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y看見姚子望,情緒很激動,眼淚一直流,握着她的手,一句話說不出。
姚子望夜北觸動,似乎多年前那血脈相連的十個月,她真的有感觸。
她對Lucy,也有一種她自己都解釋不清的親切感。
有姚子望在,Lucy的精神狀況似乎好了不少,身體也恢複的很快。
因爲姚子望會每天帶着各種補湯送去療養院給Lucy。
姚子望的廚藝并不怎麽好,好在身邊有個廚藝不錯的老公。
姚子望七歲那年,溫雅柔就去世了,這在她小小的心靈上,留下了很深的傷痕。
現在,她其實是将部分對母親的懷念,轉移到了Lucy身上。
屈玉琢什麽都由着姚子望,對姚子望的寵溺,周圍人都看在眼裏。
這一天,姚子望再次帶了補湯去醫院看望Lucy,很巧合的,進門時發現于東東也在。
于東東已經被于萬裏禁足了幾天,終于出來,第一件事就是來看Lucy。
看見姚子望,于東東眼睛一亮,“表姐,你來啦!”
姚子望笑笑,說:“是啊,我來了!”
Lucy看向于東東,眉頭皺着,于東東卻是大大辣辣的,完全不明白。
笑着說:“小姨你看我做什麽,我喊的不對嗎?姚姐本來就是我表姐啊!”
Lucy薄唇動着,終究是沒說什麽。
好在姚子望隻當于東東是開玩笑,或者是一種親昵,沒有放在心上。
而且知道于東東當初回國是爲了自己,心裏,還有一絲莫名的感動。
姚子望留在病房跟Lucy說話,于東東被屈玉琢給拎了出去。
說他在這兒太吵。
于東東很冤枉,他哪兒吵了!
他是高興好嗎?高興小姨終于和表姐相認了!
屈玉琢一直将于東東帶出了療養院住院樓,到了院子裏的花池旁邊,才松了手。
于東東纖細白嫩的少年,哪兒有常年握着手術刀的屈玉琢力氣大。
他皺眉,表示不滿:“我好不容易跑出來見到我小姨,你讓我出來就算了,這出的也太多了吧!”
現在他走回去,還得好幾分鍾好嗎?
屈玉琢看着他,表情清冷,問:“關于你姚姐的,你小姨對你說了多少?”
于東東眨眨眼:“多少?就那麽多啊?和你們知道的差不多吧……怎麽了?”
“你小姨跟你說過,子望是她代孕所生的嗎?”
于東東立馬皺眉,表示不滿:“我小姨是代孕,但那又如何,在她心裏,姚姐就是她親生的,所以在我心裏,姚姐就是我的親表姐……”
屈玉琢眼波閃着,像是松了一口氣。
原來Lucy也并沒有對于東東說。
某個時刻,他突然很心疼Lucy。
Lucy的精神狀态,并不算好,但是該懂的道理,她都懂。
所以,她選擇留在療養院,所以,她選擇讓于東東回國,而不是自己回國。
所以,她選擇哪怕見到姚子望,也一句真實的話,都不對她說。
他沒有對于東東說,也沒有對他說。
她真正的目的,從來從來,至始至終,都是在保護姚子望。
于東東看見屈玉琢突然沉默,不明白他什麽意思。
“喂?你剛才那話什麽意思啊?怎麽又不說了?還有,我真的很不明白你們怎麽想的,我小姨真的很喜歡姚姐,她的願望也很簡單,就是多知道姚姐的一些事,了解她生活的幸福不幸福……
可是這麽多年,你們所有人完全不顧及她這個訴求,你們隻會關着她,或者将她丢到療養院,我真不知道你們怕什麽……
沒錯,我小姨是代孕,但是十月懷胎的是她,辛苦生下孩子的也是她,十個月的時間,朝夕相處,血肉相連,她對那個孩子的感情,比親生母親又遜色到哪兒去?
我小姨如今變成這樣,一輩子幾乎被毀了,你們每個曾經阻止過我小姨,想将她的這份炙熱的母愛徹底掩蓋掉的人,都是劊子手,你們,真的好殘忍!”
