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多麽相信時元博,而是那個時候,除了相信時元博,她沒有别的選擇。
李桂蓉的爆料,讓許氏,許老爺子,許婳,時元博,以及時暖,再次成爲T市民衆熱議的話題。
因爲輿論的有意引導,大家對許婳之女,許老爺子的外孫女兒時暖,從前段時間的冷嘲熱諷,變爲現在的同情與心疼。
當年許婳作爲許老爺子的長女,長相清麗高雅,性格恬淡如菊,是多少男人心中的女神。
但是卻嫁給了當時隻是一個普通職工的時元博。
最後落得如此結局,怎能說不凄涼?
而許婳去世時,時暖不過才十一歲,還在讀小學的年紀,就面臨失去母親,父親娶了殺母仇人進門。
這身世,怎能說不可憐?
網絡上的一系列言論急劇扭轉,原本對沈醉記者會澄清一事不放在心上的一些人,也開始同情起時暖來。
有人甚至開始罵當初報道這件事的記者們,說他們不分青紅皂白就诟病他人,原則上已經構成損害名譽罪,他們應該受到譴責,并且公開給時暖道歉。
此前發表過道歉聲明的一些媒體平台暗自慶幸,而别的一些平台聞風,也開始紛紛發布道歉聲明。
甚至有人組織小團體,一起去安山許婳和許老爺子的墓地追悼道歉。
對于外界的這一切,時暖沒有過分關心,她專注的呆在黃世輝的書房啃那些英文原文經濟書籍,有時候到了飯點,也是無知無覺。
黃世輝看着,很是欣慰,他想,若是許家老爺子還能再多活幾年,親自培養教育時暖,時暖絕對可以接任許氏,許氏也不會那麽快的就消失在T市商界。
關于外界的一切,黃世輝也是知曉的,他在一個傍晚吃晚飯時,告知了時暖。
時暖聽罷頓了一下,隻是淡淡的“哦”了一聲,沒有别的任何的表示。
黃世輝看她,問:“怎麽?現在情況扭轉,你的清白也等于被洗清,你不高興嗎?”
“高興……”時暖道:“自然是高興的,恩,我很高興!”
黃世輝凝眉,搖頭道:“不,你不高興,或者說,對于外界的一切,你并沒有多在意,因爲你失去了你最不想失去的,離開了你最不想離開的,而那些,才是真正支撐你未來前進的所有動力,對麽?”
時暖不知道怎麽說。
黃世輝歎了口氣,說:“其實暖暖,現在事情已經有所改觀,我覺得你可以找他,你們坐下來,好好談一談,也許……”
“黃爺爺……”時暖喊了一聲,說:“不用了,沒有用的,我跟他之間的矛盾,并不是表面看到的這些!”
黃世輝看着時暖,除了心疼,也是不知道再說些什麽好。
……
宋衍生這幾日除了上班。不是呆在暖居,就是呆在宋家老宅。
這是李桂蓉坦白認罪的三天後,宋衍生正在老宅用餐,一個女仆來餐廳告知。
宋公館那邊來了電話,慧姨辭職了。
宋衍生聽罷什麽話都沒說,繼續用餐。
飯後,他直接上樓陪着餘瑤,餘瑤已經昏迷了近一周,還未醒來。
這讓宋衍生心裏多少擔憂,因爲他的父親,可是一昏迷,就昏迷了近十六年。
他不希望母親也如此。
徐玲讓他放下心,說餘瑤隻是沉郁太重,不太想面對現實,因而遲遲不醒來。
但她躲得了一時,躲不過一世,應該很快會醒來的。
宋衍生這幾日的确太累,喬奕馳勸他就在老宅陪着餘瑤順便休息。
但宋衍生卻拒絕了,他自然要工作,但母親也要陪。
除此之外,他還有一件事需要去做。
那就是關于宋氏,和宋忠明。
李桂蓉的爆料,除了幫助了時暖洗清诟病,也同時拉了宋忠明下水。
曾經有那麽一次,宋忠明同樣深陷言論,但宋衍生選擇放過他。
現在,宋衍生怒氣正盛,這種時候,自然不會再放過宋忠明。
宋氏因爲宋忠明股票暴跌,宋忠明無力挽回,想去求宋衍生,但宋衍生卻避之不見。
他去TK集團親自找,别說宋衍生,哪怕是喬奕馳,遲瑞,他都見不到。
他去找餘都,畢竟餘都是他的女婿,可沒想到這個女婿也是避之不見。
他讓人帶話給餘都,麗水項目尚未完成,若是這個時候宋氏倒下,對時氏沒有好處。
但依舊未得到餘都的回應。
很快就有消息稱麗水項目是政府形象工程,宋氏因爲宋忠明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醜聞,政府項目組那邊也是頗有意見。
據說已經開會打算取締宋氏的代理權利。
更有小道消息傳出,宋氏被踢出局之後,接手宋氏份額的,有可能是在TK集團和姚氏之間做選擇。
宋忠明焦頭爛額,走投無路,曾經所計劃好的所有,全部傾覆不見。
尤其是他沒料到餘都會在這個時候翻臉不認人。
他可是将自己的寶貝女兒都奉上了啊,餘都那個小子,居然半路拆台!
