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雲華宮的宮人全部叫了過來,挨個問話,尤其是原先貼身伺候皇後的六名宮女。
“皇後被害那天清晨,已到了時辰,爲何你們卻不去服侍她洗漱?都到哪兒去了?”
這質問的口吻淩厲非常,令幾個宮女不由心驚膽戰。
其中一人鼓起勇氣答道:“回殿下,奴婢幾人當日起身之後,準備如往常一樣去寝殿服侍皇後娘娘的,但是梅姐姐卻突然來告訴咱們幾個,說娘娘身子忽然不大舒服,吩咐我等先去膳房熬藥。”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因爲娘娘的藥熬制過程中需要往裏添加不同的藥材,得十分注意,且那天雲華宮的藥所剩不夠了,奴婢跟小玉就去藥閣抓藥,然後才趕往膳房,藥閣當差的人可以作證的。”
慕連城向點頭的四人掃視過去。
“也就是說,你們四人是被支走了?”
那名叫梅兒的宮女連忙道:“殿下,當日奴婢最先到娘娘的卧房,是她親口吩咐奴婢叫人去熬藥的,奴婢并非有意支開她們!”
慕連城又把視線轉向梅兒。
“那你呢,皇後遇害之時,你又去了哪裏?本宮記得,當時你是跟在本宮後腳跑進寝殿的,在那之前,你爲什麽沒陪在皇後身邊?”
梅兒吓得哆嗦了一下,低頭支支吾吾,神色顯然慌亂。
“奴婢,奴婢不能說……”
“不能說還是不敢說啊?”慕連城還沒開口,宮女碧雲倒是質問起來了。
隻見她娟秀的臉上盛滿愠怒,一雙杏眼死死地盯着梅兒,“那天小玉她們四個人去給娘娘熬藥,我則是被娘娘派去内務府辦事,隻有你一個人解釋不出去處,真相已經很明了,是你殺害了娘娘!”
其幾人則聞言,紛紛看過來,都用古怪的目光審視着梅兒。
梅兒愈發慌張,連連搖頭否認:“我沒有!娘娘待我恩重如山,我多希望這次死的人是我而不是她,我怎麽會殺她?”
梅兒素來是最得皇後喜愛和信任的,她們之間隻有恩情沒有仇怨,按理來說,确實不可能是她下的手。
但慕連城很清楚,那個兇手的人目的是嫁禍鳳輕狂,且極有可能是受人利誘或者逼迫,未必感情深就可以排除嫌疑。
況且,這個梅兒言辭躲閃,總說不清自己當時的去處,嫌疑是最大的。
碧雲冷哼一聲道:“好聽的話誰都會說!況且,娘娘是被人殘忍地一刀割喉,連掙紮都未來得及便殒命了,這明顯是極其親近的人所爲,大家都知道,娘娘最信任的人就是你,隻有你才有動手的機會!”
“你……你含血噴人!”梅兒急得哭了出來,“殿下,奴婢沒有,奴婢真的沒有殺害娘娘!”
慕連城皺起眉頭,還是問:“你當時在哪裏?”
“奴婢、不能說……”梅兒揪着衣袖,來來回回還是這一句。
“你給不出回答,本宮又如何相信你?”
梅兒癱在地上,面上多是哀戚之色,似乎有種認命了的意思。
随即,慕連城又問:“當天皇後房中的熏香是誰點的?”
“好像是頭天晚上梅姐姐點的!”一個宮女驚呼道。
梅兒解釋道:“那也是皇後娘娘囑咐奴婢點的,娘娘以往都不喜歡熏香,但不知爲何那天晚上忽然說想試試,還特地讓奴婢在裏面放些安神的草藥一起點燃,奴婢想着那幾天娘娘一直睡得不好,便試試也好,可是,這跟皇後被害有什麽關聯呢?”
其他幾人也都滿臉疑惑。
慕連城沒有回答,隻是暗中觀察宮女們的神色變化。
“難道是熏香裏頭摻迷藥,導緻娘娘昏睡不醒,所以才會沒有半點掙紮?”碧雲小小聲地說。
見太子殿下的面色陰晴不定,所有人都趕緊閉上嘴,大氣都不敢出。
過了片刻,慕連城起身道:“來人,把梅兒關進内刑司,稍後本宮再審!”
内刑司是專門用來審問後宮犯了事的宮人和妃嫔的地方,比天牢還要黑暗,因爲通常進去不脫層皮是出不來的,很多人熬不住嚴刑,在裏面撞牆自盡。
梅兒大駭:“殿下,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冤枉啊!”
然而,任她怎麽喊,最終還是被帶了下去。
接下來,慕連城又吩咐手下對幾個宮女的住所進行搜查,并沒有發現什麽不妥之處,最後來到梅兒的房間。
搜尋一圈後,二遊拿着下屬剛遞過來的一包藥粉,行至慕連城面前,道:“殿下,您看,果然是迷藥,看來,這個梅兒當真是兇手!”
