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鳳輕狂在聽說鳳輕舞被釋放的消息之時展現出來的暴躁反應。
慕連城呆呆地愣了一瞬,給她倒上一杯茶。
“喝口涼茶消消火。”
“我還以爲這次總算可以替青桃報仇了,沒想到……真是……”鳳輕狂抓起茶杯,咕嘟咕嘟就把茶水喝了個幹淨。
然後将杯子重重地摔在桌上,美麗的眸子裏熾火在劇烈跳動。
“我知道你想盡快報仇,但事已至此,也隻能接受現實了。”慕連城柔聲安撫道,“以後機會還有的是,你也沒必要沮喪。”
鳳輕狂歎出一口氣來,眉頭皺緊,趴在了桌面上。
她倒不是沮喪,也當然明白,以後報仇的機會還有的是,隻不過她想早日離開京城,去過逍遙自在的日子嘛。
京城這個是非之地,處處都透着壓迫和危險,她才來了不到半年,卻覺得已經過了半輩子似的,真真是度日如年呢。
“我就納悶了,慕北拓那個人一直是睚眦必報的,鳳輕舞差點害死蘭妃,他怎麽可能放過她?還讓她回去繼續當側妃?這不科學……”
慕連城發出一聲冷嗤,目光蓦然變得幽深。
“估計是鳳輕舞提出了什麽條件,令慕北拓不得不留着她吧。”
“不錯,慕北拓是個利益至上的人,如不是有利可圖,才不會讓鳳輕舞好過。”鳳輕狂颔首道,“隻可惜,他們究竟進行了什麽交易,咱們無從得知。”
鳳輕舞又能給出什麽利益呢?
想到這裏,兩人忽然沉默下來。
這時候茶館裏的客人本來就少,他們又是在包間裏面,一不說話,就仿佛整個世界都靜下來了一般,隻是偶爾可以聽見外面歡快的鳥鳴聲。
慕連城垂着眼,視線緩慢遊走,不經意間來到鳳輕狂細白的手腕上,最終被上面的翠玉手镯吸引住。
“你似乎很喜歡這個手镯,幾乎每天都戴着它。”
鳳輕狂拉回思緒,瞥了镯子一眼,自然而然想到江明澈,不由心頭郁郁。
“并不是出于喜歡才戴着,這手镯内有個小機關,危機時刻能自救的,我是爲了保命才戴着。”
這話不隻是對慕連城的解釋,更像是對自己的解釋。
慕連城微微低頭,端詳須臾,說:“看起來極爲精巧,不是凡品,又是你從哪裏盜來的?還是有人送的?”
“這個……”
可不能在慕連城面前再提起江明澈,否則他怕是會生氣。
鳳輕狂首先如斯想着,思忖片刻答:“算是我盜取的,反正是好東西嘛,戴在身上以防萬一。”
慕連城似笑非笑地又盯了手镯一會兒才轉移目光。
随即,從身後桌上的一隻木盒裏面拿出一樣東西來。
“給你的。”
一隻晶瑩剔透,精美異常的琉璃盞映入眼簾,鳳輕狂簡直覺得快要看花眼了。
這人怎麽總能搜刮出如此精緻稀有的寶貝來?
“這個琉璃盞價值得有幾千兩吧?”
慕連城淡淡答道:“大概吧。”
鳳輕狂盯着手裏的寶物,兩眼放光,确是愛不釋手。
但是,她很快清醒過來,忙把琉璃盞送回慕連城手中。
“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爲什麽?你以前不也收了麽?”慕連城蹙眉問,心裏有些不悅。
鳳輕狂歎息道:“正是因爲以前收了,現在才不能收,之前你給過我太多貴重之物,我都還沒想到怎麽還你人情呢,再繼續收,我隻怕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慕連城低聲笑道:“那豈不是更好?”
“什麽?”
“我的意思是說,你不用跟我這麽計較。”慕連城知她不願欠人情,停頓少時,接着說:“那天在宮裏你救了紫顔,已經足以還清之前的那些人情了。”
“因此,這琉璃盞你不必拒收。”
慕連城把東西又推到鳳輕狂面前。
鳳輕狂吞了吞口水,又把琉璃盞送回去。
“那我也不能收,我可不想下次再冒着被打闆子的危險來還你人情,那太吓人了。”
“你要是真擔心還不起,又實在喜歡這些寶物的話,我倒是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慕連城轉頭看着鳳輕狂,俊臉上滿是笑意,眸底藏着一絲慧黠。
“什麽辦法?”鳳輕狂下意識地詢問。
“就是……”慕連城傾身過去,薄唇湊近鳳輕狂的耳畔,柔聲細語緩緩出口:“你以身相許了。”
他說話時,熱氣噴薄在頸上,還伴着淡淡的藥香,令鳳輕狂心頭猛地一跳,耳根子瞬間就泛紅了。
她的身子像是僵住了一般,做不出任何反應,不一會兒就覺心跳加速,面頰發燙,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擺。
“我有事先走了!”