屈玉琢站在那裏,看着于東東,心情,微微的沉重,不知道說什麽。
于東東也懶得跟他繼續說:“我要回去看我小姨,雖然現在她見到了子望姐,但我知道你們在這兒不會呆很久的,真正陪伴我小姨的,還是我們。
所以之前,我也有個事情做得不對,我隻想着回國代替我小姨守護着姚姐,卻忘了,我小姨也需要陪伴的……
我回了國,我父母很忙,幾乎不來看她的,我大哥大嫂跟她不親,更加不會來,她那時候,該有多孤單……”
于東東走了,屈玉琢沒有阻止他,因爲阻止,已經毫無意義。
不過他卻在心裏,有個很小的,真的是很小的沖動。
那沖動,原本隻是一個細碎的火星,可是當它迸發出來,卻瞬間炸的他渾身戰栗。
當天晚上,他就約見了于萬裏和Nancy,帶着姚子望一起,邀請他們夫婦吃飯。
飯局氣氛很好,每個人都态度和煦,用餐大半,彼此說話不多。
主要談論的還是Lucy,Nancy很感謝,他們夫妻可以特地來美國看Lucy,說Lucy現在好了許多。
姚子望笑:“不用謝我,我覺得……這也算一種緣分!”
Nancy眸子輕顫,跟着笑道:“是啊,的确是一種緣分!”
于萬裏一直沉着聲不說話,似乎也沒什麽可說的。
Nancy說:“其實這頓飯,應該是我們請的,如果我猜測沒錯,你們快要回國了吧!”
姚子望點了下頭。
跟Lucy的幾天相處,很愉快。
她突然明白了于東東曾經跟她說的話。
是啊,Lucy沒有問題,雖然許多人都沒将她當成正常人。
但這個世界上,又有多少真正正常的人?
而且,她真的很感動,她知道Lucy是真的對她好,有一次她問她,是不是快回國了。
她都不忍心告訴她。
怕她會難過,會傷心。
其實她很想勸Lucy一句,她今年才四十多歲,長的依舊很漂亮。
如果她想,未來完全可以找一個真正愛她的男人,也許還能真正擁有屬于自己的孩子。
安安穩穩,幸福快樂的過一生。
但她最終沒有說。
以她的立場,不适合。
她不舍得離開,但是人生,總要分别的。
回國的航班,是明天下午的,已經訂好了。
Nancy應了聲,說:“希望你們未來有時間,可以多來美國,看看Lucy,也看看我們!”
姚子望點頭:“會的,我們一定會再次過來的!”
旁邊的屈玉琢,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看了對面的夫婦一眼,終于開了口:“其實我們請二位吃飯,也是有個事情,想跟二位商量一下……”
于萬裏微微眯眼:“什麽?”
“我們想帶Lucy回國住一段時間……”
一句話,不僅對面的于萬裏和Nancy詫異,就連旁邊的姚子望也愣了一下。
于萬裏首先質問:“屈醫生,我希望這不是你的酒後失言……”
屈玉琢表情淡淡,不見波瀾:“這自然不是,我曾經是Lucy的心理醫生,這幾日也對Lucy做了一些心理方面的試探,雖然她總體情況良好,但也隻是暫時的,尤其是……
尤其是,她現在見到了子望,某些曾經維持過的心理平衡會消失,如果我們回國,我怕她的情況會惡化,所以最好的結果,就是讓她跟我們一起回國,而我會用最快的方法,将她治好。
我想作爲她的親人和家人,你們也不希望她的後半生,都在療養院度過吧!”
于萬裏面色陰沉,Nancy眼中含愁,不知道說什麽。
姚子望抿着唇,她心裏,自然支持屈玉琢的提議。
但是,他此前并未跟自己商量過,是怕自己不同意?
還是有别的什麽顧慮?
片刻後,還是于萬裏,他說:“我們自然希望Lucy的下半生,可以生活的幸福一點,但是你該知道,Lucy的身份……你覺得,姚小姐的父親,會答應讓Lucy回國嗎?”
當初的代孕協議,必定有保守規定。
也有代孕者此後跟孩子再無關系,也再不能聯系的硬性規定。
誰也沒想到未來有一天,會發生現在這樣的事情。
姚子望抿着唇,猶豫片刻後,說:“我會想辦法說服我爸爸……而且既然他沒有阻止我來美國,應該……應該不會有太多反對意見的!”
