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會,”鳳輕雲的語氣中透着喜悅,“你能如此上進,我高興還來不及呢,等你将來金榜題名,就可以去跟我爹提親了,我日日夜夜都盼着那一天呢。”
原來這人是個書生,還是三個月後要參加科考的,既然鳳輕雲不敢讓人知道,要半夜跟他見面,又說讓他金榜題名了來提親,可想見此人家境多是貧寒。
鳳輕狂如此想着。
“那要是,要是我沒能考進三鼎甲呢?”男子說話有些沒底氣。
鳳輕雲道:“怎麽會呢,以你的才學,就算不是狀元,也該是榜眼,怎會考不中?”她倒是對情郎很有信心。
男子歎了一口氣,言語之間透着無奈。
“你常年養在深閨,對這官場上地門道有所不知,考生們要想通過科舉光耀門楣出人頭地,光有才學是不夠的。”
“才學不是第一?那還應該有什麽?”鳳輕雲問得有些天真。
鳳輕狂都懷疑她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以她多年宅鬥自保,城府深得很,卻連這些都不懂?
“是錢。”男子又歎了一口氣,“現在已經很多考生開始私下去巴結攀附朝中權貴,爲今後鋪路,你也知道,我隻是個窮鄉僻壤裏走出來的窮酸書生,在京城連溫飽都成問題,哪裏還有銀子去孝敬那些官家大人?我看,我多半是沒有希望了。”
鳳輕雲似乎終于明白了,沉默了一陣後,說:“我這些年有不少積蓄,可以都拿出來,給你去打點,你等等,我這就去拿。”
“這怎麽行?雲兒,我怎能要你的錢?”男子立即拒絕,“我男子漢大丈夫,人窮志不窮,就算是最後落榜,也不能拿你的錢。”
“你我之間,還需要分得這麽清楚嗎?”鳳輕雲有些不悅,“我是心甘情願把錢給你的,再說,我在家裏什麽都不缺,根本用不上銀子,給你正好用在刀刃上,豈不更好?”
男子還是堅決不要。
“不行,我不能要。”
“梁玉書!”鳳輕雲氣得拔高了聲調,“你是不是要看着我嫁給别人才甘心?假如你考不上功名,我爹是絕不會答應你我在一起的。”
鳳輕狂認爲這話說得對,雖然鳳輕雲是庶女,但好歹也是堂堂定國公的千金,一介秀才想娶她,那是笑話。
千金小姐下嫁給一無所有的窮秀才,從大家閨秀變成糟糠之妻,定國公還要臉不要?
梁玉書頹喪道:“是啊,我一個窮小子,又憑什麽娶一個國公府的大小姐呢?我根本就是在癡心妄想。”
“玉書,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并不在乎什麽家世門戶,這你是知道的。”鳳輕雲急着表明心意,“但我不在乎,我爹卻會看重,這是沒辦法改變的,我隻想跟你在一起,所以我給你錢,是爲了我們的将來,不是看不起你,你明白嗎?”
“雲兒,你的心意我懂,”梁玉書攬住了鳳輕雲,話語中充滿憐惜,“能遇上你,是梁玉書這輩子最大的幸事,但我還是不能要你的錢。”
默了片刻,鳳輕雲說:“算我把錢先借給你,待你以後籌夠了錢,再還給我,這樣總可以了吧?”
“這……”梁玉書還在猶豫,鳳輕雲卻急了,一把掙開他的懷抱,佯裝生氣說:“既然你這麽把我當外人,咱們也沒什麽好談的了,不如從此各走各的。”
說罷,作勢就要走。
梁玉書連忙将她拉住,歎氣道:“雲兒……好吧,那就依你所說,但咱們說好了,以後我一定分文不少地還給你。”
“知道,我不會白給你的。”鳳輕雲的語氣終于轉爲輕快,與梁玉書相擁在一起。
不一會兒,兩人分開,鳳輕雲轉身回國公府去拿錢,梁玉書則候在榕樹下,不遠處的鳳輕狂蹲在黑漆漆的牆角裏,不由腦補起許多影視劇裏面,書生和青樓女子的愛情故事。
書生窮困潦倒,爲同窗所瞧不起,青樓女卻慧眼識珠,與之相愛,并傾全部心力支持,助其考科舉。
書生不負期望一舉高中,金榜題名,青樓女以爲自己終于苦盡甘來,可以當官家夫人了,不料一轉頭書生卻娶了金枝玉葉,翻臉不認人。
青樓女絕望之下投河自盡。
這前半部分的劇情,跟鳳輕雲和梁玉書的有很大相似,當然了,不同的是,鳳輕雲是千金小姐,而非青樓女子。
不過,梁玉書是不是忘恩負義的薄情郎就很難說了。