他立馬聯系宋青楊,讓她跟餘都離婚。
宋青楊自從跟餘都結婚之後,無時無刻不想着跟他離婚。
現在,她終于可以離婚了,卻在這個時候産生了猶豫。
而且現在,餘都根本不歸家,她也根本聯系不上他,兩個人又怎麽離婚?
眼看着宋氏集團大廈将傾,一片亂麻,宋忠明想起當年的許氏。
當年許氏突然消失時,他心裏也是頗爲感慨,覺得能夠将這麽大一個企業這麽快的帶入覆滅。
這個領導人,該是多麽無能。
可是如今自己面臨這個困境,他才知曉,若真的山雨欲來,是誰都擋不住的!
甚至他覺得,現在宋氏的覆滅,可能比當年的許氏,還要快。
……
就在T市整個的亂糟糟的時候,在家思考了幾天的紀雲錦,最終決定去一趟警局。
去看看宋衍生所謂的,她想見的人。
那是一個下午,外面的天氣不錯,但是風吹在身上挺冷的。
她下車時,正好看見一個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從她身邊走過去。
她轉眸看着男子身影,腦海中閃過許多年前,她第一次見到那個男人的情景。
那時候并不是冬天,但已經是深秋,天氣很冷。
那天,她本跟餘瑤約了要一起去老電影院看電影,餘瑤有事,說會晚點兒來。
她便站在電影院門口等着餘瑤,就是那個時候,她看見一個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走過來。
男人的目光看着她,眉頭皺着,并沒有說什麽。
隻是走到電影院門口的另一邊,點起一支煙,抽了起來。
男人很英俊,至少在她眼裏是英俊的,抽煙的模樣也很好看。
他們兩個,一個在門的這一邊,一個在門的另一邊,就那麽看着來來往往的人,進進出出。
她當時想,他一定也約了什麽人看電影吧。
可一直等到電影快開場,餘瑤也沒來,她并沒有覺得很失望。
因爲她發現,對面男人要等的人,也沒有來。
她主動跟男人開口,問他:“你是在等人嗎?”
男人看了她一眼,淡淡“恩”了一聲。
她笑了下,說:“我也在等人,不過我等的人估計不會來了,無法,戀愛的人就是這樣見色忘友!”
“戀愛?”男人擰着眉,問:“你說誰戀愛了?”
她眨眨眼,說:“我朋友啊,當然是女性朋友,本來我們今天約了看電影,但是你也看到了,她沒來……哎,你要等的人也沒來嗎?那要不,我們搭個夥,一起看電影?”
男人眯眼看她,過了會兒後,點頭:“可以!”
她開心的笑起來,說:“那我們快進去吧,電影要開場了……”
她正準備往裏面進,男人突然叫住她,說:“等等……”
她愣了一下轉過身,看他,不解:“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男人薄唇微動,跟着道:“是這樣,我……我沒有電影票!”
她不可置信的眨眨眼,說:“你不是來看電影的嗎?怎麽會沒有電影票?”
他沒回答,她突然覺得這樣問很不好。
不一定來看電影的人,都有電影票。
畢竟他的票可能在他等的朋友那裏。
她忙笑着道:“沒關系啊,我朋友的那張票在我這兒,正好我倆用了!”