鳳輕狂實在無法跟這家夥待在一塊了,幹脆一把推開他,起身就跑下樓去。
慕連城略微一愣,方才在那丫頭的臉上,他好像看見了……害羞?
不知會不會看錯了?
他拿起琉璃盞,連忙追出去。
出了茶館後,鳳輕狂連跑出幾百米遠,最後來到河邊,俯身掬了一把水潑在臉上,這才稍微好些。
等臉頰上的溫度終于降下來,心跳也恢複正常時,鳳輕狂才暗松一口氣,忍不住罵自己沒出息。
本是精通男女之間那點事的人,怎麽一到慕連城面前就跟個單純的小女生一樣了?
還落荒而逃,而且不是第一次,丢人不丢人?
“輕狂。”
慕連城趕了過來,鳳輕狂回頭看去,隻見他站在青柳樹下,迎着微風,面上帶着微笑,身上月白的衣角翻飛,乍看像遺世的谪仙般,不惹一點凡塵。
“你還好吧?”
鳳輕狂-幹笑兩聲道:“沒事,沒事。”
“方才我就是開個玩笑,你怎就吓得跑了?”言語中帶有一絲寵溺,慕連城将琉璃盞硬塞到鳳輕狂手裏。
“放心收着,我不會真的要你以身相許的。”
“可是我……”
“你要是不收,那我就隻有把它丢棄在這兒了,反正我也用不着這東西。”慕連城做勢要去拿。
鳳輕狂急忙把手一縮:“丢了多可惜啊?”
“你又不要,可惜就可惜了,與你有什麽關系?”
“誰說我不要了,”鳳輕狂把琉璃盞護在懷裏,警惕地瞪着慕連城,“我收下了。”
話音剛落,就意識到不對勁。
擡眸瞥見慕連城嘴角的笑意,這才反應過來,這家夥是在用激将法忽悠她呢!
“你這人……”
“你已經說要收下了,可不能反悔。”慕連城看她要炸毛,趕緊岔開話題,“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鳳輕狂哼道:“不用啦,我自己可以回去。”
最終,慕連城還是将鳳輕狂送到了國公府門口才離開。
待他的身影越走越遠,鳳輕狂便抱着琉璃盞直歎氣。
“可惜了,慕連城不準我将你們換錢……”
低頭吧唧親了手裏的寶貝一口,鳳輕狂這才腳步歡快地往裏走。
剛進門,就聽得後面有人叫道:“三姐!”
鳳輕舞?
鳳輕狂神色倏地一凜,一邊收好琉璃盞,一邊回轉身看去。
那身着紫紅色襦裙,笑意盈盈,纖腰款擺走來的人,不正是鳳輕舞是誰?她身後還跟着兩個丫鬟和兩個小厮,手裏都捧着提着大大小小的錦盒,似乎裝了不好好東西。
瞧這架勢,此行目的必定不簡單。
“喲,四妹這次回娘家帶這麽多東西呢?頭回見呐!”
鳳輕舞笑了笑,說:“這些都是拿來孝敬爹的。”
鳳輕狂故意伸長脖子看向她身後,嘴邊浮出一抹譏诮。
“你想要拿這點東西去向爹賠罪,讓他原諒你啊?恐怕少了點兒哦。”
鳳輕舞維持笑臉,嘴角卻忍不住抖了抖,咬牙道:“三姐這是開什麽玩笑呢?我這是買點禮品,向爹聊表孝心,哪有賠罪一說?”
“我又沒做錯什麽,何必賠罪?”
“哦?你沒有做錯什麽嗎?”鳳輕狂故意做出吃驚的表情,她就知道鳳輕舞這個人臉皮厚的很,永遠不會認錯。
“那天在宮宴上,難道不是你給蘭妃下毒,害得她吐血昏迷,爹爹顔面無存?”
鳳輕舞上前一步,淡定地笑道:“那不是你下的毒,栽贓在我身上的嗎?就算要賠罪,也應該你去吧?”
鳳輕狂斜睨過去,有一股沖動在心間湧動,想要立刻撲上去一把撕爛鳳輕舞的臉。
但突然間,她笑出聲來:“果然不要臉的人就是不同凡響,聲名狼藉,惡名昭張了,還敢大搖大擺地出來現眼,要是換了别人,莫說回娘家了,就是出門也不敢,四妹,我真是對你佩服之至。”
“你……”
“話說回來,你也夠厲害的,都進了天牢了,還能把自己撈出來,并做回慕北拓的側妃,這應該就是所謂的——禍害遺千年吧?”
“鳳輕狂!”
鳳輕舞忍了許久,終于繃不住了,杏眼圓睜怒然瞪着鳳輕狂,像要把她撕了一樣。
鳳輕狂冷笑一聲,懶得再搭理她,扭頭走遠了。
心頭怒火無處撒,鳳輕舞幾乎要把牙齒咬碎了,鳳輕狂,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