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梓妍看向屈玉州,不大明白的。
正在這個時候,前面開車的歐翔突然開口了:“你們要去的那個地兒,我知道,上世紀五十年代建的一個老舊小區,髒亂差,不過應該快拆遷了,政府那邊下了文件,不久後的事兒。”
蔣梓妍怔了怔,說:“你……你怎麽知道啊?”
歐翔扯唇一笑,說:“我哥以前打工就在那兒租房子住,我來北京看他時,在那兒住過幾天,不過……都很久以前的事兒了。”
蔣梓妍“哦”了一聲,笑着:“歐翔,你還有個哥哥嗎?怎麽都沒聽你提起過?”
歐翔像是頓了下,然後聲音平靜的道:“是有個,但後來意外早走了,那會子我初中沒畢業吧……也記不大清,但之後就沒上學了,去當了兵。”
蔣梓妍沉默了,不知道怎麽說,挺同情歐翔,說不上來的感覺。
很快抵達目的地,下車時,蔣梓妍朝着四處看了一眼,果然如歐翔說的那般:髒亂差……
嚴格意義上說,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髒亂差……
真沒想到京城這麽繁華的地方還有這麽個地兒。
但歐翔說的也對,這裏快要拆遷了,因爲她看到牆上許多地方都寫了大大的“拆”字。
許多人家似乎已經搬走了,但還有不少人依舊住着,老遠就能聽到各種嘈雜的聲音。
小孩的喧鬧,街坊鄰居對天氣冷的抱怨,以及搓麻将的聲音……
人生百态,盡情浮現。
歐翔道:“我四處逛逛,就不跟你們一起了。”
兩人點點頭,猜測歐翔大概是想找找曾經的回憶,畢竟在這兒待過。
蔣梓妍和屈玉州手牽手朝着樓上走去,因爲上樓梯,蔣梓妍擔心屈玉州的身體,走的很慢。
屈玉州卻是完全不在意,說:“昨晚是意外,我真的已經沒事了。”
蔣梓妍道:“有事沒事不是你說了算……再說,都到了,你急什麽?”
屈玉州拗不過她,隻得被她拉着走。
但其實,這種感覺他還挺喜歡的,被人牽着一步步走,不用考慮許多,隻要跟着走就好。
袁曉柔住在五樓,兩人終于上前去,找到房間号,便敲響房門。
跟着,裏面傳來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音,像是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
再然後,有人一邊抱怨一邊過來将門打開了,看到屈玉州和蔣梓妍,怔了下:“你們誰啊?”
屈玉州聲音平靜的遞上自己的名片:“我是萬霖小姐委托的律師屈玉州,你應該知道我……”
袁曉柔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轉身朝着房間裏面走。
蔣梓妍看了屈玉州一眼,跟着他進去。
房間不大,客廳裏拜訪了許多瓶瓶罐罐,光線也有點昏暗,沒開暖氣,顯得有點冷飕飕的。
袁曉柔坐在一個老舊的沙發上,随手點起一支煙,聲音淡淡的:“你們看哪兒有座兒,自己找找。”
蔣梓妍看了一眼,伸手将一個紙箱子拿下來,從裏面拿出一個闆凳,讓屈玉州坐。
屈玉州道:“你坐吧……”
蔣梓妍:“讓你坐你就坐,哪兒那麽多廢話?”
屈玉州沒理會她,伸手在紙箱子附近又翻了幾下,這才從箱子底下又翻出一個闆凳。
隻是這個闆凳有點髒,上面不少髒兮兮的像是油脂一樣的灰塵。
屈玉州扯過闆凳,又拿了一個紙箱子,伸手撕開墊在上面,然後自己在闆凳上坐下了。
蔣梓妍看着她,也沒法說什麽,在另一張闆凳上坐下了。
袁曉柔始終目光淡淡的看向他們,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
一直到屈玉州對上她的目光。
屈玉州道:“袁小姐,說吧,你要多少?”
袁曉柔一怔,跟着扯唇一笑:“這話是啥意思?你們覺得我是爲了錢?”
屈玉州笑:“不然呢?難不成還真的爲了劉志?”
袁曉柔的臉色沉了,片刻後,道:“劉志?爲了他?我還沒那麽傻。”
然後她轉眸看了一眼四周,聲音依舊淡淡的:“看到這裏的環境了嗎?這裏的暖氣,停了一個星期了,北京的冬天有多冷,你們是知道的,這地方還能住人嗎?這幾天房東一直在趕人,可你們也看到了,這裏還住着許多人,許多像我一樣的人,因爲離開這裏,我們無處可去。”
屈玉州:“所以,你要錢是爲了離開這裏?看來你要的數目不會小。”
“但也不會很多……”袁曉柔道:“二十萬……對于萬霖來說根本不算錢,也不會在乎,但對于我這種人來說,就是救命錢。”
“二十萬……說實話,隻是上庭做個人證,這個價格的确高了點,但你說的也對,這點錢對于萬小姐來說,也真的不算錢……你折騰這幾日,态度強硬的一再拒絕跟梁律師那邊溝通,就是爲了擡高這個價碼?得知我曾差點成爲這個案子的辯護律師,又将我跟劉志的恩怨拿出來當籌碼……總之,都是爲了擡高價碼,幹幹脆脆的給你二十萬?”
袁曉柔沉了口氣,片刻後,才道:“我來北京已經十二年了,有過一個同居男友,在一起四年,談婚論嫁的年紀,分了,之後就一直一個人在北京奮鬥,可我這樣一個普本畢業,能力不高的人在這個城市奮鬥,再努力又能奮鬥成什麽樣?我想回T市去,我也知道T市現在發展的很好,可我不敢……至少我不能這麽兩手空空的回去,所以,給我二十萬,也是給我一個回去的勇氣。”
蔣梓妍聽着這一切,似乎明白了屈玉州此前說的突發狀況……
其實,什麽突發狀況呢?無非是對方那邊得到了新的證據,讓她這個證人突然變得重要了。
再加之她發現屈玉州曾經經手過這個案子,而屈玉州,她應該是曾經有過了解。
其實,了解不了解或許不重要,重要的是,屈玉州,來自T市。
T市,那是她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