屈玉琢轉眸,看了一眼姚子望。
姚子望并不知曉,姚仲天之所以不阻止,不是不想,而是知道阻止不了。
而于萬裏不阻止,是來自宋衍生和溫碧月的威懾。
都是被逼無奈。
于萬裏想了下,說:“可以,如果你可以說服你父親同意,我不會反對……”
姚子望心裏一喜,忙說:“放心,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一頓飯吃完,于萬裏夫妻表情不明,姚子望的心情卻很好。
Lucy可以跟自己一起回國是次要,最主要的是,屈玉琢說他可以治好Lucy。
兩人回去的路上,姚子望問屈玉琢:“你之前爲什麽不告訴我?”
“恩……沒來得及!”
“……”
這理由!
姚子望無語。
“那你真的有把握治好Lucy嗎?”
其實Lucy的病,是心病。
過往的傷害,或許已經在數月的流逝中漸漸被抹去了不少。
她雖然心理不健全,但是人性的魅力,卻依舊在發光發熱,而且思考問題,并沒有任何偏頗。
治好她,他是有信心的。
隻是……
“如果你父親不答應,你打算怎麽辦?”
姚子望想了下,說:“具體不知道……但我想,我們強行将她帶回去了,他反對,又有什麽用?”
屈玉琢笑,但眼神裏,也有點小小的擔憂。
當初給Lucy真正造成緻命傷害的人,是姚仲天。
對Lucy來說,姚仲天是個刺激源。
即使将Lucy帶回國,他也很擔心,她見到姚仲天後的反應。
就是考慮到這點,他此前,有過片刻的猶豫。
就是這份猶豫,讓他沒有找姚子望商量。
他邀請于萬裏夫婦吃飯,也是在試探,想知道,于萬裏的态度。
因爲他的态度,能夠多多少少影響到姚仲天。
當然,讓他堅定坐下決定的,是看出姚子望對Lucy的不舍。
Lucy的命運值得同情,但是悲劇已經造成,他們作爲後來的人,也隻能盡可能的去彌補。
比如,讓她的未來過的好一點,随心一點,溫暖一點,幸福一點……
像個正常人一點……
屈玉琢笑了下,點頭:“你說的,好似有那麽點道理!”
姚子望看着他,前方紅燈,車子在十字路口停下。
三十秒的時間,很短,但,已經足夠。
她伸手解開了安全帶,情深勾住男人的脖子,在她唇上用力的一吻。
唇舌糾纏,舌尖粘合,炙熱的暧昧,在車廂内彌散。
二十五秒,她放開他的唇,紅着臉重新系上安全帶。
車子啓動的瞬間,她說:“玉琢,謝謝你……你真好!”
……
彼時,一起乘車回去的于萬裏和Nancy,卻是面色凝重。
車子快要開到家時,Nancy問于萬裏:“我們真的要同意讓Lucy回國嗎?”
于萬裏聲音淡淡,不見波瀾。
他說:“既然屈玉琢要帶回去,說明他就有一定的把握……”
頓了頓,又說:“我這人很怕欠着别人什麽,我得承認,這麽多年,我于你來說,不是個好男人,也不是個好丈夫,但我知道,我欠着你們姐妹的,如果他真能讓Lucy變成一個正常人,我是願意支持的……”
Nancy眼波一顫,一瞬間,眸子裏竟是有濕潤滑過。
她嫁給了于萬裏,快三十年了。
這麽多年,于萬裏很少去看Lucy,對她幾乎不理不睬。
也從未當着任何人的面,表示過對Lucy的愧疚。
他們夫妻的感情,也隻能說是看似相敬如賓,其實許多情況下,已經形同陌路。
所以她才将所有時間都放在了工作上,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強,強到站在他面前,所有人都爲他驕傲。
他竟是有一個這樣出色的女子。
于萬裏不去看Lucy,她也沒去。
她是沒臉去,不敢去。
所以她才放任小兒子經常去陪伴Lucy。
算是一種補償。
她曾對于東東說:“你要對小姨好,把她當親媽媽一樣的對她好……”
于東東做到了,做的很好。
但仔細想想,于萬裏當初放任了她這般做,是不是也代表着……
他對Lucy的愧疚?
在對她補償?
很好了!
Nancy想,那至少證明,人心的本質,終究,是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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