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醫官過來辨認一下!”
林氏雙腿有點發軟,幾乎要站立不住,幸虧一旁的張嬷嬷及時将她攙扶住。
接着,又聽得鳳衡問道:“這瓶子,是在哪裏找到的?”
丫鬟答道:“在,在張嬷嬷的房裏。”
這下輪到張嬷嬷兩腿發軟,冷汗涔涔了。
“你這丫頭胡扯什麽?怎麽可能在我房裏搜到什麽瓶子?竟然敢在衆目睽睽之下污蔑我,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張嬷嬷是林氏身邊的最得力心腹,平日拿着雞毛當令箭,嚣張跋扈慣了,此刻一着急,脫口就是一陣罵,全然忘了家主鳳衡還在場。
鳳輕狂輕笑道:“啧啧,張嬷嬷可真是威風得緊啊,父親還沒發話呢,你就要先處死别人了嗎?請問你有什麽權力?”
林氏連忙瞪了張嬷嬷一眼,惱她口無遮掩。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隻是惱這個丫頭栽贓陷害。”張嬷嬷低着頭解釋,心裏恨極了鳳輕狂。
鳳輕狂哼了哼,不再理睬她。
很快,醫官再次被請了過來,鳳衡将瓷瓶遞給他,詢問道:“太醫,你給瞧瞧,這裏面的粉末是不是毒藥。”
醫官倒了些許在掌心,認真查看。
“不錯,這就是用紫陀花研制而成的毒藥了,不過裏面還摻雜了其他的藥物,毒性并沒有那麽強,看來大小姐服下就是這種粉末了。”
“好,多謝太醫了。”鳳衡微微颔首,命人送走醫官後,踱步至桌邊坐了下來。
他并沒有立即向張嬷嬷動火,而是坐着倒了杯茶喝,神情似怒非怒,實在令人捉摸不透心思。
張嬷嬷額上不斷滲出汗珠,身子打着哆嗦,簡直每一刻都處在煎熬之中。
林氏也弄不懂鳳衡到底什麽态度,一時不敢多嘴說話,轉頭滿眼怨毒地看向鳳輕狂,恨不得手撕了她。
這個賤人一天之内居然擺了她好幾道,先是假裝慌張引她上鈎,再是誤導她,令她以爲毒藥藏在自己房裏,吓得她半死,最後才把矛頭指向張嬷嬷。
她的心情完全被牽引着從雲端跌到谷底,七上八下,折騰得夠嗆,到了最後才恍然明白過來,對方的真正目的是除掉張嬷嬷。
鳳輕狂微微勾起唇角,笑意逐漸在絕美的臉上蔓延開來。
沒錯,林氏的陰謀她提前有所察覺,隻不過時間晚了點。
今日清晨,春紅拿着一瓶藥粉過來找她,主動交代,那是張嬷嬷交給她,命令藏在三小姐房内的。
鳳輕狂意識到林氏要給人下毒栽贓陷害自己,于是她便将計就計,趁人不備将藥瓶藏到了張嬷嬷房裏。
其目的,自然就是除掉張嬷嬷。
這些年來,張嬷嬷就相當于林氏身邊的軍師,暗地裏爲她出謀劃策,不知幹過多少腌臜事,可遠遠不止是一條臂膀的作用,至少也該抵得上兩條臂膀,外加一條腿,隻要除掉了她,林氏在鳳家就是孤家寡人一個,容易對付多了。
本來,鳳輕狂也想過直接把毒藥放到林氏那裏去,但随即她轉而又想,那樣做的話,最多不過是揭露她的陰謀,讓鳳衡再關她幾個月而已,沒有什麽實質性的作用,可遠不如除掉她的心腹來得有用。
這整件事情裏,鳳輕狂唯一沒想到的,就是配合林氏陷害自己的人,居然是鳳輕雲。
半月前鳳輕雲跟自己吵的那莫名其妙的一架,到現在就解釋得通了,原來那麽早就在埋伏筆了,隻能說,這兩人的城府不是一般深。
沉默了近一盞茶的時間後,鳳衡終于開口了。
“林氏,你可有什麽要說的嗎?”他現在懷疑給鳳輕雲下毒的人其實是林氏,畢竟張嬷嬷是她的心腹。
事到如今,既不能說出聯合鳳輕雲陷害鳳輕狂的真相,又不能承認下毒是自己的意思,隻能犧牲張嬷嬷了。
林氏把心一橫,咬牙道:“老爺,妾身很震驚,但妾身什麽都不知道。”
鳳衡冷着臉掃視她兩眼,見她神色淡然,并無什麽不妥,這才轉而看向張嬷嬷,突然右手一拍,将桌上的茶具震得哐當作響。
張嬷嬷吓得跪倒在地,面色慘白。
“大小姐跟你有什麽仇,你竟下毒要她的命?”
“老爺明察,奴婢沒有害大小姐,這藥不是我的,是有人放在我房裏,嫁禍給我的!”張嬷嬷顫着聲申辯。
然而鳳衡非但相信,反而越發惱怒了。
“好個嚣張的刁奴,到了這個時候還在狡辯!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來人,将她拖出去,先杖打一百大闆!”