也不知是否太多疑了,鳳輕狂總覺得,方才那段對話,梁玉書似乎是有意在引導鳳輕雲。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過後,鳳輕雲步履匆匆地返回,肩上果然挎了一隻大包裹。
“玉書,這是我全部的積蓄,加起來至少有一萬兩,你快拿着吧。”
在林氏的壓榨之下,府裏幾位小姐除了鳳輕舞之外,都窮得叮當響,但鳳輕狂從原主的記憶裏得知,鳳輕雲外祖家是富商,那邊的人雖然幾年才來看她一次,但每次來都會帶不少好東西,是故,她有這麽多積蓄也不足爲奇。
梁玉書感激道:“雲兒,謝謝你,你的大恩大德,玉書永不敢忘。”
鳳輕雲說:“你就别說這麽見外的話了,隻要你用功念書,努力考進三鼎甲,我做什麽都是值得了。”
兩人又談了一會兒的話,便依依不舍地各自回去了。
鳳輕狂從牆角裏走出來,感慨地搖搖頭,對月空歎息:“戀愛中的女人沒大腦啊,這鳳輕雲八九不離十要吃虧,唉……”
今夜的局,本來林氏和賀蘭弛早已精心策劃好了,由林氏做餌引鳳輕狂上鈎,将她引至城東宅院殺了,永除後患,原以爲這次一定得手,不料關鍵時候又有人出來壞事,再次失手的林氏暴跳如雷,氣得砸壞了好幾隻花瓶。
“柔兒,你也不要太動肝火,氣壞了身子,今日殺不成,以後還有的是機會呢,那不過是個黃毛丫頭而已,合你我二人還怕對付不了?”賀蘭弛走過去勸慰。
林氏惱火道:“可這已經是第三次了,那小賤人難道有九條命不成?”
“她那是運氣好罷了,柔兒不必着急,咱們從長計議就是。”
“可我擔心她把咱們的事情傳揚出去……”
賀蘭弛卻泰然自若,輕笑着說:“說出去也得有人信才行,鳳輕狂手上沒有憑證,外人隻會認爲她刻意诋毀你我,反倒損了她自個兒的名聲,否則她早就到處說了,還等現在?”
聽了他的話,林氏深覺有理,于是安心了些。
兩人厮磨一陣,開始商議接下來的對策。
從這天晚上過後,林氏依舊一如既往地向鳳輕狂表達“關切之情”,鳳輕狂知道她這是故意做給鳳衡看,正好她也不想讓鳳衡覺得自己無理取鬧,也就配合着。
林氏送來什麽東西,她通通都收着,隻是爲防萬一,不吃也不用就是。
而鳳輕雲還跟往常一樣,時不時地“生場病”,躲在自己的那方小院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低調得不能再低調,隻爲不引起林氏的注意。
然而,有的人就喜歡招惹是非,你不去找她,她也會來找你,林氏顯然就是這類人。
這天晚上,快到了子時,鳳輕雲都已在被窩裏躺了好長時間,林氏還派了張嬷嬷過來傳話。
“嬷嬷深夜過來,不知所爲何事?莫非林姨娘有事情吩咐?”
張嬷嬷不動聲色地端詳了她兩眼,笑着說:“姨娘确有事情與大小姐商談,但因她身子這兩日不大方便,不便過來,所以還請大小姐去一趟。”
“現在?”鳳輕雲略感驚惶,通常林氏叫她過去,尤其是這個時間,都絕對不會有好事。
“是,勞煩大小姐了。”張嬷嬷的話看似很客氣,實際語氣卻有命令的意味。
“好吧,嬷嬷稍等。”鳳輕雲隻好重新穿衣,稍微裝扮了一下,懷着忐忑的心情來到林氏的寝院。
林氏尚未洗漱,仍是白天的穿着打扮,兩眼炯炯有神,很有穿透力,落在鳳輕雲身上,仿佛能把她看透一般。
“林姨娘。”
“大小姐先請坐吧。”林氏指了指旁邊的圓凳,笑容可掬地說。
鳳輕雲依言就座,心裏有些不安。
林氏的态度越是好,就越是說明接下來不會有好事發生。
“不知姨娘找我商談何事?”
“也沒什麽,隻是想跟你說說話,”林氏倒了杯水遞過去,臉上的笑意漸深,忽然問:“大小姐今年快十八歲了吧?”
“再有兩月滿十八。”鳳輕雲嘴角含笑,乖巧地回答道,心頭有種不祥的預感。
林氏微微颔首:“你這個年紀早該出嫁了,方姨娘早逝,隻留下你這麽一個女兒,我本該替她好好照顧你才是,可這些年我忙裏忙外的,有些事實在顧不上來,導緻疏忽了你的婚事,是我不對。”
“不知你可有心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