慕連城将迷藥放到鼻端聞了聞,有一股淡淡的異香,跟之前在皇後寝殿裏聞到的一模一樣。
“在哪裏搜到的?”
“就在床頭櫃的最底層一個小格子裏面。”二遊回答後,忽然又恨恨地說:“想不到皇後娘娘竟養了一條沒良心的白眼狼在身邊!”
慕連城目光一凜,将迷藥好生包回去,讓二遊拿着留作證物。
“白眼狼是白眼狼,隻未必是梅兒。”
二遊不解,蹙眉問:“這種種證據都指向梅兒,兇手不是她還能是誰呢?”
“要是殺了人,會把這麽重要的證據留在自己房裏嗎?”
“這、這倒是……”二遊不禁一囧,撓撓後腦勺問道:“那殿下認爲還有誰可疑?”
慕連城卻沒有答,一雙鳳眸越發深邃,令人總看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麽,出門時,低聲吩咐道:“派人去内務府問清楚,當天清晨碧雲是是什麽時辰去的,又是什麽時辰走的,另外在來往的途中有沒有遇見什麽人,能夠爲她作證。”
“另外,這幾天派人暗中監視碧雲的一舉一動,千萬謹慎,不能讓她察覺了。”
二遊忽而愣了愣,難道殿下懷疑碧雲?
自從進了天牢之後,鳳輕狂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睡過一天安穩覺。
個人起居問題就忽略不提了,最讓她受不了的就是這裏的獄卒,一個個兇神惡煞,像要吃人一般,還每次送飯時都要跟她說什麽過幾日就要上路,可能是淩遲,可能是砍頭,還可能是烹刑,諸如此類的話吓唬她一番。
比如現在。
獄卒把飯菜重重地往地上一放,然後陰恻恻地說:“能吃就多吃點兒,明日就不一定見得到太陽咯。”
鳳輕狂抓起一把地上的幹草朝獄卒走遠的方向扔過去,罵道:“呸!你死了老娘都不會死呢!”
再看那碗裏的飯菜,一湯一葷一素,夥食十分的不賴。
她知道,這是拖慕連城的福,要不是他從中打點,自己隻怕連馊饅頭都沒得吃呢。
獄卒有句話倒是說得不錯,有的吃就多吃點,于是鳳輕狂端起飯碗開始細嚼慢咽,獄卒不敢管她,因爲她背後有太子殿下撐腰。
另外,天牢的獄卒最喜歡毆打犯人,除了那些給過錢疏通的人之外,這裏面沒幾個不是一進來就滿身是傷。
但對鳳輕狂除了嘴上不留情之外,從來不敢動手動腳,都是敬而遠之。
所以,有時候想想,鳳輕狂又覺得自己該知足了。
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時候,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這裏的飯菜好吃嗎?”
擡頭看去,隻見慕北拓背着雙手正站在欄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好家夥,看見這厮,再好吃的飯菜也吃不下了!
鳳輕狂放下碗筷,卻也不起身,扯開嘴角道:“三王爺千金之軀,怎麽還纡尊降貴到這等污穢之地來了?也不怕弄髒了你那身紋金的衣袍?”
現在是國喪期間,全國上下除了皇帝之外都要服喪,就算不着缟素,也不該穿顔色太鮮的服飾,這慕北拓倒好,穿得亮堂堂金燦燦的,真是怕皇帝看不見一樣。
慕北拓輕笑了一聲,讓人把牢門大開,緩步走了進來。
“本王好心來看望你,你卻這樣出言譏諷?”
鳳輕狂立即站起身,同時心生警惕,往後退了兩步,沒好氣地道:“我好得很,不需要你來看望,請你離開!”
這個人,她一刻也不想跟他待。
慕北拓發出一聲冷笑,眸中散發着冷光,笑容裏充滿危險的氣息。
“你都快要死了,還這麽傲做什麽?你當真以爲,太子能救你嗎?”
鳳輕狂心頭冷不丁一跳,有些擔憂,看這厮的神情,似乎又在醞釀什麽陰謀詭計,思索須臾問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現在本王還不能告訴你,但你很快就會知道了,你隻要明白,太子自身難保,無暇顧及你,現在能救你的人,隻有本王一個人就夠了。”慕北拓滿臉自信。
鳳輕狂對這話并不太相信,挑眉說:“呵!你會救我?你不害我,我就阿彌陀佛了。”
“本王對你的心意,已經再明顯不過了吧,爲何你總是視而不見?”慕北拓似乎有些怒了。
現在最好還是不要惹惱他,否則吃虧的隻有自己,鳳輕狂權衡輕重,轉而咧嘴一笑:“小女子何德何能,能得王爺的青睐?小女子隻怕配不上您的一番心意呢,您還是請回吧!”
“鳳輕狂,你以爲本王在開玩笑是不是?”慕北拓突然走近一步,“本王現在是在給你機會,隻要你開口求我一句,我便幫你洗清冤屈,救你出去,如若不然,這案子要是到了我手裏,可有你好看的!”
鳳輕狂心下冷笑,求你?這輩子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