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連城扶着樹站起身,擡眸朝鳳輕狂望去,隐約可見其眼下挂着兩顆烏青的眼圈,不由劍眉颦蹙。
“你昨晚沒合眼嗎?”
鳳輕狂本想打個哈欠,但被看他神情嚴峻,便忍住了,随後哈哈一笑說:“我擔心大晚上的有野獸把你叼去,所以給你把風呢。”
“天亮了,咱們趕緊在附近找找,看有沒有可以養傷的地方。”
慕連城心下過意不去,身爲男人,原本應該他保護她的,結果現在倒反過來了。
二人往裏走,約莫行了一炷香左右的時間,終于看見一個小山洞,鳳輕狂興奮地叫道:“前面有個山洞,咱們快過去吧。”
她扶着慕連城穿過山洞前的小溪,走了過去,然後讓他坐在一個大石塊上。
因爲傷口沒有處理,方才又走了這麽長的山路,慕連城身上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淡藍的衣衫血迹斑斑。
鳳輕狂摸了摸身上,什麽也沒找到,不禁懊惱道:“該死的,身上沒帶藥。”
慕連城伸手到腰間,倒是摸出兩隻小瓶子來。
“咦,你帶了藥啊,怎麽不早給自己上一點呢?”
“昨夜隻顧着逃命,忘了。”慕連城坐直身子,準備脫衣,随即意識到有位姑娘在場,頓了頓說:“我現在要處理傷口,你,你先轉過身去吧。”
鳳輕狂認真地查看了一下他的幾個傷處,質疑道:“手臂上的倒是可以自己清理,但你背上也有兩道劍傷呢,你自己不方便吧?要不我幫你?”
“你?”慕連城用充滿驚訝和懷疑的目光看她,搖着頭說:“還是算了。”
鳳輕狂感覺遭到了輕視,心中氣憤,當即就把金瘡藥搶過來,既然這家夥這麽看不起自己,還就非要讓他見識見識她的心靈手巧了。
“我雖然沒學過護理,但每次以前每次受傷,都是我自個兒處理的,我的手法絲毫也不會比醫院裏的護士差。”
護理?醫院?護士?這幾個詞怎麽沒聽過?
慕連城垂眸思忖,忽然問:“你以前經常受傷嗎?”
鳳輕狂指的,當然是自己當年還在現代當盜聖時候的事,原主在國公府雖常遭林氏和鳳輕舞欺負,但也還不至于頻繁受傷。
“平時磕磕碰碰總是難免的嘛……來吧,我先幫你清理傷口。”
說着,鳳輕狂就撕下了一片裙角,跑到溪邊去用溪水沾濕。
然而,等她跑回來時,太子殿下身上的衣物還原樣不動地穿在身上。
“你怎麽不脫衣服呢,這樣我怎麽給你上藥啊?”
慕連城捂着胸口,虛弱無力地說道:“沒力氣,手擡不起來……”
好吧,看來隻有幫人幫到底了。
“那我幫你。”鳳輕狂踱步過去。
“你輕一點啊。”慕連城低着頭提醒,嘴角偷偷上揚。
“我保證不會弄疼你。”
鳳輕狂小心翼翼地替他将外衣解開,一大片鮮紅的血迹映入眼簾。
中衣和裏衣幾乎已全部被血染紅了。
鳳輕狂看得心驚肉跳,流了這麽多的血,還能堅持跑這麽遠的路,慕連城可真跟個鐵人一樣。
“好在都不是要害部位,否則你就是再是鐵人,也要小命不保了。”
慕連城并不以爲意,像閑話家常一般說道:“這點傷不算什麽,很快會好的。”
還真把自己當鐵打的了?
鳳輕狂撇撇嘴,解開最裏面的上衣,除了昨夜新添的三道傷之外,竟然還有縱橫交錯、大小不一的近十來條舊傷痕。
她倏地愣住了,這人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哪裏來的這麽多舊傷?
“你背上的傷痕……”
“是之前在軍營和戰場上受傷留下的,都是些皮外傷。”慕連城說得雲淡風輕。
可鳳輕狂光是這樣看着都覺得疼。
“你要是再繼續發愣,我就是不流血流死,也會被凍死了。”
直到慕連城略帶調侃的話聲響起,鳳輕狂才猛然回神,開始給他清洗傷口。
因爲流血太多,鳳輕狂之後又在身上撕了兩塊布,才将慕連城背上和手臂上的血徹底弄幹淨。
雖然傷痕累累,有點影響美觀,但身上線條明顯,肌肉勻稱,還有腹肌,已經足以補足。
這麽完美的身材,不去當模特真是可惜了!
鳳輕狂一邊幫慕連城穿回衣物,一邊贊歎。
“終于好了,累死了。”鳳輕狂坐在地上,重重地呼了一口氣,面上的倦意已經很濃。
慕連城側首望着她,柔聲道:“這次多虧你機敏,及時挾持賀蘭弛,否則我早已死在蘭妃的劍下了。”
“要不是你跟蘭妃糾纏,我也死翹翹了。”
鳳輕狂心想,本來就是自己不小心弄出聲音,才讓蘭妃發現,說起來是她連累了慕連城才是,雖說現在脫險了,心裏還是免不了自責。
“話說回來,蘭妃的武功居然這麽高強,你以前知道嗎?”