那天,他們在一起看了一部電影,電影名字:《亂世佳人》。
她爲斯嘉麗和瑞德的愛情而感動,内心裏,也希望自己可以有一場這樣盛大而完美的愛情。
這麽想時,她不經意的朝着身邊的他看了一眼。
心就那麽不自覺的跳了一下,臉也跟着熱了起來。
她後來多次回想起兩個人初見面的場景,認定自己對他是一見鍾情。
以至于後來哪怕不知道他的背景,沒見過他的家人,甚至不知道他是做什麽的。
就那麽義無反顧的嫁給了他。
而他,喜歡她嗎?她也不知曉。
因爲他們的所謂婚姻,沒有求婚,沒有戒指,沒有鮮花,也沒有婚禮。
甚至他們不曾領證。
他說,你是我的妻子,無需用任何紙面的登記去證明。
但在她懷孕三個月左右時,她到底是央求他陪着去拍了一組婚紗照。
那是他們之間唯一的合照,她以爲,那會是幸福的開始。
但她怎麽都沒想到,他後來會消失,給了她一個未來會回來陪她終老的諾言。
她呢,就那麽守着這個諾言,一守就守了二十多年。
深吸一口氣,紀雲錦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穩,将眼眸中微微的犯熱壓抑下去。
然後,她擡腳朝着裏面走去。
走到前台,她跟值班警察打招呼,說自己是來找人的,是宋衍生先生讓她來的。
警察查了下記錄,立馬起身道:“你好,紀女士,請您随我來!”
警察帶着紀雲錦朝着裏面走,很快到了一個房間門口。
紀雲錦走過去,那是探望室,裏面沒有人。
警察道:“紀女士稍等,人很快就會被帶過來!”
紀雲錦點點頭,警察很快轉身離開,并順便帶上了門。
紀雲錦并沒有馬上坐下,而是好奇的朝着四周看了看。
這還是她第一次來警察局,尤其是探望室,感覺,多少不同。
一陣鎖鏈聲就在這時傳來,她眼眸閃了閃,擡眼看過去,便看見一個警察,領着一個像是罪犯的人,走了過來。
她微微眯眼,看向那人,隻覺得有點熟悉感。
可是看着長相,又似乎不對。
但即使如此,她心跳的也特别快,說不清什麽原因。
警察道,“你們隻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有什麽話,就說說吧!”
言畢,就轉身走了。
紀雲錦依舊站在那裏看着男人,很仔細的看,很認真的看。
然後她輕輕的問:“你……你是誰?”
男人抿着唇,眉頭皺着,沒有出聲。
可是那皺眉的眼神,卻讓紀雲錦瞬間掉下了眼淚。
她一下子撲到桌子前,看着他:“是你……漠北,是你嗎?是你嗎?你說話,是你嗎?漠北?”
前段時間,她聽聞薛漠北帶着一個年輕女人出現在某個宴會上。
她本來不太相信,直到李桂蓉給她發了一張圖。
這麽一些天,她試圖過尋找他,但并未刻意。
因爲距離他們約定的時間快到了,她已經等了那麽多年,等得起。
至于那個所謂年輕女人,她不在意,隻要他最終是她的,最終是陪着她的。
其他的一切,她都不在意。
而且,她也不想因此去聯系李桂蓉,跟她扯上什麽關系。
她知曉宋衍生乃至時暖,根本看不上李桂蓉。
可她怎麽都沒想到,她再次見到薛漠北,竟然是這樣的場景。
而且現在的薛漠北,和李桂蓉發給她的照片上,一點都不一樣。
不,那簡直是完全的兩個人。
可是,那個眼神她記得,哪怕過去了近三十年,她依舊記憶深刻。
那是他,一定是他,一定是她的薛漠北!是他!
“漠北,你說話,是你嗎?漠北,我是雲錦,我是你的妻子雲錦,你還記得我嗎?漠北,你說話啊,你說話啊,你還記得我嗎?還記得我嗎?漠北……”
站在那裏的男人皺着眉,薄唇動了動,到底是輕輕開了口,聲音低沉。
他說:“雲錦,我們……好久沒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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