已。
何苦爲了一個不值得上心的男人而自尋短見呢?活着不好麽?
不知不覺間,鳳輕狂又想到了江明澈,白若青蔥的手指輕輕撫摸着腕上的玉镯,腦海中閃現出那個人的身影,不禁連連歎氣。
“這隻镯子就這麽讓你喜愛麽?”
低沉而清冷的嗓音飄來,将鳳輕狂吓了一跳。
擡眸看去,慕連城已面無表情地走了過來。
又是越窗進來的……鳳輕狂拉下衣袖,将手镯蓋住,莫名有些心虛。
“這麽晚,你怎麽來了?”
慕連城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她的手腕上,透過衣袖隐約還能看見那镯子,相當礙眼。
“你說戴着這玉镯是爲防身之用,我看是爲睹物思人吧?”他答非所問。
鳳輕狂當即矢口否認:“什麽睹物思人,你想多了。”
“你敢說方才看着它時,你不是在想某個人嗎?”慕連城俯視着她,深沉的眼眸如同古井一般,幽冷看不見底。
語氣是帶有些許質問意味的,鳳輕狂很不喜歡。
“我沒有。”
“你有!”慕連城突然傾身過來,抓起她腕上的玉镯,目光灼灼,像要将它焚燒成灰似的。
“你分明是在想江明澈,這隻玉镯就是他贈送給你的信物,對不對?”
“不是啦!”鳳輕狂無奈地解釋着,“這确實是他送的,但并不是什麽信物,如果不是它内設機關,可用于救急,我才不會戴在身上呢。”
慕連城眼現狐疑,緊盯着鳳輕狂。
“我是問你方才是不是在想他。”
“我……我是想到他了。”這一點,鳳輕狂無可否認,但那又怎麽樣,難道她連想誰不想誰的自由都沒有了嗎?
“可這與太子殿下你無關吧?”
慕連城手一松,目光逐漸暗淡下去,薄唇緊抿着,俊容上布滿了怒色。
“想不到過去這麽長時間,你還是對他舊情難忘。”
鳳輕狂心想,自己确實沒能徹底忘記江明澈,但也沒到用“舊情難忘”四字來形容的程度。
不過,此時她不想解釋。
“江明澈來了京城,你們早已見過面了吧?”慕連城忽然問。
鳳輕狂默認。
“你怎知他來了?”
“昨天無意間看到江樓月了。”慕連城忽而冷笑一聲,“這兄妹倆,還真當京城是他無憂門的地盤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聽這語氣,他似乎要動手。
鳳輕狂下意識問道:“你要抓他們麽?”
“怎麽,你舍不得?”慕連城反問她,“假如本宮當真抓了江明澈,你會如何?”
鳳輕狂無言以對,暗暗翻了個白眼,抓了就抓了呗,她還能如何?隻是念在昔日情分,她不想看到江家兄妹倆陷入險境而已。
“能不能放過他們?”她用懇求的口吻說。
慕連城微眯雙眸,面露殺意。
“那你能答應,跟江明澈斷絕關系麽?”
“這跟我有什麽關系?”鳳輕狂詫異地看着他。
“我就是不喜歡看到你跟他走在一起,隻要你答應我這個條件,我就放過他們。”慕連城幽然道。
鳳輕狂覺得今夜的慕連城跟往常很不一樣,說出這麽幼稚的話,簡直就是在無理取鬧,這樣跟杜宏澤威脅梁玉書有什麽區别?
“我與江明澈本來就已經沒什麽關系,還需要怎麽斷絕?”
“既然沒關系,那你爲何又要見他?”
“是他來見我的!”
“你大可以趕他走,而不是讓他藏身在國公府内。”說到這裏,慕連城的語氣已是森然,面色十分難看。
“輕狂,你騙得了我,卻終究沒能騙過你自己,你還和從前一樣,想着跟他再續前緣,爲了他連鳳家的安危都不顧……”
“我……”鳳輕狂想說自己并沒有,随即意識到一件事——江明澈還在國公府!
可這幾天,她根本沒有見到他人啊!
慕連城冷笑道:“怎麽,無話可說了?”
鳳輕狂突然心亂如麻,本欲辯解,卻在見到他這副質問的态度的時候,一口氣堵在了心口,不想說了。
“我懶得跟你說!”
“好,那就幹脆什麽也别說了!”慕連城後退兩步,轉身越過軒窗,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之中。
走吧,走了好,走了我耳根子就清靜了!
鳳輕狂賭氣似的在心裏說道。
眼角餘光瞟到手腕上的玉镯,當即火大,一把将它脫了下來,作勢要往地上砸去,然而,當她想到這東西能賣不少錢,機關又設置巧妙,實在是難得的寶物,又舍不得了。
近半年來,鳳輕狂與慕連城的相處一直很融洽,他寬容且溫和,從不發怒,至少在她面前是這樣,以至于她都忘了以前那個冷冰冰的慕連城是什麽樣子了。
今天這一架吵得,很是莫名其妙,也相當令人惱火。
這一整夜裏,鳳輕狂都在想着這件事,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着。
直到快天亮的時候,才總算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外面已經是豔陽高照了。
鳳輕狂随便打扮了一下,來不及吃早點,就跑去看望鳳輕雲了。
“大小姐怎麽樣了,肯吃東西了嗎?”
侍女歎氣道:“今晨隻喝了幾口粥便怎麽不願吃了,還是不說話,躺在床上安靜得吓人,唉,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鳳輕狂亦是發愁。
緩步走進屋内,一股藥味撲鼻而來,昏暗的光線中,可以看見鳳輕雲靠坐在床頭,微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麽。
“姐姐。”鳳輕狂輕輕地喚了一聲,目光投向鳳輕雲那包着白布的細腕,“傷口還疼嗎?”
鳳輕雲終于轉動了幾下眼珠,轉頭看過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搖搖頭說:“已經好多了,你怎麽過來了?”
見她總算肯說話,鳳輕狂稍微松了一口氣,笑着說:“我來看看你啊。”
鳳輕雲淡淡道:“你是怕我再次尋死吧?”
鳳輕狂不置可否,垂着眼簾笑而不語。
“你放心,我不會再做這種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