一百大闆基本上能直接打死人了。
鳳輕狂想起自己當初挨的幾十闆子,下意識還覺得屁股痛,當真是心有餘悸。
這張嬷嬷是個老婆子了,怎可能經受得住?
情急之下也隻能向林氏求助:“姨娘,奴婢是冤枉的,你要爲奴婢做主啊,姨娘……”
此時此刻的林氏隻能盡力自保,多說一句都有可能被鳳輕狂抓住辮子,被拉下水,哪裏還敢爲她求情。
“張嬷嬷,你膽大包天,竟然毒害大小姐,心腸這般狠毒,我也實在失望,你讓我還怎麽爲你做主?”
“姨娘你……”張嬷嬷想不到自己盡心盡力服侍林氏十幾年,什麽髒事都爲她做過了,結果到頭來,關鍵時候她卻隻顧自保,見死不救。
鳳輕狂看着張嬷嬷,就盼着她氣恨之下把林氏的醜事都抖露出來。
“林姨娘說奴婢毒害大小姐,心腸歹毒,那你呢?你……”張嬷嬷也真是不辜負鳳輕狂的厚望,準備上演一出狗咬狗。
但可惜的是,說到一半就被林氏打斷了:“張嬷嬷,你我終究主仆一場,盡管放心,你那在鄉下的孫女,我會替你照看好的。”
聞言,張嬷嬷渾身一顫,餘下的話盡數吞了回去,眼中隻剩下絕望。
停頓片刻,終于扶手認罪。
“毒藥是奴婢給大小姐下的,今天清晨,天還沒亮的人時候,我悄悄潛入廚房,在大小姐每日要喝的藥裏面撒了藥粉。”
“你爲什麽要殺她?”鳳衡狐疑地問道。
“因爲奴婢看不慣她,就是這麽簡單。”張嬷嬷面去表情地回答。
鳳衡怒拍桌面,起身吩咐道:“把這刁奴送到衙門去,讓他們論罪處置!”
張嬷嬷最後看了林氏一眼,很快被拖了出去。
此事到現在也算是落幕了,鳳衡讓鳳輕雲好好休養,叮囑了兩句便走了。
林氏受了些驚吓,剜了鳳輕狂兩眼後,也急匆匆地離開。
“三妹!”
出門時,鳳輕狂一回頭正好迎上鳳輕岚古怪的眼神,有震驚、恐懼、還有防備,這表情,怎麽這麽像在看怪物呢?
“二姐這麽看着我做什麽?”
“你真的是鳳輕狂嗎?”鳳輕岚質疑道,“以前的鳳輕狂,可遠遠沒這麽聰明。”
鳳輕狂輕輕一笑,說:“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從前我是傻,可人是會變的,我總不能一輩子傻乎乎地過吧?”
鳳輕岚眯了眯眼睛,湊近去盯住她。
“現在的你可不隻是聰明,還很可怕。”
“如果二姐覺得可怕,那麽以後可要當心,千萬不要招惹我,否則後果可能會像張嬷嬷那樣,甚至是比她更慘。”
鳳輕狂這是直截了當地恐吓對方,但是她嬉皮笑臉的,看着又像在開玩笑。
鳳輕岚一時間分辨不了真假,不知如何應對。
接着鳳輕狂“噗嗤”一聲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二姐不要害怕,我逗你玩呢,走了。”
鳳輕岚這種人,是典型的欺善怕惡,稍微吓唬吓唬,知道怕了,也就不敢再輕易爲難。
事實證明,效果是很顯著的。
望着鳳輕狂遠走的背影,鳳輕岚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暗自慶幸,還好今天沒有把鳳輕狂得罪死,否則可要遭殃了。
當天晚上半夜,鳳輕狂悄悄地潛入了鳳輕雲的寝院。
鳳輕雲好像知道她要來,面上絲毫沒有驚訝,隻一派淡定地坐在桌旁,還多倒了一杯茶。
“三妹是來興師問罪的嗎?”
鳳輕狂踱步過去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就要看看,你是不是認爲自己有罪了。”
“今天的事,确然是我對不住你,但我不後悔,即便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麽做。”鳳輕雲可謂是相當坦誠了。
鳳輕狂并不生氣,隻是替原主感到悲哀,這偌大的定國公府,竟沒有一個真正關愛她的人。
哦,還是有的,隻有那個被鳳輕舞活活打死的可憐的青桃。
“我哪裏這麽招你恨,竟然值得你與林氏聯手對付?”
鳳輕雲搖了搖頭,露出一絲苦笑。
“不,我不恨你,從來都不恨你,我隻是……不得不這麽做。”
聽這話的意思,也就是受制于人,身不由己了。
鳳輕狂早就猜到了些,能讓鳳輕雲真正服下毒藥,冒着生命危險來服從林氏命令的把柄,肯定是非同尋常。
而鳳輕雲的生活圈子很簡單,除了身家性命之外,基本上沒有什麽能令她如此在乎,除了一個人。
“你的‘不得不’是否跟那位梁玉書公子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