慕連城輕輕搖頭,臉色逐漸變得凝重。
“以前有耳聞過蘭妃出身江湖,武功不俗,但從未見她出過手。”
“先前在皇宮,用銀針射殺宮女碧雲的人,看來就是蘭妃了,指使碧雲殺害母後的人,也是她。”
說到此處,慕連城放在膝上的雙手緊握成拳,微微顫抖,鳳眸中露出殺意,渾身殺氣騰騰。
“賀蘭弛、蘭妃,這兩個人我絕不會放過。”
鳳輕狂能理解他的心情,但怕他太激動,導緻弄到傷口,連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勸道:“皇後的仇終有一天是會報的,但眼下最重要的是養好身體。”
慕連城這才緩和神色,拳頭也慢慢松開。
“好在昨天晚上咱們都蒙了面,沒被他們看出身份,否則日後他們有了防備,就不好對付了。”鳳輕狂感歎道。
慕連城點點頭,背靠在牆上,緩慢阖上沉重的眼皮,随後又重新睜開,偏頭看向鳳輕狂,而她已經因爲太疲憊睡了過去。
伸出手去想撫摸一下她蒼白的面頰,但指尖就要觸及時,又縮了回來。
慕連城就這樣默然無聲地看着她的睡顔,眸光瞬間溫柔似水,回想起以前自己對她的嫌棄,不禁覺得自己就是個傻子。
以前怎麽就沒發現這丫頭如此有趣,如此讨人喜歡呢?
鳳輕狂醒來時,已是黃昏,一抹斜陽照進洞口,金燦燦的,有些刺眼,她擡手遮了遮,轉頭去看慕連城。
然而,旁邊哪兒還有慕連城的身影?
“慕連城……”
鳳輕狂趕忙跳起,跑出去找人。
正好看見不遠處一個藍色的身影自樹林裏走出。
那人手裏拿着一根樹枝,上面串了一隻野雞,面帶微笑地徐徐而來。
“你醒了?看我帶回來什麽?”慕連城兀自把野雞和一把野果子放在地上,再回頭時,才發現鳳輕狂一臉愠怒。
“我看你是不想傷好了吧?竟然跑出去抓野雞?還摘果子?傷成這樣還爬樹?”鳳輕狂氣鼓鼓的,杏眼瞪得老大,活像隻發怒的貓。
慕連城心頭猶如有一股暖流湧入,暖洋洋的。
“野雞是用石頭打的,隻要準頭好,不用多費力,至于果子,不用爬樹,在路邊随手就能摘到,我的傷已經沒什麽大礙,稍微動一動不成問題,不用擔心。”
鳳輕狂見他神色輕松,似乎的确沒什麽不妥,這才少放寬心,哼道:“誰擔心你了?我是怕你的傷惡化,到時候我還得扛着你回京城,會被累死。”
慕連城知她是嘴硬心軟,隻笑而不語。
“你會弄嗎?”鳳輕狂指着地上的野雞問。
“我……”慕連城點着頭準備說話,卻被鳳輕狂搶了先:“算了,會也不讓你弄,我來吧。”
知道她是擔心自己再動,弄到傷口,慕連城乖乖地坐了下來,笑說:“那就有勞三姑娘了,我也正想嘗嘗你的手藝呢。”
鳳輕狂富有冒險精神,以前多次參加過野外求生活動,弄熟一直野雞完全不在話下,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就把野雞的毛剝得精光,用木棍搭起一個簡易的架子,放在火堆上面烤。
在等待的過程中,鳳輕狂和慕連城兩人把野果消滅掉後,坐在火堆旁閑聊。
鳳輕狂從前閑來無事的時候看過不少小說,多是懸疑推理以及神鬼志怪類的,沒話題聊了,便開始把那些小說用講故事的方式說給慕連城聽,講得繪聲繪色。
慕連城不是一個話多的人,多數時候都是鳳輕狂在吧啦吧啦地說個不停,他就靜靜地聽着,時不時抛出一個問題,顯得很捧場。
等到鳳輕狂說得口幹舌燥時,野雞也烤好了。
慕連城接過她遞過來的雞腿,咬了一口,誇贊道:“很香。”
“那是當然了,我的手藝絕不會差的。”鳳輕狂得了誇獎,忍不住有點小得意。
“你一個國公府的千金小姐,怎麽會這些?”慕連城突然好奇地問,“方才我見你處理野雞,動作娴熟得很,肯定不是第一回。”
鳳輕狂一頓,幹笑道:“這個嘛,是個秘密,我不告訴你。”
以原主的身份,的确不可能會做這些,委實不好解釋,她便幹脆不解釋了。
慕連城也沒有追問,隻是感慨:“你身上真是越來越多讓人意想不到的新鮮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